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做了一個長夢,黃天驊幽幽轉醒,睜眼就看到了石燕,她已經睡着,坐在凳子上,趴在牀上,手還僅僅攥着黃天驊的手。黃天驊把手一抽,立刻又被石燕抓住,她囈語道:“小天,別走。”聽到這句話,黃天驊別提走多高興了,慢慢爬起,生怕驚醒石燕,然後點了她的睡穴,把她抱到了牀上,自己則坐到了凳子上,去回憶夢中後來的情節。
一間充滿藥味的小屋,石凌飛放下了葉笛的手腕,拉了拉被子,給葉笛蓋好,轉身走到了桌前,坐到了凳子上,同樣坐着的殷郊悄聲問道:“小笛的情況怎麼樣?”石凌飛道:“沒什麼大事,就是被真氣傷了經脈,再加上傷心過度,一時昏厥而已,一會兒我給他輸點真氣,開兩副藥,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她這傷怎麼受的?”
殷郊嘆道:“說來就複雜了,我和虞霏用心意相通和歐陽嘯打,然後歐陽嘯放大絕的時候失翼切斷了我們的心意相通,然後失翼點了我的穴道,然後小天和失翼打,然後小天被失翼打傷,然後…”殷郊說了半天,石凌飛頭上早已佈滿了金星,“然後小笛就受傷了,聽懂了嗎?”石凌飛暈乎乎地說:“大概聽懂了,就是你和歐陽嘯扁黃小天…然後薛虞霏切斷了你和…歐陽嘯的心意相通,然後白失翼和葉笛打…好吧!”石凌飛無奈地說,“我承認我亂了。”
殷郊起身道:“小笛交給你了,我先回逍遙龍潭了。”石凌飛泯了一口茶道:“不去看一眼小虞嗎?”殷郊笑道:“知道她沒事就行了,何必再徒添相思呢!”石凌飛搖頭嘆道:“真是不知道你倆是境界還是腦殘,行了,你回去吧,小笛這有我。”
殷郊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小天最近認識了一個女子,我查不到她的身份,有空的話你去查一下吧。”石凌飛苦笑:“老弟,你沒事吧!連你都查不到的人,我怎麼可能查到啊!”
殷郊道:“這個人七年前纔在江湖上出現,雖然偷過無數的富豪,卻無一人能將她拿下,歐陽嘯多次遇見,卻因爲對方輕功絕頂而沒能成功,小三也和他交了三次手,卻連她的武功是何門派也沒能看出…”
石凌飛道:“金絲燕!猖獗在輾遲縣周邊各個縣城的女飛賊,輕功絕頂,二十一歲。”殷郊疑道:“你怎麼連她多大都知道?”石凌飛神秘地笑了一笑,說道:“你猜的不錯,她就是石燕。”殷郊道:“果然!她真正的身份是…”石凌飛冷着臉道:“七年前膠家的滅門血案!”殷郊一驚,說道:“原來那個女孩兒真的沒死!”
銀月客棧,薛虞霏給歐陽嘯倒了杯茶,笑着問道:“衝破第六玄關的感覺如何?”歐陽嘯趴到桌子上假哭道:“無語啊!離死又遠了一步。”薛虞霏環臂道:“你還真是不知好歹呢?我們習武之人每衝破一道玄關,武功便精進一個境界,突破第二玄關便可藏兵刃於虛空;突破第三玄關就可以化腐朽爲神奇,易木爲鐵;突破第四玄關即能以指作劍,化羽成兵;第五玄關可以將天地萬物化爲攻擊實體,一弦一字亦能取人首級於百步之外;第六玄關則可以化氣成刃,聚力爲兵;第七第八第九玄關雖然仍舊代表着不同的境界,但其本質上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就像老吳不一定能打得過我,我也不一定能殺得了大師兄一樣。”
歐陽嘯仰臉道:“以你所說,每一個玄關代表一個境界,那麼白失翼高出黃天驊兩個境界,爲什麼仍舊不是黃天驊與你那個手下的對手呢?爲什麼你一個第九玄關的和殷郊一個第四玄關的合力,仍然不能在不傷害我的前提下生擒我呢?”薛虞霏語塞,顯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爲境界只是一道計量線,而真正能在戰鬥中佔優勢的,是一個人的觀察力,腦力,心計和他對對手的瞭解程度以及他對環境的利用能力,在我和你的戰鬥中,你至少有七十次的機會可以取走我項上人頭,而在這七十次之中,至少有三十四次我根本不可能有出手的機會,但你最後還是沒能阻止我,你知道爲什麼嗎?”歐陽嘯問道。
薛虞霏說:“廢話!我是要救你而不是要殺你,你招招玩命,我招招留情,你的優勢根本就是壓倒性的,你想讓我怎麼打?別說是我和殷郊,就算和老吳、大師兄、葉大哥配合,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因爲我的主要目的是救人,而你的主要目的是耗盡真氣我處處留情而你處處無情,所以高下立辨,”薛虞霏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至於失翼和小天小雪的戰鬥則是從一開始失翼就沒有取勝的想法,那時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再打下去沒什麼意義,所以他就想早點結束戰鬥,好早點結束這一場無聊的鬧劇,沒想到小笛忽然閃出,打破了他的計劃。所以玄關這東西還是比較能說明問題的。”
歐陽嘯愣愣地用一種很崇拜的目光仰視着薛虞霏(因爲他是坐着,而薛虞霏卻是站着),笑着鼓掌說:“好一篇博大精深的武功解析啊!以後拿到江湖上說不定能賣大價錢。”薛虞霏也笑道:“這算什麼,我家殷郊那纔是行家,可以說,他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都是對於武學的最高領悟。”歐陽嘯不相信地搖了搖頭,薛虞霏道:“你不相信啊,你又不是沒看見,他只看你是用了一遍書意劍法便可以布出一座詩經版的血字劍陣,這就很能說明你不是他的對手。”
歐陽嘯搖頭道:“我還是很不希望和他一戰,因爲無論誰敗了,結果都不是我們三人中任何一人可以接受的。”薛虞霏沒有說話,開始思索歐陽嘯的話:“如果歐陽嘯真的和殷郊決戰,不,如果歐陽嘯和四小神龍中的任何一人決戰,我應該幫誰,我應該幫誰…”
其實應該幫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心深處嘴想要幫誰,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選擇離她是如此的近…
歐陽嘯問道:“你那個手下傷得怎麼樣?要緊嗎?”薛虞霏答道:“沒什麼大事,我給她吃了凌飛的小還丹,休息兩天就行了。”歐陽嘯又道:“那天驊呢,他傷得應該不輕啊!”薛虞霏轉頭看見了石燕,笑道:“有人關心!”
歐陽嘯愣愣地看着石燕,忽然間有一種極其親切但又極其陌生的感覺,總覺得石燕像他的初戀情人,不管是身材,還是氣質,她和她都是這樣的相像。石燕面無表情地從歐陽嘯身邊經過,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這個人的存在,她走過,在空中留下一縷淡淡的髮香。歐陽嘯呆呆地望着門,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已經走了!”薛虞霏打個響指,說道。歐陽嘯回過神來,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來着?”薛虞霏環臂道:“她是石凌飛的妹妹,單名一個燕字。”歐陽嘯不禁奇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薛虞霏道:“凌飛剛纔告訴了老公,老公又用心語傳聲告訴了我!”歐陽嘯苦笑道:“難怪她的身影那麼眼熟,看來我想得太多了。”
原來她不是她。
薛虞霏用心語傳聲道:“告訴凌飛,我爲了分散歐陽嘯對石燕的注意,說石燕是他妹妹,讓他倆有空對對口供,別露了餡,不然就該出大事了。”殷郊回覆道:“明白!”某客人大聲叫道:“倒茶!”歐陽嘯提起茶壺,走了過去。
風鈴擺動,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你爲什麼要殺人?”“爲了賺錢!”“我給你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殺人?”“不可以!”
竹笛與單劍共舞,馬蹄揚起了沙塵。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爲殺人而生的人!”
燭火在微風中搖晃,青絲飄到了他的臉上。
“爲什麼你一定要和他決戰,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倒下!翼!不要去好嗎?”“這是我的命運,我不得不去。”
木劍在黃影中翻騰,鐵劍在白光外繚繞。
“哥!住手!”
木劍劃出彎弧,鐵劍在剎那間折斷,美麗的血珠如花兒般綻放,在那一刻,他的腳筋斷了,她的心也碎了。
隨着石凌飛真氣的灌入,葉笛流淚的眼睛慢慢睜開,扭過頭去,看見了石凌飛,小聲道:“老石…”石凌飛忙說:“身子還沒好,別急着說話。”葉笛搖了搖頭,無力地說:“我沒事,翼…翼怎麼樣了?”石凌飛冷哼了一聲:“是你二哥把你送來的!”石凌飛把“二哥”這兩個字說得特重。
表面上看起來問題與答案毫無半點關聯,但葉笛卻從石凌飛的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石凌飛是想告訴她,她不只有個丈夫,還有兩個哥哥。
葉笛裝出沒有聽懂的樣子,再次問道:“我不是問我二哥,我是問翼!”石凌飛冷笑道:“你受傷後,他就離開了。”
石凌飛儘量不去帶任何感*彩,但這種話說出來,怎麼想怎麼氣人:妻子受傷,丈夫連個屁都沒放,把妻子交給了幾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這是人做的事嗎?
葉笛的語氣中似乎還帶着幾分高興,有點激動地說:“他沒事,呵呵,太好了…太好了。”石凌飛又冷冷地說:“有件事情你有權力知道!其實你受得傷很重,心脈都差點斷掉,我怕殷郊擔心,沒有跟他說實話。”
葉笛冷冷道:“你想說的是…”
石凌飛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不是每一次你爲他受傷時我和你二哥都恰好在你身邊,也不是每一次傷你的人都能適當的撤回一些內力。”
所以你要是再去找他,誰知道什麼時候會死?
當然這話石凌飛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