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宅的裝飾以古樸爲主,一根根紅漆房柱之間掛着青灰色帳幔。屋內一張巨大的條案,上供奉着諸天神佛,案前一支巨大的三足青銅香爐,足有臉盆大小。香爐前的地面上擺放着三個土黃色的蒲團,在此居住的老夫人定然是一位篤信神佛之人。
花道嫦與司徒星月已來到內宅。說是內宅,還不如說是一處佛堂。
兩位客人已到,卻遲遲未曾見到老夫人,不免讓人心中起疑。
時間不大,腳步聲響起。腳步聲緩慢,且伴隨着“咚、咚”的柺杖觸地之聲。想來,應該就是那位邀請他們到此的老夫人。
老夫人手持一根烏木柺杖,身穿墨綠色的袍服,手中還拿着一串念珠。正被沈姑娘攙扶着,一步步的向佛堂內走來。花道嫦與司徒星月站在原地,望着老夫人艱難的移動步伐。自覺幫不上什麼忙的兩人,只能是這樣靜靜的等待,等待老人進來後,主動與他們交談。
看似遲緩的步伐,實則並未耽誤多少時間。沈姑娘搬過了一把椅子,老人坐下後平復了一下心氣,而後才把目光放在兩個年輕人的身上。
“兩位少俠如何稱呼?”老夫人的聲音很特別,聲音很渾厚,完全不像一個走路都費力的老人能發出來的。
“晚輩花道嫦!”
“司徒星月!”司徒星月像是並不想與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夫人交談,是以說話時的聲音很是冷淡。絲毫不像她方纔與花道嫦交談時的那樣。
“兩位請坐!瞧我這老太太可真是糊塗了,只顧着自己坐下了,卻忘了招呼二位。兩位小友莫怪!”老夫人說道。
沒有人會怪一個如此的老人。
花道嫦當先坐在了蒲團上,司徒星月略一思索,也跟着坐下。除開老夫人所坐的那把,屋中已沒有多餘的椅子。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這種感覺令司徒星月很不舒服,此時她是強壓下自己心頭的不滿,想要聽一聽這位老夫人見他二人的目的何在。
“這位花公子!”老夫人說道:“不知花公子是哪裡人士?”
“京城!”
“京城?”
“正是!”
老夫人略有所思,說道:“既然花公子來自京城,老身想向花公子打聽一人,不知花公子肯告知否?”
“老夫人儘管問,晚輩知無不言!”
“老身打聽之人與花公子同姓,姓花,名叫花元熾。不知花公子可曾聽說過此人?”
“哦!”花道嫦沒想到事情如此湊巧。“不瞞老夫人,花元熾正是家父,他老人家一切安好,晚輩在此多謝前輩的掛懷。”
聽罷之後,老夫人的臉上略有異色。“不知花公子今年多大年紀?”
“晚輩剛過弱冠之年!”
“哈哈哈……弱冠之年!好一個二十歲!”老夫人聽說花道嫦剛滿二十歲後,臉上的表情便是異常豐富,似哭似笑,眼睛裡還閃爍着一絲晶瑩。
“二十年啊!人這一生能有幾個二十年?這二十年中我未曾等到你,卻等到了你的兒子,也算是老天可憐我這苦命的老太婆了!”老夫人仰面朝天,訴說着旁人無法聽懂的故事。
“嗡!”烏木柺杖前指,柺杖前段已接近了花道嫦的面龐。老人點指着花道嫦說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晚輩不知!”花道嫦已看出了這位老夫人的異常。“想來,她與我父親定然相識。”
“老身沈碧霞,年少時曾與你父相識。”老夫人說道。
花道嫦聽後趕忙說道:“失敬、失敬!不曾想到,前輩竟與我父是摯交好友。”
“哼!摯交好友?”老夫人冷笑一聲,隨後舉起手中的烏木柺杖,對準花道嫦,當頭砸下。
花道嫦向後一個閃身,躲過這一杖,小腿確是踢在了青銅香爐之上,引來了一陣劇痛。不無暇顧及腿上的疼痛,花道嫦趕忙擺手,阻止老太太。“前輩您這是何意?”
同樣不解其意的還有屋內的兩位姑娘。
“老夫人您這是幹嘛呀!”沈星月也稱呼其爲老夫人。
“沒你的事!”老太太撥開了沈星月扶着她的手臂,獨自拄着柺杖站起了身。而後伸手點指花道嫦,說道:“我與你父並非故交好友,實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苦苦追尋他二十年,幾次前去皆未能報得此仇。無巧不巧,今日讓我撞見了他年僅弱冠的兒子,也該着是你們花家今日還債!老身我便不客氣了!”
老太太跨前一步,烏木柺杖二次揮動。而花道嫦則是將他身前的蒲團踢起,試圖以其阻擋這一擊。同時整個人向後躍起,跳上供桌。直踏的桌案上一片狼藉。
“嗡!”烏木柺杖掛着金風響動,土黃色的蒲團被這一拐劈碎,布絮紛飛。老太太得勢不饒人,烏木柺杖前點,直戳戳的刺向桌案上的花道嫦。
“叮!”還未等花道嫦有所動作,一旁的司徒星月已然出手相助。鋒利的短劍撥開柺杖,司徒星月站在了老太太與花道嫦之間,那一對輕鋼短劍交錯護在胸前,雙眼警惕的盯着老太太的這根烏木柺杖。
“老夫人,有話好說!”沈星月上前挽住老太太得手臂,還在試圖勸說這位老夫人。可能是仇恨壓抑的太久,老太太此時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話語,即便是自幼被她養大的沈星月也不行。
“你給我讓開!”老太太手臂一抖,震的沈星月一個趔趄。而後,老太太繼續揮動她的那根烏木柺杖,腳步也隨着柺杖的揮舞而移動。完全沒了剛見面時的那種風燭殘年之感。
柺杖與短劍連番相擊,“叮噹”之聲越發密集。而司徒星月則是一步不讓,仗着自己身法之靈活,短劍之鋒利,生生在老太太的棒影中慢慢扳回劣勢。
向來性情跳脫的花道嫦,並不在乎這上一輩的恩怨。他只將這當成一種江湖歷練!
隨着花道嫦加入戰團,屋內變的越發的混亂。好在屋中除了佛龕、神像之外別無它物,足夠三人放開手腳。
“別打了!有話可以坐下來說嘛!小心呀!”沈星月被排斥在了戰團之外。眼見得場中三人生死相擊,她的一顆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生怕有人會因此受傷。按說她應該更擔心自幼相伴的老夫人才對,可不知爲什麼,她反而更加不希望這兩個還算不得朋友的人出事。或者說她不希望這三人中的任何一個出事。
“接着!”見花道嫦空手相搏,司徒星月將她的一柄短劍扔給了花道嫦。而老太太見狀,也是揮動柺杖,想要將這正飛在空中的短劍擊落。
花道嫦兩人自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尤其是司徒星月,手中的另一柄短劍很是直刺老太太的後頸,顯然是已抱了必殺之心。
老太太未曾想到這個年輕姑娘下手如此很辣,只得是揮動柺杖回防。如此一來,花道嫦便順利接到了這柄短劍,他與司徒星月各施劍法,圍繞着老太太發起了進攻。
兩柄短劍,勝在一個“巧”字。而老太太的柺杖,則勝在一個“長”字。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而老太太的柺杖又何止是比短劍長了一寸?如今的老太太,將一根柺杖舞的虎虎生風,可謂是針插不入,水潑不進!任憑兩柄短劍刺出的位置如何刁鑽,老太太的柺杖都能夠輕易的將其擋下,而後進行反擊,搞的花道嫦二人也是一時手忙腳亂。
“小心啊!”沈星月一聲高喊,引得正值打鬥中的三人紛紛抽空向其看來。正在這時,紅漆房柱之間的幔帳滑落下來,無巧不巧的正罩向打鬥中的三人。
正巧,花道嫦與司徒星月在打鬥中其中包圍着老太太,若是向外閃躲會更快一些。更何況他們手中還握着利刃,若是被當頭罩住,也可割破幔帳而出。
反觀這位老夫人,在幔帳落下之前想要脫離此處,但卻是被花道嫦二人死死的攔住。最終,只得是眼看着幔帳落下,而毫無辦法。
眼見得老太太被幔帳包裹,猶自掙扎着,司徒星月眼神一冷,舉着手中的短劍就要上前。還未等她走到跟前,沈星月已先她一步將其攔住。沈星月抓着她持劍的手腕,眼中滿是哀求之色。
“哼!”最終,司徒星月也未能補上這一劍,所換來的便是沈星月一個感激的眼神。
無論是司徒星月,還是花道嫦,他們心底都清楚,屋內的幔帳必然是被沈星月所斬斷的。爲的就是在不傷害老太太的情況下放他們逃走。而小刀二人也並未辜負她的良苦用心,兩人在對沈星月無奈的聳了聳肩之後,便快步的離開了。
“這老太太怎麼像是發了瘋一樣!你們家倒是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司徒星月說道。
花道嫦搖了搖頭,說道:“我要是早知如此,還會到她府上去自討沒趣?鬼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呢!”
“我不是鬼,可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
“誰?”花道嫦與司徒星月警惕的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