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采薇在下午的時候回到彥揚創意，倒是聽說之前的好幾個大客戶，因爲賀彥羣發生了這樣的變故，紛紛提出苛刻的要求，目的就是不願再跟他們合作。
“采薇姐，你說……”陳言幫黎采薇倒了熱咖啡，站在她的旁邊，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只是跟你一個人說啊，你覺得我在這個崗位上做的怎麼樣？”
“你做的很好，但是不適合你。”黎采薇一來是實話實說，二來是真的想替陳言考慮，她根本沒有做助理的那種統籌規劃幫上司合理安排時間的能力，她這個設計總監倒是沒有什麼事情，但是如果真的以後要將彥揚創意納入麾下，再擴大規模，相信陳言一定是手忙腳亂，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更好的發展，恐怕是她自己辛苦，上司也不願意。
陳言喜歡孩子，不如就此跳槽，開創屬於她自己的道路。
“我……我想去應聘小學或者是幼兒園學前班的老師，采薇姐。我不拿你當總監看，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我這樣寫簡歷，合適嗎？”陳言將自己厚厚的簡歷打出來了，差不多有十四頁，放在黎采薇面前。
確實很多，像是經驗豐富的樣子。陳言可不能小看了，她雖然大學上的不怎麼樣，但是在學校裡，也是個努力刻苦的乖女孩。年年在學校都是拿一等獎學金的，還有幼師資格證小學教師資格證，看樣子確實就該去當老師的呀！
“你好厲害啊，還去支教過。”黎采薇看着那上面的工作證明，不由豎起大拇指。“我支持你，你如果需要面試請假，我直接給你批。”
“謝謝采薇姐！但是，我畢業已經快兩年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在競爭中勝出。”陳言顯得很不自信的樣子，她其實在彥揚創意工作的這些時日，自己感覺是沒有用武之地，而且跟別人比起來，就是特別自卑的！
尤其是還在這樣的設計部。她的專業課只學怎麼教小朋友畫簡筆畫，哪裡像他們那樣，拿着筆在畫板上，或者是在手繪板上，那麼厲害地就能畫出一幅畫來。
陳言的擔心是多餘的，就黎采薇看來，因爲了解陳言，所以從她的簡歷裡能看到更多立體的她來。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啊！你能行的！加油！”黎采薇衝她微笑並且點頭，她看好陳言，還指望着陳言能進到學校裡面，可以當小滿和夏兒的老師呢！
“嗯！”陳言已經買了考編的相關書籍，從這個時候開始準備，到第二年的春夏之交，是各地招老師的高峰時期！
現在除了私人的幼兒園還在招人之外，其他的就是培訓機構了。所以，陳言做好兩手打算，如果彥揚創意真的倒閉了，那麼她就在私人的幼兒園裡面先找一份工作。
但是，陳言的父母一直秉持一個觀點，女孩子就是要穩定，要麼當個老師。要麼考個什麼部門的。
就陳言的情況來看，她還是當老師比較靠譜。
黎采薇示意她可以出去忙自己的了，設計部的三個組長將他們的工作進度上交了過來，除了wi集團的招標案子，其他的所有，都被甲方公司駁回。
甲方公司是看到彥揚創意現在的局勢不穩吧！
黎采薇也沒有說什麼，下個月就要進行wi的第二輪招標了，這個時候放棄，那簡直就是不戰而敗！
她在等，在觀望。
照例是下班去接孩子，黎采薇沒有辦法開車。所以是霍越川過來直接將她一併帶了過去。
“老太太身體好些了嗎？”黎采薇問道，見他最近好像是很有空閒的樣子。
“在家中休養，還好。”霍越川點點頭說道，他在家中的時候是極爲矛盾的，看着老太太的樣子他會愧疚，可是三句話不離給他找什麼適合結婚的對象，他有異常的煩躁。
“……那，那就好。”黎采薇本想着說去探望探望老太太的，但是話到嘴邊，又生生地給嚥了下去。她看了看車窗外的倒影，有些話再不問的，當着孩子的面，恐怕很難再問清楚。“江雪呢，她現在在哪裡？”
“賀文揚呢？”霍越川看了看她，又扭過頭去，認真地開車。
“我想送他去治療，他不能這樣放棄生命。”黎采薇淡淡地說着，賀文揚跟江雪的情況不一樣！在這件事情上，賀文揚是無辜的！而江雪呢，她的病是怎麼染上的！
“江雪也是。”霍越川無意去替江雪辯解或者是洗白什麼，他只是瞭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後，對江雪的看法，也不那麼尖銳了。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黎采薇的關注重點很顯然就偏了，她在意的是這個。霍越川畢竟跟江雪做了幾年的夫妻，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在江雪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這也很正常。
但是，他揹着自己？
當然也不是揹着自己，他們什麼關係，沒有必要事事都要彙報一下的。
黎采薇只是這樣想，她也就那麼問了一句，然後就看到霍越川的嘴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在笑？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是我帶着一個醫生朋友約着她一起的，其實她從江家出去之後，就一直是住在醫院裡的。”霍越川想起江雪來，只是用平淡的語氣說。“還是你，將她從江家接出去的。”
“是的，我還記得，那次她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我，還讓我救命！難道是那次……不會吧？她是在家裡的，怎麼回事？”黎采薇想起這茬兒事來，因爲一直存在着沒有搞清楚的疑惑，所以就惦記着的。
“對，就是在那次。你送她出了江家，她就去了醫院自己做了檢查的。江雪有個弟弟，吸毒的歷史大概有四年多，所以……中間發生的事情很複雜，但總之，能延緩她的病發，就儘量積些德。”這些，都是江雪跟霍越川說的，離婚時候，霍越川給她的錢，也全部都讓江宇拿走。至於是去做什麼，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黎采薇聽完他簡短地描述之後，這纔是覺得驚心動魄，誰能想到，自己的親弟弟會爲了錢爲了毒品，對自己下手！
“那她……也是個可憐人。”黎采薇喃喃地說道，別人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江雪是恰恰相反，她是可恨之人竟然有可憐之處。
這讓人，不知道要如何對待她。
“別再想了，有些事情，我們沒有辦法控制。”霍越川將車停在一家便利店的門口停車位內，替黎采薇打開車門，二人並肩往幼兒園走去。
這個時候來接孩子的家長很多，他們像是跟其他對兒尋常的夫妻一樣，將孩子從學校裡帶出，並且，他們看上去還要更加幸福。
霍越川牽着夏兒，黎采薇牽着小滿，兒女雙全。
他們一路討論着要吃什麼晚餐，還不忘記從書包裡拿出豎笛，在車內就表演起來。
不過這樣太危險了，若是發生意外……
黎采薇想都不敢再想，她連忙將倆孩子的豎笛收起來放在自己手裡捏着。“不可以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在車上，小朋友除了要坐在安全座椅之外，還不能胡亂地玩哦。”
“是的，等到回去之後，再好好地表演給我們看。”霍越川對此表示贊同，在孩子面前，他一直是支持黎采薇的。
夜裡說好了回家去做排骨，四人一起逛了超市，買了新鮮的蔬菜瓜果。然後黎采薇憋了很久，終於才能在廚房裡問出那個問題來。
小滿和夏兒在房間裡練習着不成曲調的兒歌，還中間夾雜着豎笛的伴奏。
“倆孩子對音樂還挺感興趣的，你小的時候學了古箏，要不要讓他們學點什麼？”霍越川將排骨仔細切成小塊兒，當然也是在對照着菜譜上的，其實等下也是放進砂鍋裡燜煮，不用看火反面，似乎挺簡單的。
“我想問你，你在跟江雪談話的時候，有沒有問出，到底是誰告訴她你們那天還在馬場裡，而且，誰做了她的內應，幫助她混進去的？還有，又是誰查到了我的那些消息。”黎采薇心中各種疑問一下子全部都涌現了出來，她看着霍越川，想從他那裡得出答案。
霍越川知道她早晚會這樣問，確實，他知道，但是……
“爲什麼不說話？”黎采薇沒有注意到房間裡的唱歌聲音小了不少，她心裡清楚。霍越川明明就是有意要包庇那個人！“所以不是霍渝舟吧？”
“倒是總念起他。”霍越川走到料理臺前，其實這個廚房的空間非常狹小，所以也就是與黎采薇抵着背。“這裡的電器實在太多，而且有一些你都用不上，不如處理掉。不然的話，電流負載太大。”
“你別岔開話題。”黎采薇無奈了，如果霍越川這的態度，是不是就說明了，承認不是霍渝舟。
那麼就只有一個人選了，老爺子。
霍越川將蓋子打開，回頭想讓黎采薇來嚐嚐味道，但是一下子見到小滿和夏兒靠在廚房門口，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爸爸和媽媽是不是在吵架？”小滿眨了眨眼睛，沒有像夏兒那麼內斂，直接將他們兩個小孩子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他們剛纔在房間的時候，就聽到了爭吵聲。
“沒有，只是音量高了一些。”霍越川笑了笑，走出廚房，帶着兩個孩子一起往房間裡去。
黎采薇也自知是失言了，不應該剛纔控制不住情緒。她憋着氣，將晚飯端着上桌，其實並不打算留霍越川的。
但是霍越川也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他自顧自地在小客廳裡坐下，還擠在兩個孩子中間。
吃飯的時候沒有說什麼言語，黎采薇就是想着霍越川怎麼能夠這樣，知道了真相也不說一下！她即便是知道了那是老爺子搞的鬼，她又能怎麼樣呢！
好歹吃完飯後還得讓霍越川開車將他們送到醫院裡去探望林嬸，林嬸出院還得一段時間，所以小滿還是得跟黎采薇她們一起住在小屋子裡。
霍越川本想着是帶小滿回到老宅裡面去住，但是小滿不願意，夏兒看樣子也是不想跟小夥伴分開，於是作罷。
留兩個孩子在病房裡跟林嬸說話，霍越川跟黎采薇一起詢問了醫生關於林嬸的病情。之後便有心討好。“采薇，如果家中有阻力，那對我來說，並沒有不同。”
“那你說，霍渝舟跟徐朝雨是怎麼回事呢？”黎采薇想起他在飯前言語中似乎就是透露着對她和霍渝舟之間關係的不滿，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哪一點？什麼怎麼回事？”霍越川見她是不問清楚不問明白誓不罷休，便很有耐心，一一爲她解答。
“你不喜歡徐朝雨，就把她塞給霍渝舟。然後呢，在父母那邊你也很好交代，反正所不定徐朝雨也不在意跟你演這樣的一場戲。你說吧，我猜的對不對。”黎采薇想了想，她覺得就是這樣！
“大概是吧。”霍越川半真半假地說着，她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氣。
其實，她就是在想剛纔與江雪同謀的那個霍家人到底是誰，所以纔會岔開話題，用這樣的方式跟她鬧彆扭。
“到底是不是！”黎采薇哼了一聲，她的小心思好像是被霍越川給看出來了，現在再要是鬧騰什麼，多不好意思的。
“你怎麼不想想，我爲什麼拒絕徐朝雨。”霍越川將她的手拉起來，掌心裹住。“傻丫頭。”
黎采薇看得出來。他這是保護的姿態，可是……
心裡總有事兒沒有解決好。
不過，這件事情到此，霍越川用這樣的迴應堵住她的嘴，便是沒有什麼好再說的。
送兩個孩子和黎采薇回到家裡，霍越川只坐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接到老宅的電話，他總歸是不能在這裡留宿，黎采薇跟兩個孩子睡在這個小牀上已經非常擁擠，他不然只能睡地鋪。
霍家老宅里人不算太多，但是也忙忙碌碌的。霍越川回去的時候，正好碰到醫生從家裡離開，還有三三兩兩的傭人在庭院裡忙碌。
“怎麼了？”霍越川走了過去，問道。
“少爺，您回來了！下午晚餐的時候，老太太差點暈了過去。”有個傭人跟霍越川講着，一臉的焦急。“這不，剛纔老爺子請了醫生過來瞧。”
霍越川瞭然地點頭，大步往前廳中去。
“你還知道回來！”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像是就在等待霍越川一樣。“你去哪裡了？”
“有事。”霍越川只簡單地這樣回答，他並不想給出具體的地點。“我媽，她怎麼樣了？”
“你還關心老太太？！你別以爲我查不出來，黎采薇現在居住的地方！你爲了一個害了老太太的女人，還甚至去醫院看望林嬸，你都不回家裡來！怎麼，你把家裡當成什麼了！”老爺子勃然大怒，他想要知道霍越川的行程，當然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你好好反省反省！照我看，你是越發的不像樣子！”
“爸，你跟黎采薇達成的某種協議，我心裡清楚。”霍越川還想着說什麼，但是看到老爺子幾乎是全白的頭髮，還拄着柺杖的模樣。爲人子，他也是不忍。“爸，你去休息吧，我到法臥室去看看。”
“你休了年假，我只當你是要好好地陪你母親的！”老爺子將報紙摔在茶几上，氣得拄了柺杖往往他的書房去。
霍越川嘆了口氣，這個家裡，看着怎麼都不像是一個家。他敲了敲門，裡面有傭人匆匆過來開門，並小聲地交代着。“少爺，老太太剛睡下。”
“是誰呀？是不是我的越川回來了？”傭人的話音剛落。老太太就從牀上翹起頭來，聲音微弱地問道。
“是，媽，我回來了。”霍越川示意傭人們都出去，他進到房間裡去，在靠近牀的位置，拉了椅子坐下。
此時的天色已經很昏暗，霍越川坐的地方，恰好檯燈的光亮能打到他的側影，他的臉呈現出柔和的光。“媽，你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就是……唉。”老太太嘆了口氣。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口一樣。“越川啊，你也老大不小，你一直以來，從小到大，都是媽媽的驕傲啊！”
“媽，你還是安心地養好身體，不要過多的傷神。”霍越川聽到過太多的這樣的話，在他離婚之後，就每天都無數遍。
“你看看你現在……”老太太順不過來氣兒，她用手拍了拍胸口。“我一醒過來，竟然發現wi集團裡的霍總，是咱們家的那個野東西！越川，你到底在做什麼！在你心中，到底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家人。”霍越川很嚴肅地說道，他站起身走過去，看着老太太的動作，幫助她，將她攙扶起來，靠坐在牀頭，腰部還放了一個靠枕。“包括黎采薇和夏兒。”
“你！你說什麼！”老太太火冒三丈，霍越川請了年假之後。在家中待的時間並不多，反倒是總要去黎采薇那個女人那裡跑！而且，今天還聽聞，他在黎采薇那裡還親自下廚做飯！霍越川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好不容易養到這麼大，竟然是給別的女人做苦力！她一個母親，都沒有吃過自己兒子做的飯！“黎采薇！不可能！只要有我一天在，我是不可能讓她進我們霍家！還有夏兒，夏兒的爸爸到底是誰！親子鑑定她並不是我們霍家的骨肉！”
“媽，停手吧。”霍越川看着母親氣的滿臉通紅，輕聲說道。“你做的事情，你我都清楚。夏兒是不是霍家的骨肉，相信你也能明白。親子鑑定的結果，不是你逼黎采薇的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老太太猛地一震，看向霍越川。
“在您入院的第二天，我請了專家飛過來會診，當天下午您就轉到普通病房，說是情況在好轉。”霍越川其實不願意將話說的這樣直白，但是沒有辦法，他不能再讓黎采薇受委屈。“我爲您的好轉而感到開心，可是您一直處在昏迷之中，爲什麼鞋底會沾有碘伏？”
霍越川的心思縝密。他早已發現異常，只是不願意相信，而且也要找到充足的證據。在林中木屋裡，江雪揮刀劃傷了他，他的胳膊流血不止，甚至還縫了幾針。在陪護老太太期間，他的手臂換藥也是在那個病房，不小心將碘伏灑在地板也沒有在意。
只不過偶然發現，老太太慣常穿的定製棉麻布鞋底子，竟然沾了有棕褐色。
老太太都昏迷不醒了，誰會穿着老太太的鞋走路，還不小心踩到散落在小陽臺上的藥水？！
就算是護理人員不小心，踢到老太太的鞋子，那也是鞋的側面會有，不會是正底下。
霍越川便留了心眼兒，尤其是在幫了江雪之後，江雪的主動告知，才讓霍越川不再懷疑。
“是江雪！是不是她！”老太太眼看裝病也裝不下去了，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想讓黎采薇進到霍家！
於是設計了這樣的一出！她倒在黎采薇面前，說不是黎采薇推的，誰也不會信！
再加上，江雪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蠢笨，如果只依靠她去找老朋友搞到黎采薇的那些黑歷史！
但是沒有想到，江雪這個女人竟然給她反將一軍！
“無論我做了什麼，做過什麼，將要做什麼，那都是爲了你好！越川，你仔細想想，黎采薇在那種地方賣酒，這難道是我冤枉了她？！”老太太畢竟是他的母親，霍越川並不是今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直沒有說。就是顧忌這是他的親生母親！
打着爲他好的旗號！
“這都是我的錯，當初我就不應該離開。”霍越川想的明白，黎采薇一個女人，還帶着孩子，想要養活自己，在夾縫中生存，還要償還鉅額的債務，他不能怪她！因爲，這都是他一直以來，所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