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走會近一些!”這位陳少爺隨意的應付道。而後,陳公子將手捂在自己的脣邊,輕聲的咳嗽起來。
老賈見狀,語帶關切的問道:“陳公子,可是身體不舒服嗎?”
反觀陳公子,非但未曾回答老賈的話,反而還是別有深意的打量了他一眼,眼角眉梢之中,絲毫不掩飾他的厭惡之色。
“您慢走,小的還有事!”素來機靈的老賈,自然能夠看出陳公子內心之中的想法,故而才主動的選擇離去。陳公子心想,“這個遮擋着面龐的人,倒是十分的明白事理!”
兩人的這場擦肩而過,看似毫無波瀾,但卻是巧妙的改變了他們二人的命運。至少,老賈爲此多活了五年之久!
搖了搖頭,讓自己再次保持了往日的清醒。陳府中所發生的一切,就如同是一個並不美妙的夢境,讓老賈覺得一切都已不那麼真實。而作爲今日這一切的見證人,老賈卻決定將其深深地埋在心底。此生,也不會再對旁人講起!
出了陳府的角門,是一條四尺寬的衚衕。衚衕的這一端,是陳府的宅院。另一端,是太原府中另一大戶人家的宅院。兩戶人家的角門各把着衚衕的一端,“監督”着來往的行人。
平靜的太原府中,看似平靜的衚衕中。留下過無數人的足跡。就連老賈,在他這二十幾年的人生歲月中,亦不知走過了多少如這般平凡的衚衕。可這其中的任何一次,也從使得他產生如此的心悸之感。
停下腳步,思索這任何可以爲自己帶來未急感的可能性。
“難道,那兩個人還沒有走!”
世上的一千個人,就會有一千種性格。而無論自己性格本身的好壞與否,又是非被旁人認可,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要遵循自己內心的指引。就像現在,老賈在本能的感覺到危險並未離去時,就果斷的選擇了逃避。
有時,膽小也是一種優勢!
“膽小”的老賈,正處在衚衕當中的位置。就如恰在哽嗓處的一根魚骨,進退皆受限制。
最終,老賈想到了一個看起來最爲愚蠢的辦法。他又重新去推陳府的這扇角門!
“你是幹什麼的?”
老賈的手掌剛剛搭在門板之上,做勢欲推。在其身後,便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質問聲音。通過老賈的判斷,這出聲質問之人,應該就是方纔在院外商議的兩名神秘人之中的一個!
果不其然,老賈微微的側過頭後,便見到了那兩名中等身材的男子。如老賈一樣,這二人同樣是以手巾蒙着面龐,只露出兩隻深邃的瞳孔。
以手巾遮面,遠沒有黑布那樣的引人注目!
“你是幹什麼的?”見老賈不語,其中一人再一次開口問道。
老賈回答,“我是府上的廚子!”老賈不會說自己是從陳府出來的人,而是將手指指向了令一座宅院的角門!雖然老賈都不知這戶人家是什麼人,可也許,這兩個蒙面人也同樣的不知道這座宅院的主人是什麼人呢?
老賈在賭,在賭自己的運氣!
“對面的廚子?”兩名蒙面的男子,在同時斜眼打量了對面的那扇角門。而後,方纔開口你的那人再一次的問道:“你是對面的廚子,怎麼跑到這陳府來了?你來了多久?”
“我纔到門口,剛要敲門。府上的醋缸打破了,米醋流了一地,竈上正等着用,所以才讓我到這陳府來討一些!”對於伙房中的大小事務,老賈已是熟的不能再熟。所以在撒起這方面的謊來,自然也是十分的得心應手!除非這兩名男子真的到對面的府上去詢問,否則根本就聽不出其中有假。
蒙面男子又問:“你說你是對面的廚子,怎麼樣證明啊!”
“我做了十幾年的廚子,也從來沒有人讓我證明過呀!要不然,你們和我回府中去看一看?”老賈心中篤定,他二人絕不敢在這個時候多惹是非,所以纔會這般的說話。
“不用了!”男子說道:“陳府今日有要事,外人一律不見。你也別去要醋了,趕緊回去吧!”
對方的一番話,正和老賈的心意。然而,他便面卻依舊要做出一副不敢之色。
“怎麼會這樣呢?老爺今天要吃糖醋魚,沒有醋可怎麼做啊!”老賈特意的扮作一副苦瓜臉。
男子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就像是趕蒼蠅似的驅趕着老賈。“哪那麼些廢話!我們都是陳府的人,告訴你不讓進就是不讓進。你要是再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
“我走、我走!”老賈一邊說着,腳下一邊連連的後退。自始至終,他都謹慎的與這兩名男子保持着距離。“哎!這陳府的人,怎麼都這麼大的架子!”既然選擇做戲,老賈便儘量的讓這齣戲做到圓滿。
“你怎麼不回自己的府上去?”身後,再次傳來蒙面男子的聲音。正是因爲他見到老賈不曾回到對面的角門中,反而是在向着衚衕外走去,這纔會有此一問。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敲那扇角門,因爲老賈根本就不認得人家!不過,蒙面男子的這一問,老賈的心中也已是早有準備!老賈說道:“我當然是去打醋嘍!你們不讓我到陳府去借,難道還能不讓我到油鹽店去買嗎?”
再一次,蒙面男子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老賈離開。而今,這個突然出現的廚子,遠沒有他們今日所謀之事重要!
“我們爲什麼不殺了他?”身旁,那位始終一言未發的男子說道。他們兩人平日裡,並不是以他爲主,是以他方纔並未提出任何的異議,只不過是對自己的同伴將老賈放走的行爲,多少的有一些不解。
方纔質問老賈的那位男子說道:“你有把握,能夠無聲無息的將他幹掉嗎?”
他的同伴搖了搖頭!甚至於,這個問題他都不需要思考。
“就是啊!衚衕口人來人往,我們要是不能夠一擊將他殺死,他肯定是要大聲的呼救。那麼一來,不就破壞了我們今天的計劃了嗎”男子的話語之中,處處都是以今日的這個計劃爲重。而且,就像他們今日的這番對話中所說的一樣,他們兩個誰也不能夠無聲無息的將對方殺死。若是他們當中真有這樣職業的殺手,也就不會費勁心力的選擇在今日的酒菜中動手腳了!
“呼!”二次裡逃出昇天的老賈口中長出了一口氣。然而,他那雙急速邁動的雙腿,卻是不敢有一刻的停歇。天知道這些歹人會不會改變主意!
今日在陳府的這些遭遇,老賈絕不會再次提起。哪怕是自己一人獨處的時候,他都不會去刻意的回想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一來,即便老賈去報官,官府也不會僅僅因爲他所聽到的幾句話,而派遣大量的人手。二來,因爲仇富的心理作祟,老賈對天下的所有有錢人都報以異樣的眼光。斷然不會爲了救陳府的人,而使自己遭受到有可能被人報復的風險。
“要怪,也只能是怪你們陳家樹大招風!”老賈在心中這樣的告誡自己。如此,他對今日自己袖手旁觀的行爲,便十分的心安理得,而沒有絲毫的愧疚。
........
“快看,那邊起火了!”
“真的哎!好大的火勢啊!”
“一戶陳家,一戶王家,是他們兩家誰的宅院起火了?”
似這樣的言論聲,響便了整個太原府。太遠府的各個角落中,盡失一些對着火光指指點點的人羣。而從人們那驚異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對於今日的“大事件”,他們心中那種看熱鬧的心情,明顯是要大於他們的同情之心。
老賈雖健步飛快,但卻始終是在街面上打轉。平日裡,並不顯得如何綿長的街道,今日竟似在老賈的腳下無限延伸一般,令其始終未曾走到自己做工的客棧之中。直到火光騰空而起,映照了整個太原府!
“呦、老賈,這纔剛到飯口,你怎麼就回來了?”客棧門口,迎來送往的依舊是在這裡當夥計的亮子。他屬於這裡!
老賈說道:“這不是要到飯口了嘛,怕竈上忙不過來!”
“別說的那麼好聽啦!”因爲他們兩個十分的熟悉,所以亮子毫不客氣的戳穿了他的謊言。“是掌櫃的讓你這時候回來的吧!要不然,你又怎麼會這麼的勤快?”
“你...”
亮子說道:“別擔心,掌櫃的看熱鬧去了,店裡就我們幾個夥計。”
“真的?”口中詢問着,老賈的目光還有意的從亮子的肩頭“躍”過,望向客棧的大廳之中。而平日裡始終都在欄櫃後覈算賬目的掌櫃,果然不曾在他往常的“崗位”上。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老賈說道:“早知道他不在,我就去洗過澡再來了!”今日始終都在忙活着陳府的酒席,老賈的衣衫已經基本被汗水浸透。夾雜着濃重的煙燻味,令多年常伴竈臺的老賈,也感覺到十分的不適應。
亮子說道:“沒事,城裡起火了,就憑掌櫃好熱鬧的性格,火不滅他是不會回來的。”
“幫我照看着點!”
“放心,掌櫃的回來,我就說你始終都在忙,纔剛剛離開!”這些許的小忙,亮子隨口便應承了下來。況且,老賈是不會讓他白忙活的!
老賈說道:“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滷肉飯!”
........
“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自一旁的衚衕傳來。老賈爲此停住了腳步,卻是未敢進入其中查看。今日,他再也不想出現在充滿“意外”的衚衕兒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