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薰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那少女還是那副打扮粗俗的模樣,面色蠟黃,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樣子,偏生眸子極其烏黑,彷彿深淵一般,瞧一眼便被被吸入其中。
下巴傳來陣陣劇痛,她不明白爲什麼眼前這個看起來面黃肌瘦的少女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理智告訴她,若是她不說眼前這個人真的可能直接捏碎她的下巴。
“這身法叫流雲仙蹤!”被人壓制的感覺十分不爽,偏偏她什麼也做不了!只得憤憤說出啦。
白月宴鬆開了她的下巴。
果然如此。
接下來的問話便順利多了。
“誰教你的?”
“我師父。”
“你師父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宗薰兒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大願意說出這件事,但迫於白月宴的強大的壓迫感,頓了頓,便道,“我師父叫雪銀子,她是極北聖殿的人。”
雪銀子?白月宴思索起來,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應該不是她認識的人,但是考慮到穿越到這邊來之後大多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以前的名字,比如她。
也許這個雪銀子也是。
白月宴換了方法,繼續詢問自己想要的答案,“這身法,你師父又是從何處學的?”
“極北聖殿有三大宗門,其中一宗門名叫星月殿,裡面教授的便是這浮雲仙蹤的身法。”說到這裡,宗薰兒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普通人擠破了腦袋才能拜入極北聖殿,但是她不同,因爲優越的身份地位,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拜了極北聖殿的長老爲老師。
白月宴聞言,漆黑的眼眸浮現一絲幽深之色,如暗夜之海。之前她以爲雪銀子可能和她一樣來自古武世界。
現在看來她要重新審視自己這個推測了。雪銀子是從星月殿學習這個身法的,那麼她現在最應該考察的應該是星月殿的創始者。
“你對星月殿知道多少?”
宗薰兒見白月宴出神想着什麼,正想趁着機會掙開這藤蔓,不料白月宴忽然問她話,嚇得身體一抖。
白月宴將她打量了一遍,彷彿將她看穿了一般,“別白費力氣了。”
宗薰兒默默嚥了一口口水,覺得眼前這女人比極北聖殿那些老不死的還可怕。
“我師父說,星月殿創立於一千年前,是一個名叫名叫浮星的人創立的。”
白月宴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表面上還是一派鎮定,但是內心已經大受震驚!
——浮星,不正是星兒的名字麼?!
白月宴肯定,那浮星十有八九就是星兒!
還有星月殿這個名字…
如果不是星兒,白月宴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
“那個浮星呢?現在在何處?”
宗薰兒看着白月宴目光忽然就不解起來,心道眼前這人剛纔不是很聰明麼?怎麼又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便道,“都過去一千年了,她自然是死了,在棺材裡躺着,不然還能在何處?”
白月宴聞言,心裡忽的升起一股悲涼之意。
星兒死了麼?
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她們還一起並肩作戰,然而,在她的世界,還只是過去了幾個月。但是在現實世界裡,她們不僅隔了一千年的距離,還隔着生與死的距離。
一念及此,便不由悲從心起。
白月宴忽的不說話了,她悄悄擡頭去看白月宴,後者臉上的神情忽然很肅穆,肅穆中還夾雜着一絲悲傷。
宗薰兒好奇,她不過說了那浮星已死的消息,白月宴爲什麼會難過?難不成白月宴認識那位千年前創立星月殿的人?
宗薰兒隨即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那可是一千年前創立極北聖殿三位大能之一,白月宴怎麼可能認識她?
白月宴的神色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宗薰兒試探性地問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你還想怎樣?”
白月宴一瞬間將自己從聽到星兒已死的悲傷情緒中拉出來,恢復情緒的她,眼波如湖水一般平靜。
宗薰兒期待地看着白月宴,以爲白月宴會放了她,但是忽的眼前一片白光一閃,她便聽到一陣‘嘶嘶’的聲音從脖子處傳來,鮮紅的血液如水柱一般她脖子處噴灑出來。
她目光平視着前方,臉上保持着期待的表情,但是她已經失去了生命意識,身體重重倒在地上。
夏邑鳴也沒料到白月宴會忽然出手,兩人本來還好好說着話。他從來沒見過真正殺人的樣子,尤其是自己認識的人殺人的樣子。
那一刻,白月宴的冷血讓他覺得她很可怕。
白月宴轉頭看了夏邑鳴一眼,知道後者的恐懼。
但她不介意被他看到。
夏邑鳴年紀太小,有些事總要經歷,學着去接受,如果他做不到,那麼他這一輩子終究也只是個膽小怕事之徒。
白月宴不再搭理夏邑鳴,自己彎腰去檢查宗薰兒身上攜帶的東西。
發現她身上除了一把寶劍,也沒什麼有用的東西。
遂才起身。
這個時候夏邑鳴湊了過來,“月宴…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夏邑鳴承認自己剛看到白月宴殺人的時候,的確被白月宴嚇住了。
但鎮定下來,便明白白月宴這麼做的原因。
宗薰兒必須得死。
如果她不死,她不僅會帶着其他考生,將那些人獻給這裡的邪祟,從這裡出去之後,她也會找白月宴的麻煩。
於公於私,白月宴也必須要殺宗薰兒。
白月宴見他沒之前那麼害怕了,纔在心道這小子還不算太膽小。
白月宴望了望漆黑的夜幕,沒有接話。
從她們來到幽澤之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五個時辰,算算時間,如果北陵王朝要派人來支援,現在他們應該早就到了,而現在都還沒人到這裡,只能說明一種可能——他們被什麼人困住了。
但是,此次帶着考生來北陵參加考覈的老師大多數都是數一數二的強者,還有極北聖殿那幾位聖子聖女坐鎮——什麼人能將這些人困住?
白月宴越發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一手操控着這一切。
“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然後想辦法離開這裡吧。”
夏邑鳴撓了撓頭,“咱們不是在考覈麼?難道什麼都不做就離開這裡?”
白月宴被他氣笑了,他們沒有被傳送到惡鬼城,而被傳送到這裡,難道他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麼?竟然還想着考覈?
他們留在這裡別說通過那個勞什子考覈了,能活下去算是幸運的了。
夏邑鳴被白月宴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白月宴道,“還想這考覈呢?咱們能不能從這裡出去都是未知數。”
夏邑鳴心道也是,這裡這麼多邪祟,隨便一隻邪祟出來都能將他按在地上隨意摩擦。
他又問,“那其他考生呢?咱們不管他們了嗎?”
白月宴被夏邑鳴這種天真的想法撼動了,“你是覺得我無所不能麼?”
她殺了宗薰兒,讓宗薰兒無法帶着那羣人去邪祟窩那邊,這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的事了,難不成他還指望她一個六階符王,去解決這一羣邪祟?
白月宴清醒得很,自認自己沒那個能力。
如果這些事,她力所能及,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如果她做不到,她也不想打腫臉充胖子,去主動送死。
至於那羣考生,若是他們聰明些,興許還能活着等到人來支援。
……
兩人在漆黑和寒冷之中度過了一夜,等晨光升起的時候,兩人才趕路。
白天裡,邪祟的力量雖然沒有晚上強悍,但是要殺他們兩人也沒多難。
而幽澤禁地周圍都是一片參天老樹。這裡是鬼族聚集之地,鮮少有人來這裡,也正常。大片的樹木茂盛如亭蓋,即便白天,森林裡還是陰氣森森的樣子。儘管如此,兩人還是儘量挑着陽光強烈的地方走。
還沒走多遠,白月宴忽的發現一片草叢裡,什麼東西動了下。
幽澤禁地這種地方,幾乎沒什麼活物。
白月宴從袖子裡拿出一枚石子,將那石子打入草叢之中,只聽到一陣沉悶的聲音伴隨着一個人尖叫聲傳出來,一個人從草叢裡滾了出來。
那人擡起頭看到白月宴和夏邑鳴,愣了一下,問,“是你們?”
緊接着周圍各個草叢裡,無數人紛紛站了出來。
白月宴在人羣中看到上官織的時候,意識到這羣人是昨天跟着宗薰兒那羣人。
“月宴!你們還活着?天吶,嚇死我了。”宗薰兒從人羣中來到白月宴身邊,“幸好你沒事,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七公主失蹤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邪祟抓走了…”
上官織臉上流露出一副擔心的樣子。
夏邑鳴看了白月宴一眼,只見後者神色淡定道,“是麼?”
上官織道,“我們正在找她,月宴,你看見過我們七公主麼?”
白月宴明知故問道,“她失蹤多久了?”
“她是昨天半夜失蹤的,算起來也有三個時辰了,守夜的人說她去解手了,但是一直沒見她回來。”
“三個時辰?”白月宴拔高了聲音,“她在幽澤禁地失蹤了三個時辰,你們不會以爲她還活着吧?”
衆人沉默了。
“以我看來,你們與其浪費時間尋找一個活下來可能性很小的人,不如想想怎麼從這裡出去吧。”白月宴說完,便道,“邑鳴,我們走。”
“好。”
夏邑鳴快步跟上白月宴的步伐。
後面的衆人你望我,我望你一眼。
大家在心裡其實都贊同白月宴的話。
上官織是第一個跟上白月宴的人,從昨天和白月宴的相處來看,後者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跟着她肯定沒錯!
“月宴,你等我,我和你們一起。”上官織追了上去。
剩下衆人,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於是局面就變成了一羣人跟着她的場面。
白月宴心底是不想和這麼一羣人待在一起——因爲實在太顯眼了!
這一羣人在森林裡行動,簡直是天然的活靶子,生怕那些邪祟不知道他們在這裡。
而且更重要的是,人越多,越不容易掌控,容易出亂子。
白月宴本想丟下這些人一走了之的,但看着這些少年一個個不知所措的樣子,忽然又於心不忍。
這些少年少女,年紀輕輕,都是從未經歷過生死,也沒見過如此可怕的局面。
他們自從被傳送到這裡來之後,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的安危,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死去了。
他們只能努力抓着眼前一切能抓着的機會,拼命地活下去。
白月宴微微嘆口氣,想起過了這麼久,北陵國還未派人來支援,便一陣不安。
又想起南溟夜。
那傢伙不是說也要來北陵國麼,爲什麼過了這麼久還沒出現?
如果他在北陵國,知道自己被投入幽澤禁地,應該早就來找她了。
若是他來了,她如今也不必帶着一羣毛頭孩子在森林苟着求生了。
如白月宴之前所想,人多會引來的麻煩很快便出現了。
當一羣邪祟將他們包圍的時候,很多考生嚇地渾身顫抖。
這一羣邪祟顯然是昨日和宗薰兒交易的一羣邪祟。大概是見宗薰兒遲遲沒有帶人過去,便主動找來了。
“邪祟大人,你看,這些都是我們給你找的吃的,你儘管享用!”一個考生從人羣裡出來對着那邪祟頭目道。
除了那人,還有七八個人也跟着出來。
這七八個人便是昨日跟着宗薰兒離開的幾人。
雖然宗薰兒消失了,但是他們沒有忘掉宗薰兒和邪祟窩的交易。
眼下危及自己的生命,他們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和宗薰兒一樣的選擇——捨棄別人,保全自己。
只有上官織和剩下的考生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在做什麼?”她大聲質問那站在邪祟身邊的幾人。
其中一人道,“上官織,你要想活命就趕緊站過來!”說完便朝着那邪祟頭目道,“大人,這個人也是我們宗野王朝的人…”
那邪祟頭目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大人…真是個新鮮的詞!”
那人也跟着賠笑,只是沒料到那邪祟頭目迸發出一陣黑氣,將他包裹在其中,片刻之後,那人再出現的時候,身體已經變成了乾屍。
那邪祟陰惻惻地聲音道,“殺戮,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