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張亦嗔亦嬌的臉蛋正在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但童兵並未放鬆對辦公室裡聲音的監聽。
辦公室裡,吳勁隆不停朗聲大笑,頗爲自豪地講解他那瓶紅酒的珍貴。隨後,木塞脫瓶的輕響、玻璃杯之間的觸碰、還有酒液的流淌聲依次傳出。這種精細的聲音絕不是普通的竊聽器能夠做到,童兵忍不住回頭看了趙莫君一眼,這位在信息科技層面傲視羣雄的小女孩卻回了一個“憨厚”的微笑。
“這小丫頭,這麼多時候不見鬼靈了不少。看來在她的牽頭下,趙擒龍的援手早就伸過來了。”
正想着,只聽那個低啞聲音又說了一句掃興的話:“任務當中,按紀律不能喝酒。”
吳勁隆身邊果然又有人含怒要挾:“姓韓的,你最好弄清楚,這裡是花龍哥的地盤,不是你們軍營。”
小七頗爲不善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韓隊長,入鄉隨俗,這杯酒在道上是有名堂的,代表客人對我們大哥的尊重。”
“也好,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那個名叫韓隊長的聲音低啞者道:“我也禁了幾天酒,是有點饞了。”
他說完,喉嚨裡便發出咕嘟咕嘟的吞嚥聲,光聽這聲音,便能想到痛飲的速度。童兵不由得對這人的直率豪爽產生了一分好感;而趙莫君想到這人居然拿着香檳紅酒痛飲,也忍不住笑起來。
那韓隊長一喝完,聽得出整個辦公室的氣氛好了很多。吳勁隆亦高聲道:“好,給面子,韓隊長,我也幹了。”
“哼。”聽到這裡,童兵不禁冷笑了一聲。
“兵哥哥你哼哼啥?”
“那個姓韓的人,根本不想給他面子,只不過是真的饞了而已。”回憶着當年的一個個戰友,童兵不難發現他們身上“韓隊長”的影子。幾個刺兒頭,半夜從兵營裡偷偷下山去村裡買酒偷喝,第二天明明被童兵罰得脫了層皮,卻咬牙堅稱帶頭的人是自己。
“我看啊,那個吳勁隆是知道的,不過,就算那姓韓的不買他面子,他也不敢怎麼樣,說不定那韓隊長身上掛滿了手雷呢。”趙莫君指着萬能PAD上硝煙反應指示表道。
童兵考慮了一下,趙莫君的話雖然俏皮,卻也不乏道理。從場面上看,這個姓韓的軍人,多半就是獨立營方面的人物,吳勁隆再怎麼狠,畢竟也是個黑道,在正規的軍事實力面前,不論再怎麼裝腔作勢,內心深處總是不敢正面衝突的。不管獨立營的身份再怎麼特殊,至少在目前,他們擁有魯昌軍區的批文,仍然屬於正規軍。
果然,吳勁隆撇開正題不談,便刻意將話題引到了酒上。但那韓隊長痛飲了一杯後,卻堅決推辭了接下來的勸酒。
只聽那韓隊長舊話重提:“關於之前我們營長向吳總提過的事情,請吳總給我一個答覆。”
“韓隊長,何必掃興呢。”吳勁隆似是被敗了酒興,頗爲不滿的將酒杯往桌上一擱,發出不輕不響的碰撞聲。
這一聲又將整個屋子砸靜了下來,直讓童兵
覺得頭疼:“黑道的人翻臉這麼突然,實在讓人不舒服。”
只聽韓隊長道:“要喝也已經喝了,畢竟任務在身,營長還在等我的回覆,請吳總理解。”
“咱們華夏人,酒桌上面纔好談事,這道理韓隊長應該懂。”聽聲音,又是小七在打圓場:“韓隊長聽我一句,很多事情慾速則不達,我們吳總也是日理萬機,不是照樣很瀟灑麼?有時候,適當鬆一鬆,多交幾個朋友,人脈廣了什麼事情做不成?韓隊長要是看得起我們幾個不乾淨的身份,就喝了這杯,說不定大家投緣成了朋友,我們吳總自然不會讓朋友爲難。韓隊長,我小七不怕當着吳總的面放話,今天只要你面子給足,你們營長提出的要求,我們吳總就能答應下來。”
“他說的話算數。”吳勁隆竟不反駁,話中聽來還有暗笑聲。
“這個叫于歸期的人,果然是吳勁隆的第一智囊,他利用韓隊長急於完成任務的心態進行拉攏。如果是心志不堅定的軍人,多半要有所動搖,哎……要是真地再跟他們喝下去,那就等於進了套了。”雖然比起吳勁隆,獨立營更有可能是敵人,但童兵還是下意識將立場站在了韓隊長那邊,潛移默化中又對吳勁隆等人起了幾分厭惡。
不過韓隊長卻絲毫沒有妥協的樣子:“營長讓我來,只是來問一下,他老人家上次跟吳總提過的事情,吳總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我聽了回覆就走,至於陪吳總喝酒就能讓你應下這個要求來,這不在我的任務範疇裡。”
聽到這番話,童兵忍不住雙拳一敲,也不管這韓隊長身份如何,脫口就讚道:“哈哈,好一塊臭石頭,是我們龍組的兵。”
“我們鳳組個個也都是這樣的好兵。”趙莫君不服氣地低聲嘟囔了一句。
兩人還未來得及說下去,吳勁隆那邊的氣氛第3次跌倒了冰點,吳勁隆那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用眼神動作向那個韓隊長施加着壓力,隨後他冷聲反問道:“老子幾百號員工,上千萬的設備在這裡,你一句話說搬就搬?”
韓隊長毫不相讓:“出於這些困難,獨立營也設置了相應的賠償,營長給吳總的文件裡應該寫得很清楚了。”
“文件?”趙莫君一愣:“吳勁隆的郵箱我一天翻3遍,沒有和這夥獨立營通信的痕跡啊。”
“或許他另有加密的郵箱,或許他們是通過於歸期保持聯絡的,可能性有很多,只要這份文件存在,我們就能知道它的內容。”童兵拍了拍趙莫君肩膀,同時再次檢查起身上的裝備來。現場的氣氛陰晴輪換太快,童兵自問無力預料走向,只能提前做好準備。他將身上的槍支彈藥、衣服繩索都檢查了一遍後,一把撐在岩石上,身子如獵豹般掠下了曉磺山岩壁。
雖然知道童兵的伸手,趙莫君仍知道他前幾天還受過傷,不禁擔心地探頭往下張望。
只見童兵兩指牢牢扣住一處巖縫,擡頭一臉囑咐三件事:“讓懶喵做好撤離準備。你把車開到工業區入口,但不要太深入。通知老劉接應。”
“可是家龍哥在專案組,不一定能接到通信啊!”兩人距離拉遠,卻也不好大叫,趙莫君只能攏起雙掌:“怎麼來接應?”
“找大喬也行。”
“母老虎的姐姐啊……”趙莫君剛皺起眉頭,童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山下的植被中。
從曉磺山到君臨制藥廠區,中間需要經過之前童兵潛入過的D廠區。在沒有影鐵甲的情況下,童兵並無把握能無聲無息橫穿過獨立營防區。他將一件事先準備好的粗狔大衣從揹包中取出批在身上,掩蓋住了槍套等顯眼的武器,隨後從廠區外繞向君臨制藥。
鐵絲網裡,就是熟悉的幾棟建築,童兵甚至可以看見D廠區中央那棟比其他建築明顯高出一截的辦公樓。他的眼神不由得向下移,像看看底樓處的樣子,卻被其他外圍廠棚擋住了視野。想起他和殷茹男曾經一同蜷縮過的那個空調外框架,童兵腳下一頓,原本勻速的步伐亂了起來。
“集中精神,現在還在任務當中,怎麼退伍時間長了,連自律性都降低了,難道你比獨立營的那個韓隊長還不如?”驅散了多餘的念頭,童兵集中起精神做出一副神態自若的表情。從這個表情下,你絕看不出他的職業、目的、身份,只知道他此刻一身輕鬆,並沒有任何不軌的舉動就是了。這個表情是專門給人看的,那個人此刻就站在D廠區塔樓上,用望遠鏡警惕地觀察着童兵。
但童兵的表情毫無破綻,那個崗哨用望遠鏡觀察了他片刻,終於放下了警惕。雖然這崗哨位於高處,距離地面足有20多米,但調動起氣機之後,童兵還是隱約能夠感受到他放鬆下來的氣息。
就這樣,童兵保持着低調而鬆弛的姿態,用讓人看不出焦急的步伐,花了大概15分鐘的時間才走到了君臨制藥廠區的門口。
由於離下午4點還有一段時間,童兵無需擔心獨立營開啓反偵察聲納設備,故而一路上,他始終保持着對吳勁隆辦公室的竊聽。
那名韓隊長意圖非常明確,不論吳勁隆他們威逼利誘攪渾水,他卻只緊盯吳勁隆的表態。從雙方的對話中,童兵大概聽出了吳勁隆正在逃避的事情。就在孟筱翎打入君臨制藥後不久,獨立營營長便找到了吳勁隆,並開出了讓吳勁隆和整個君臨制藥搬離這個廠區的要求。對於吳勁隆來說,此舉自然爲難得很,即便對方開出了相應的補償條件,但這條件也只配稱得上“相應”而已,和“豐厚”沒有任何沾邊。
在這15分鐘裡,吳勁隆的商業素質充分體現了出來,爆出了一大堆童兵聽不懂的話,但大概意思都是在抗拒搬遷的要求,悉數搬遷對公司的巨大損失。趙莫君的猜測顯然是正確的,吳勁隆的屬下表現得再怎麼彪悍,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除非到了亡命的時刻,否則沒有那個正常的黑道敢當面得罪軍人,還是獨立營這種荷槍實彈的部隊。
只可惜那個韓隊長和童兵一樣,也對經濟方面一竅不通,在吳勁隆這番賣力的演奏面前,韓隊長徹底當了一回蠻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