第六十一章 選擇

“左肋!”凱瑞本低聲吼叫道。

克瑞瑪爾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要聽從這個提醒——自從他進入到這個房間後就得到了太多的提醒,有些是真的,而有些是假的,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它們總會帶來疼痛,呃,就像現在——凱瑞本的彎刀側着打在了他的左肋上,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靈魂覺得就像被一輛飛快的電動車撞了,他飛了出去(如字面意義地),撞到一個雕刻精美的刀具陳列架,上面擺着的一柄有着男性整條手臂那麼長的大彎刀掉了下來,砸到了他的鼻子。

他暫時無法顧及那可憐的鼻子,他翻滾着然後跳起來,抓住了一柄懸掛在牆壁上的細劍,朝追蹤而來的凱瑞本連續發動兩次快速的突刺,但都被凱瑞本右臂上綁着的小盾擋開了:“後腰!”他再次提醒道,而後就是一個巧妙的繞行,狠狠地戳刺克瑞瑪爾的脊背,隨之矮身用小盾的邊緣削砍他的膝彎,在克瑞瑪爾熱烈地親吻地面的時候嘖嘖作聲:“有時我真有點懷疑——在我面前的,是個喝了力量藥劑的地精呢,”他嘆息道:“還是個被施加了弱智法術的巨人?”他說,一邊再一次突擊,用帶着鞘的彎刀敲中黑髮施法者的後腦勺,一邊不可思議地搖着頭:“讚美生命之神安格瑞思,他的星光一定始終照耀着你的前路。”

克瑞瑪爾惱火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曾和你並肩作戰!”他衝着凱瑞本喊道。

凱瑞本笑着點點頭:“堅定了我的信仰——沒錯兒。”

黑髮的施法者的心情幾乎就要和他的髮色保持一致了,他站起來,開始採取攻勢。

正如凱瑞本所說,他的力量要超過遊俠,他使用細劍,但那不過筆尖大的着力點卻能給凱瑞本帶來如同巨巖浪濤的壓力,如果木盾上不是覆蓋着龍皮,而支架不是由精金製成的話,也許它早就破裂成無數塊了,即便如此,凱瑞本依然覺得捆綁着小盾的手臂快要斷掉,並且在每一次受力的時候,他的腳步都會後移,反擊也會因此被打斷。

但他很快便捕捉到了翻轉這個不利局勢的方法,他的盾牌始終傾斜着一個角度,引導着那股巨大的力量往他想要的地方去,並壓身向前,縮短自己與克瑞瑪爾的距離,有時簡直就是緊貼着他一側的手臂,並且輔之於更多的繞行與絆跌。

他似乎格外喜歡克瑞瑪爾的鼻子,在被第四次還是第五次打中鼻子的時候,凱瑞本踢中他的手腕,細劍從克瑞瑪爾的手裡飛旋着擦過整個房間的地板,最終在一處陳列着各式弩弓的玻璃櫃下停住。

克瑞瑪爾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的鼻子很痛,後腦也痛,後背和肋骨也是如此,不過最痛的還是他的自尊心——在另一個世界裡,作爲一個溫和的深宅,即便是在網絡上,他也很少與人爭執吵鬧,那些讓他不愉快的傢伙,頂多刪除好友或拖進黑名單;更沒拿過除了指甲刀、剪刀、菜刀和餐刀之外的任何刀具,包括掛在牆壁上那把從未開過刃的龍泉寶劍。但自從被扔到了這個鬼地方,他就不得不和那些只該出現在恐怖遊戲裡的怪物相互廝殺,他贏了,還曾托起一隻重達一萬磅的小虎鯨——他不覺得這些就能讓他與某個只要繞着地球逆時針旋轉幾百圈就能逼迫時間倒流的內褲外穿愛好者相提並論,也不是那麼喜歡(除了那隻肥滾滾的小虎鯨),但他覺得,他應該比普通人更強些。

可事實是,只要凱瑞本願意,他就能痛揍他。

——如果以凱瑞本爲基準……

——怎麼說?

——凱瑞本的年齡大概是在四百五十歲到五百五十歲之間,依照精靈的標準,他正處於最好的青年時代並可能將這個狀態保持上千年或更久——精靈們在一百五十歲時正式成年,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學習與熟練自己的武技七十年到八十年,對,就是一個人類的整個生命——如果他沒有使用藥物和法術延遲自己的衰老與死亡的話,巫妖說,那麼在凱瑞本成年之後的三百年或四百年裡他在幹什麼呢?當然,不會是躲在房間裡繁殖更多的蘑菇,他將這些時間用在了更多的學習、遊歷和戰鬥上,用你們的話來說,他殺過的地精、獸人和巨人或許比你見過的人還要多,他的武技是數百年如一日地在血和骨頭中磨練和塑造而成的,他的對戰經驗之豐富可能會超過我——請注意,我指的是武技。

所以,被這麼個傢伙痛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件好事。

——……如果我弄錯了,請見諒,異界的靈魂小心翼翼地說,你是在安慰我嗎?

——很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曾經的不死者乾巴巴地否認道,我從未學習過這一技能。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別覺得他對你有些過分嚴苛了,作爲武技的教導者,近期內不會出現比凱瑞本更好的人選了。

——我們是施法者。

——在你耗盡所有法術和精神力的時候就不是了,巫妖說,所以,請認真學習,我覺得這樣的情況今後很有可能時常發生。

——嗨!異界的靈魂抗議道。

“站起來吧,”凱瑞本說,向沮喪的半精靈伸出了他的手:“地板上很涼,也很硬,可不適合用來睡午覺。”

克瑞瑪爾抓着他的手站了起來,順便在掛在牆壁上的一把寬劍上照照自己的臉,他覺得自己若是能帶着這個身體回去,說不定能直接去cos伏地魔。

他的鼻子安然無恙,至少在表面上。

“你的身體要比你以爲的更堅韌。”凱瑞本說,而且他下手也很有分寸,他不認爲那種力道能對蛇人也無法徹底撕碎的身體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要知道蛇人的爪子甚至能插入河底堅硬的岩石。

“但還是會痛。”克瑞瑪爾抱怨道。

“痛才能記得住。”凱瑞本說,“你所擁有的天賦超過我見過的任何人,唯一虧欠的就是缺乏經驗與磨練。”以及一點必須的冷酷之心,他在心裡說道,“好吧,這些都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他接着說:“我們從最簡單和最快捷的開始——克瑞瑪爾,我覺得你需要重新更換一下自己的武器,細劍不適合你。”

克瑞瑪爾一踏進這個房間就被迫投入到與凱瑞本的戰鬥中,以至於他沒能看清它的全貌——陽光從廳堂鑲嵌着無色玻璃的穹頂照耀下來,照亮了足夠五對敵手在其中從容廝殺的巨大房間——在芬威引來的劫難中,這座同樣建築在樹上的廳堂雖然被負能量之火摧毀了藉以寄身的裂縫槭樹,卻異常幸運地逃過了巨人們的洗劫,重建後的它得以繼續在四壁掛滿和陳列着數以千計的武器,有精靈與半精靈們自己打造的,也有他們在遊歷中偶爾購買或撿拾到的,或是朋友與僱主慷慨贈送,還有些是他們自敵人手裡收繳的,品種繁雜,但都被仔細地擦拭與保養過,隨時可以拿出去使用。

“施法者們一般都會在身邊攜帶匕首,”凱瑞本說:“秘銀和精金的匕首是上佳選擇,它們和魔法十分親和,施法者佩戴它們就不必去顧慮普通鐵器對魔法造成的不利影響,某些時候,它們還能成爲魔法的媒介或是直接附魔,據我所知,一個赫赫有名的刺客就擁有着一把能夠吸取他人生命力並且治癒主人的邪惡匕首——當然,施法者們選擇秘銀比較多些,精金雖然堅硬程度超過秘銀,但它實在是太重了。”

他拿起一柄精金匕首,它的手握部分被鑄造成紡錘形狀,也就是兩頭細,中間粗,表面的防滑花紋是一圈圈平行的空心圓,被人們稱之爲肋骨圈的花樣;護手被做成一條s型盤曲着的毒蛇,尾尖與垂下的三角形腦袋與身軀都有着一個小小的空隙,這樣即便沒有鞘套,它也能被直接掛在腰帶或胸帶的環扣上面;比起其他匕首,它更爲狹窄,厚重,像根略帶扁平的錐子,開有三條血槽,適合捅刺而不是劈砍。

“一個盜賊的遺物。”凱瑞本說。

克瑞瑪爾接過去試了試,發現它的重量更勝於黃金。

“弓弩,”凱瑞本繼續說道:“可以藏在袖子的這種。”

克瑞瑪爾放下精金匕首,這種秘銀爲主要配件材料的細小弩弓與其說是袖弩倒不如說是腕弩,它是被裝在手腕上的,就像一個大而古怪的裝飾品,其長寬不會超過他的手背,凸起的部分也完全可以用寬大的袖子遮蓋住,弩箭小的就像是一根髮夾,用於發射的機簧被藏在手心裡,中指或無名指輕輕一按就能擊出弩箭。

他試了試,發現這個玩具一般的小弩所擊發的弩箭竟然能夠擊穿一面覆蓋着牛皮的木盾,當然,在常規情況下,它不是憑藉着本身的重量與長度殺人的,弩箭是中空的,可以注入致命或不致命的藥水。

“這兩個都是矮人的作品。”凱瑞本說。

他向克瑞瑪爾展示曾被後者當做鏡子使用的寬劍,寬度超過一尺或更多的薄刃在陽光中閃耀着奪目的光芒,它的長度幾乎可以貫穿整個房間,劍柄約有劍身的三分之一,末端是個又長又銳利,可以刺穿野豬頭顱的矛頭。

“也是矮人?”克瑞瑪爾問。

“不,”凱瑞本說:“是精靈。”

克瑞瑪爾看看那柄寬劍,估算了一下精靈的身高,還有樹木之間的空隙,不要說使用,就連揹着它行走都會是件比較困難的事情。

“不是在這裡用的。”凱瑞本說,但他沒有繼續解釋下去,而是將話題轉往另一個方向,“你之前爲何選擇細劍呢?因爲它可以藏進手杖裡?”

克瑞瑪爾點點頭。

“那麼你有想過別的嗎?無需考慮其他,只是你所想要的?”

克瑞瑪爾猶豫了一會:“棍子?”

凱瑞本停頓了一下,“這很罕見,”他說,“很少有人使用棍子,除了瑟里斯的武僧們,因爲他們的教義就是儘可能的避免殺生見血——雖然他們的棍子並不比斧頭或是寬劍來的安全。”

他示意克瑞瑪爾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那兒架設着長矛和三叉戟,以及兩根長棍,棍身黝黑,克瑞瑪爾試了試,發現它們要比秘銀重,但要比精金輕。

——如果你真敢挑這個,巫妖陰沉沉地說,我就殺了凱瑞本,我保證我會說到做到,哪怕我無法施放法術。

——我們那兒有個很厲害的猴子,異界的靈魂興致勃勃地說,他用的就是棍子,一根重達一萬三千五百磅的棍子。

——我不在乎它有多重,給猴子或是豬用過,巫妖說,你要是敢拿根木棍到處走——就像是個地精奴隸,我就讓凱瑞本死,就這樣,沒得商量。

異界的靈魂聳聳他並不存在的肩膀——那法杖呢?

最後克瑞瑪爾只從那個房間裡挑走了一柄匕首,就是那柄精金匕首,盜賊的遺物。

“哦,對了,”他問:“亞戴爾他們怎麼樣了?”

他是爲了這個纔來找凱瑞本的,卻被揍了一頓,差點忘記了來找他的原因。

“已經安定下來了,”凱瑞本說:“我給他們捉了五頭羊,三頭公的,兩隻母的,他們很快就有奶和毛可以用了。”

在凱瑞本的記憶中,他有經過一個人跡罕至的荒地,距離灰嶺不是很遠,山嶺下有小片的樹林,溪水經過樹林,往上是貧瘠的岩石坡,生長着雜草與灌木,一個野羊羣靠着這些植物爲生。

但那些被放逐的平民們並不想過與世隔絕的生活,更準確點說,他們不太相信精靈,他們決定去投靠自己的親戚和朋友,或是去碧岬堤堡和其他城市,只有羅薩達曾經的侍奉者留了下來,只是他們之前從未用自己的雙手做過奴隸和平民做的事情,一開始總有點磕磕絆絆的,但在克瑞瑪爾和凱瑞本的幫助下,他們到底學會了如何建造半地下的泥屋和搭砌竈臺,如何到樹林裡撿拾作爲燃料的樹葉與枯枝,分辨可食的果實和蘑菇,刮取岩鹽,以及捕魚和抓兔子。

異界的靈魂預備過段時間去看看他們,帶點藥物和槭樹糖。

——在這之前,巫妖說,你最好能做完那件事情。

——那件?哦,你說那個……異界的靈魂說,選擇我的夥伴?

——是的,曾經的不死者說,每個術士都有的侍者,最重要的,最可信任的,遠超凱瑞本或是亞戴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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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你會選擇水,巫妖說,畢竟從表面上來看,你愛死了那些精靈。

——異界的靈魂根本不想去和巫妖爭論他對精靈的喜愛是否止僅浮於表面——這傢伙就是隻總愛搖擺着一身毒刺走來走去的豪豬,想要他不去刺些什麼簡直比讓他轉變立場還要難,不管怎麼說,這混球偶爾也會因爲利益或威脅讓步,但想要這個曾經的不死者適時的閉嘴……異界的靈魂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和什麼東西又一次地戳到了他的hign點。另一個世界的租客一直深深地懷疑着,他之所以會在一次對高階法師來說不算特別危險的星界旅行時出問題,大概就是因爲他總是亢奮的不是時候。

——火,異界的靈魂再一次肯定地說,我選擇火。

——精靈們討厭火。

——不,他們只討厭那些會摧毀他們所愛的存在,關於這一點,無論是火還是水,雷電或是風,都是一樣的。

——如果你引起的火燒掉了剩下的半個灰嶺,精靈們準會吃了你——別忘記辛格精靈是會烤肉的。

——我們可以從小小的,安全的開始。異界的靈魂說。

進入初秋後,灰嶺乾燥的葉子、樹枝和苔蘚就多了起來,克瑞瑪爾毫不費力地撿拾了一小捧,帶着它們來到那個曾經掩埋了一隻肥水獺的滑坡處,那兒依然積累着灰色的岩石與沙子,幼苗尚未萌生——他點燃了苔蘚,苔蘚引燃了樹葉,樹葉裡跳躍着的橙色火焰就像數之不盡的小蛇那樣自四面八方蔓延到樹枝上面,它們產生的少許煙和火星被來自於上方的風吹向奔流不息的星光河。

——來吧,巫妖說,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來自於異界的靈魂的記憶殘破不堪,但它還記得自己曾被打火機灼傷,不是火焰,而是被火焰燒得滾燙的金屬部分,那是個相當廉價的打火機,藍色的火焰有一根手指那麼長;它還被滾燙的開水、粥燙傷過,它們帶來的痛苦也是灼熱的,伴隨着心臟一陣陣地搏動,一點點額外的熱量和觸碰都會帶來又一波深入骨髓的鈍痛,傷勢痊癒後留下了幾塊深黑色的平滑疤痕,就像是胎記,要經過很長時間纔會褪得乾乾淨淨。

它也曾在電視上、書上看到過有人從油鍋裡、滾水裡取出錢幣,或是腳踩木炭行走,但它知道這不是假的就是其中必有訣竅。

人類的身體是脆弱的。

克瑞瑪爾慢慢地捲起袖子,伸出雙手,比人類多出了整整十個指節的手,蒼白而纖瘦,皮膚光潔的就像是一塊被雕琢出來的雪花石,手腕上骨節凸起。

火焰纏繞着他的雙手,燒灼着它,從指縫間伸出明亮的淺色舌頭——不要懼怕它們,也不要厭惡它們,不要退縮也不要移開眼睛,它們將是你最銳利的矛,也是你最堅實的盾,它們將是你最忠實的朋友,最可愛的孩子,最親愛的戀人——你選擇了它們,它們選擇了你,你們將爲對方存在,直至一方毀滅殆盡。

——你有感覺到灼燙嗎?巫妖放低了聲音問道。

——我只感覺到了溫暖,異界的靈魂同樣以很小的聲音回答道,雖然識海內的交談永遠不會被外界聽聞,但他總覺得太大聲會嚇跑某個正在探頭探腦跑過來的小傢伙——瞧,他對巫妖說,向軀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展示棲息在他手指頭上的一個亮點。

——太小了,巫妖說,雖然我有我的顧慮,但這個選擇也太小了,你打算用它來幹什麼?它連只麻雀都烤不熟。

——我覺得這個很適合我,異界的靈魂說,他用另一隻手的食指碰了碰那個亮點,它變得大了點,然後從白亮的軀體裡伸出漂移不定的數根觸鬚,並用其中的一根捲住了克瑞瑪爾的手指,似乎想要從原本棲身的那根手指上跳到觸摸它的那根手指上去,卻被它自己的觸鬚絆倒,它掉了下去,與克瑞瑪爾的關係僅限於那根被捲住了的手指,圓滾滾的身體懸掛在焦黑髮着紅光的樹枝上方,它以一種元素生物纔有的慌張姿態左右搖晃了幾下,沿着那根觸鬚爬了上來,沒頭沒腦地四處遊逛了一會兒,最後才決定克瑞瑪爾的大拇指指甲蓋是個再好不過的棲身地。

——從性格和能力上來看,和你還真是挺般配的,曾經的不死者挖苦道。

異界的靈魂裝作沒聽到,從火裡取回雙手,小蜘蛛安安穩穩地從他的指甲蓋上爬向他的掌心,它的溫度,就克瑞瑪爾所感覺到的,大概在五十度到六十度左右,有點燙,但還能忍受,他略微調低了一點光線,讓這小傢伙變得不再那麼耀眼——才能真正地看清它的樣子,白色的甲殼,紫色的八隻圓球狀眼睛,四對步足,和真正的蜘蛛一樣,有一對鋒利的螯肢,有螯牙、螯牙尖端。

它向新的主人和夥伴驕傲地擡了擡身體,敲打了幾下堅硬的螯肢(克瑞瑪爾能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弄出比火堆更多的火星。

克瑞瑪爾舉起手,他的原意不過是想要聚集起更多的風免得火星飄向密林,但那個有着八條腿的蠢貨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它興奮地摩擦螯肢,發出普通人完全無法聽見的嘶嘶聲——那些火星突然膨脹起來,變成了刺眼的火球,每個都有巨人的頭顱那麼大——它們燃燒時產生的熱量幾乎可以烤乾一個池塘,身在其中的克瑞瑪爾雖然能夠免疫大部分能量傷害,呼吸之間卻仍然覺得像是吐出和吞下了一團活生生的火焰。

黑髮的施法者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將手指的方向轉向了星光河,被投擲進平緩河水裡的火球在響亮的噼啪聲中創造出幾乎湮沒了一半河岸的濃郁霧氣,幸好初秋時分星光河裡魚類稀少,不然他肯定能嗅聞到魚湯的鮮美香味。

不,也不能說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在霧氣快要散去的時候,一隻胖乎乎的褐色水獺跳出水面,怒氣衝衝地衝着克瑞瑪爾叫嚷着——它的頭頂到脊背的毛都被烤焦了,發黑,打着漂亮的小卷,爪子上還燙了兩個泡,搞丟了它最喜歡的那塊石頭——爲了安撫它,克瑞瑪爾拿出了所有的槭樹糖和一小瓶從凱瑞本那兒交換來的雪蜜,還承諾了三條不短於小臂的新鮮鮭魚——不能是烤熟的。

——或許還不是那麼糟糕,巫妖最後評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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