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懿暈倒被綁原本是一件意外,葉傾城起初也不是要對付她的,只是沈落沒進宮,且還是派華懿傳信,得知了沁兒所爲的葉傾城便將計就計,索性把人綁了回去。
比起沈落,華懿在皇城的時日更短,且幾乎一直是跟在沈落身邊的,在淑懿齋時也曾與葉傾城打過照面。
爲了讓沈落落個無故缺席的罪名,葉傾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人將暈過去的華懿塞進了她的馬車中,帶回了建安侯府。
侯夫人不知道華懿的身份,只聽葉傾城說是一個衝撞了她的下人,便也由着葉傾城去折騰了。
沁兒將脖子上的紅痕給葉傾城看過之後,主僕二人皆是擔心她在府中鬧出事來甚至逃走,便直接將華懿五花大綁,捆了個嚴嚴實實,連水和飯也是小廝餵給她的。
這些細枝末節的事葉傾城倒沒給上官陌詳說,但聽上官陌問她綁了人回來幹什麼,她自己也是茫然。
說到底是形勢逼人,她爲了讓沈落因缺席獲罪,只想着不能讓傳信的人露面,至於往後的事怎麼辦,她卻是壓根沒想過的。
見葉傾城一臉茫然,上官陌又道:“你不會只是隨便將人綁回來了吧?即便攝政王妃因此被責罰,可她受罰之後呢?這人你打算怎麼辦?難不成…殺了?”
見兩人說的話隱蔽,回完話後,沁兒早已領着雲雀退到了丈外,可最後‘殺了’兩個字,上官陌說的聲音仍舊是極小。
這細微的聲音傳到葉傾城耳朵裡,卻是讓她驚訝了一瞬,沒想到這般膽小的人竟敢說出殺人滅口這樣的話來。
殺了?葉傾城自己也想了想。
可是她沒殺過人,也不敢殺人。就連一心對付沈落的時候,她想到了把到宮裡通傳的下人綁了,卻也沒想過直接殺人滅口。
“殺了……”葉傾城喃喃一句,隨即打了個寒顫。
“你不會真要…殺人吧?”上官陌驚掉了下巴,連忙擡手用那柄六菱紗扇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因爲驚恐而瞪大的眼睛。
因是五月,天熱,送上來的茶水本就不是滾燙,說了這會兒的話,此時紫檀平角條桌上的兩盞茶已經涼了,正如此時桌邊坐着的兩人,身上也俱是冷汗。
這頭葉傾城不敢狠下殺手,上官陌素來膽小便更是不敢,她們兩人商量着之後的事怎麼處置,而另一頭,沈落卻是已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侯府。
便在葉傾城說着侯府銅牆鐵壁的時候,沈落正溜了進來,此時已經找到了關押華懿的地方。
本也不難找,葉傾城是個脾氣大沒腦子的,關押華懿的院子周遭派了那麼多家丁看着,便是沈落再遲鈍,也能看出這院子中非比尋常了。
作爲月掩的頂尖殺手,皇宮她都能自如進出,何況區區侯府?
建安侯府上雖是有鎮府常兵,也有小廝打手,但無論是兵士還是打手,總也不能與殺手相提並論。
是以沈落飛身極快地掠至院子的屋頂時,底下看守的一圈人只覺得起了一陣微風,在這熱天裡甚是令人愜意。
一直到沈落無聲無息地進了屋內,外面的人仍是絲毫沒有察覺。
房樑上的空間極窄,沈落雙腿劈成一字,又彎腰俯身在樑上,這才能堪堪容下她的身體。
掃了一眼屋內,華懿果然被綁在這裡,葉傾城還煞是費心地安排了兩個壯漢看着她,而華懿身上不僅被綁得嚴實,嘴裡也被塞緊了一塊粗布,叫她發不出聲音。
沈落所在的樑上只能看到華懿的半邊身子,但從側面看她的臉色,雖是有些髒污,髮絲也有幾縷凌散地垂到了臉上,但她的神色卻是十分淡然的。
與其說是淡然,更像冷漠,比起往日她的面無表情來,反而更鎮定生硬了幾分。
顯然,華懿沒給過這裡的任何人一個好臉色。
心中忍不住讚歎了幾句,沈落想着若是自己落到這個地步,定是要想盡法子討好一下的。
大約華懿是軍中出來的,自有她的傲氣,而沈落本就是殺手,什麼陰謀詭計也好,小人嘴臉也罷,只要能達到目的,她便會不擇手段。
正讚賞地看着華懿,底下被紮紮實實捆住的人突然皺了皺眉,一個轉臉擡頭,竟是朝着沈落的方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沈落有些詫異自己竟被發現了,而華懿的臉上更多的卻是疑惑。
她見過的沈落是聰明的,淡然的,更是惡劣的,冷血的。
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會毫不猶豫地利用一個女子的清白,可這樣‘物盡其用’的她,是因爲衡量了什麼纔來冒險救自己的呢?
華懿疑惑不解,忽而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開了臉去,而沈落躲在樑上的陰影中,臉上的詫異逐漸也變成了疑惑。
半晌沒有動靜,等華懿思索着再次擡頭往上看時,樑上已經沒了沈落的身影。
她權衡再三,果然還是放棄救她了吧?畢竟,她知道了她的秘密。
只對視的短短一瞬間,她的臉上先是疑惑,卻沒有詫異,雖然她立馬躲開了視線,但那個聰明過人的王妃定然已經知道了……她早就知道王妃會武功了。
“你看什麼呢!?”一個壯漢發覺了華懿的動作,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上面卻是空蕩蕩的。
華懿收回目光,冷眼掃過壯漢的臉,隨即壯漢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彎腰一個擡手,便狠狠甩了華懿一耳光。
‘啪’的一聲,連屋外的人都跟着嚇得一激靈。
“誒!你別隨便動手!”眼見還有一巴掌已經舉到了半空,另一個壯漢聞聲連忙上前阻攔:“小姐說了留着有用,打出個好歹來你不怕死麼!?”
因華懿是坐在地上被捆着,那壯漢直起身子,朝着華懿的頭狠狠啐了一口:“呸!臭娘們兒還敢跟我擺臉子?!”
華懿臉上清晰地浮現出幾道手指印,又紅又粗,先是麻木,隨即火辣辣的疼痛在左半邊臉上逐漸蔓延開,華懿的神色卻仍是淡淡的。
大約她是要死了,即便葉傾城不敢殺人,侯夫人難道會不敢麼?
想到這裡,她的心中竟是長舒了口氣。
在蘇執回來之前,她一直糾結着要不要把王妃會武功的事告訴王爺,枕邊人會武功,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可她的心裡卻沒來由地糾結。
是不是因爲那日雨夜,她在廊下,王妃命侍女送來了那件大氅呢?
不過是因爲什麼也不重要了,反正她死了,也不用糾結要不要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