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客棧掌櫃的思緒。
“誰呀?”掌櫃的沒好氣的向門外問道。通過這急促的敲門聲可以看出,來人若非是真的有急事的話,便定然是一個行爲粗魯之人。
門外,來人沒有回答掌櫃的話,反而是再次敲響了門板。
“嘿!哪個不開眼的?”掌櫃的低聲罵了一句,而後重新起身,將布衫披在背上。鞋跟也未急得提上,便已向着門口走去。
房門被掌櫃的咧開了一條縫隙,這纔看清了來人。“亮子,你不在後院看車,到我這來做什麼?”掌櫃的說道。而今,後院的那十幾輛馬車已是如同他的姓命一般。所以在見亮子並未在後院用心看守之後,掌櫃的心底的火氣“騰”的一下便升騰而起!
掌櫃的將兩扇房門左右大開,而後接着問道:“我與你說話呢?你啞巴啦?貨呢?貨怎麼樣了?”心下焦急的掌櫃,並未能看出亮子雙眼中的異常色彩,這也就註定了今晚的悲劇無法避免!
“掌櫃的,我有事要與你商量!”這簡單的一句話,也是老賈教給他的。而後,同樣是老賈囑咐的:不能等掌櫃的反應過來,便推門進屋!
亮子是這樣聽的,也是這樣做的!就在掌櫃的還站在門口發呆時,亮子已然是進入了屋中,並且已點燃了屋內僅有的一盞油燈。
“你!”掌櫃的此時,才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之處。因此,他連房門都不曾關閉,爲的就是怕出現什麼意外。然而,老賈就在外邊守着,他就算想跑都做不到。
“亮子!”掌櫃的說道:“你要是有什麼事便說,還點油燈幹嘛呀?現在這燈油怪貴的!”掌櫃的說着話的功夫,已經來到了屋內僅有的一張桌案旁。其上的油燈,正在靜靜的燃燒着,發出細微的“噼啪”聲響,說名油燈中所燃着的,根本就是劣質的燈油。可即使這樣,掌櫃的也捨不得久點。他來到桌案旁,便是想要將其吹滅。
“啪!”亮子的右掌猛拍桌案,震得油燈的火苗都跟隨着一陣的顫動。同時也打斷了掌櫃的想要吹滅油燈的動作。
“你這是...”
亮子說道:“掌櫃的,我這些年做的怎麼樣?”首先,亮子竟如此的詢問對方。看樣子,這個還保留着一絲自尊心的年輕人,依舊十分迫切的希望得到旁人的認可。
此刻,掌櫃的臉色突然間陰沉了下來。“這小子莫不是想要長一些工錢?”掌櫃的心中想到。而若是真的如此,便已是觸碰到掌櫃的“底線”了!
掌櫃的說道:“馬馬虎虎!”不管這話是否違心,說出來之後亮子是否能接受,可這畢竟是拒絕給對方長工錢的理由。所以,掌櫃的自覺這個回答令自己很滿意。甚至他在心底都忍不住暗暗的爲自己的智慧鼓掌。
“以前店中的那些夥計,比你都勤快多了,而且還沒有那麼多的廢話。若不是我與你姑姑有些個往來,你以爲我真的會用你啊?比你強的夥計,滿大街都是!”這一整日因爲那些貨物而情緒焦躁的掌櫃,終於是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失去的,與未曾得到的東西,往往才最有吸引力、被常人認爲是最好的東西。而因此,他們恰恰是忽略了身邊始終都任勞任怨、默默付出的人。天下間的矛盾,多數便是由此而生。
“好!既然你真的這麼絕情的話,我也就沒有什麼顧慮了!”亮子說道。
“你、你要幹什麼?”掌櫃的見平日一副老好人姿態的亮子如今正面色陰寒的看着自己,他的心底不免的一陣發虛。腳下,也跟隨着不自覺的踉蹌後退。
“掌櫃的,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到了娶媳婦的年紀。我想向你借些錢,用來置辦一些個彩禮。要不然的話...”亮子隨後要說出的,便是事先與老賈商量好的、威脅的話語。可這些還都未曾說出口,掌櫃的便滿臉羞憤的打斷了亮子的話。
“你做夢!你借了我的錢,將來拿什麼還我?”掌櫃的說道。
亮子說道:“我賺了錢,自然就會還你!”
“就憑你一個小夥計,你憑什麼賺錢?你就是做上一輩子的工,也別想討上媳婦!”而今,掌櫃的說話已然是十分的惡毒。
“掌櫃的!”如今,亮子被掌櫃的言語相激,已然是忘記了最初來此的目的,急的屋外的老賈直跺腳,恨不得衝到屋中幫他一把。
亮子接着說道:“掌櫃的,你這麼大的歲數了。說話怎麼不爲自己留一些陰德呢?即便你不怕報應,難道你也不怕你的後背兒孫遭到報應嗎?”
實際上,這個掌櫃的也並非就是多大的年紀,不過是四十左右歲而已。瓜子臉、微胖的兩腮,也不曾續須。若不是他那黝黑的皮膚與眼角處的皺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年輕人。
掌櫃的說道:“呸!我兒子那是一個讀書人,要比你這個出苦力的人強的多!”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的兒子今年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如今正在這城中讀書。
“怕只怕,你見不到那一天了!”亮子說道:“掌櫃的,你與商隊合夥倒賣私鹽的事情,我已經全都知道了。識像的,就多給我們拿上一些錢財,不然我將事情報給官府,你就是抄家殺頭的罪過!”終於,亮子算是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而牆外正在“埋伏”的老賈,心中也已是送了一口氣。在他看來,只要以此來威脅掌櫃的,對方必定會就犯。而他萬萬不曾想到,天下間竟然會有如此這般,捨命不捨財的人!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掌櫃的雖然極力想要否認,但他那閃爍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因爲亮子與老賈已經掌握了切實的“證據”。
“嘭!”老賈在就知道掌櫃的不會這般輕易的承認,所以他們的第二手準備就派上了用場。這柄剔肉的鋼刀被亮子插在桌案之上,竟出人意料的齊根沒入,整個刀鋒都穿過了木質桌案,只有刀柄還留在其上,足以見得這柄尖刀的鋒利。
見此情形,掌櫃的不由得吞嚥了一口口水,來緩解自己心中恐慌。“亮子!”在武力明顯不如對方的時候,與之打“親情牌”就成爲了唯一的選擇。“亮子你先別衝動,不就是要錢嗎,我給!我給!”掌櫃的說道:“不過,亮子你也知道,我開這家店也不容易,銀子都壓在這生意上了。手中真的是沒有什麼現銀。你要是用個三兩、五兩的,我現在就到櫃上去給你拿。你若是用的多,就容我兩日,我去給你到旁處挪動一些個銀子來!”
這個掌櫃的,果然還是捨命不捨財。他這樣的言語,就連三歲的小孩都騙不過,又何況是素來精明的亮子,與屋外那老奸巨猾的老賈呢?
“少廢話。今天要是不拿出一千兩的銀子來,我就要了你的老命!”亮子終於是在這連番的對話之中,狠下了自己的心腸。既然對方壓根就沒有在乎過自己,自己又何必可憐這隻“鐵公雞”呢?
“一千兩!”掌櫃的感覺自己的心都彷彿是在滴血一般。“亮子,即便是你要拿錢取媳婦,可也沒必要用一千兩啊?這樣吧,明日我就派人給你說媒,一切的用度都算在我的身上,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一千兩的數目,是在亮子與老賈斟酌了許久之後才商定的,萬萬不能有更改的道理。
“不成,這一千兩沒的商量。要不然,我就送你去見閻王!”仗着私鹽的事情掌櫃的不敢聲張,亮子纔敢於提這樣過分的要求。
“好、好!我給你!”掌櫃的口中應承,眼珠卻在滴流爛轉,思索着對策。“銀子就在我牀下,我這就給你取來。”掌櫃的說出這樣的話語,先行將亮子安撫住。而後邁動腳步,假意的作出到牀鋪下取錢之狀。可趁着亮子一個不注意,掌櫃的突然間腳下加速,向着門外跑去。
此刻,亮子再一次顯示出了他細心的一面。原本,掌櫃的那閃爍的目光已然是被他盡數看在了眼底,所以他始終都在小心的戒備着。而後,在看到掌櫃的想要衝出門去之後,亮子仗着自己年輕,一個邁步便來到了他的身側。
“你給我回來吧!”亮子一隻手抓着掌櫃的衣領,猛然將將其向後拽回。這突然間的大力,非但是成功的將這位掌櫃拉回,還同時將他扔的倒飛而出,砸在屋中的桌案上。
掌櫃的雖然有些積蓄,但卻向來生活的仔細。就連他自己屋中的傢俱,也都是一些個便宜貨。而今,這張同樣便宜、單薄的桌案,在被尖刀戳穿之後,又被掌櫃的身體“砸”在其上,便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而碎裂在了屋中。而原本正插在桌案上的那柄尖刀,自然也是隨之掉落下來,並且還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掌櫃的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