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侯府中,上官陌和葉傾城你一言我一句地用着膳,只等上官陌離去,葉傾城便壯着膽子將綁人的事告訴了鄭氏。
果不其然,與她料想的相差無幾,鄭氏並未因此責罰於她,只是訓斥了幾句了事,這對於總是挨訓的葉傾城來說,實在是太過輕巧了些,只一點,鄭氏不允許她摻和後面的事。
除了鄭氏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頭疼,沈落也是發現了出乎她意料的事。
在午膳前,沈落趕回了攝政王府中,此時蘇執也已經下朝回來,正坐在朝露殿內殿中隨手翻看沈落常看的那本《皇城散記》。
對於沈落忽然從朝露殿內院冒出來這件事,他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擡眼看了一眼自院中往殿內走的人,什麼也沒說,便又將目光投向了手中的書本。
片刻後,身側忽而坐下一個人來,既不飲茶,也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坐着,目光似乎也落在他的身上。
蘇執悶悶嘆息了一聲,放下書冊的同時,擡頭看向了身側的人:“怎麼,惹禍了?”
說着話,蘇執還作出一副惱火的樣子按了按眉心。
“華懿忠心於你麼?”沈落問這一句十分突兀,只問得蘇執一愣。
他將手從眉心移開,忽而往沈落的額前探去,沈落微微後仰躲開了去,又道:“華懿知道我會武功了。”
蘇執眉梢一跳,卻是沒什麼擔憂的神色,反是抿了嘴角笑起來:“你堂堂一個月掩殺手,怎麼連自己的小狐狸尾巴都藏不住?”
語氣中頗有幾分戲弄,只是蘇執的眼中卻是流轉着某種溫柔。
沈落此刻無心注意蘇執的表情,但聽見他還有心思打趣自己,便想着大約華懿是可靠的。
也是,仔細想想,華懿能從什麼事知道自己會武功呢?思來想去,也只有那次華懿去芷靈堂抓藥,她在平德街發現了跟蹤她的人。
那次華懿是抓完藥後趕去平德街的,芙蘭曾說過,華懿知道她不見了之後,一個人去尋找過,興許那時華懿不經意間便發覺了自己會武功的事,難怪那日自己總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只是未及深思罷了。
可是這麼久了,華懿從來都沒有把這件事戳破。
這樣一想,沈落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華懿被抓之後,大約葉傾城也曾逼問過她關於自己的事,到現在侯府一點動靜也沒有,可見華懿什麼都沒說。
她爲自己守口如瓶,可是自己剛剛竟想着,既然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最好死了才安全。
兩相對比,華懿忠心耿耿,她卻想着殺人滅口,倒顯得她背信棄義一般,越想,沈落越覺得自己有所虧欠,而她是一個最不喜歡虧欠別人的人。
她想利用的人她會毫不手軟的利用,可意料之外的人……她不喜歡虧欠別人,更不喜歡意料之外。
“你去探過侯府了?”蘇執問。
沈落的思緒被扯了回來,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皺起了眉頭道:“去探過了,華懿看見我躲在樑上,竟然一點也不吃驚。”
蘇執聽到的重點卻不是華懿的反應,他笑道:“我的王妃就這麼點本事?躲在樑上竟能被發現?”
“我——”沈落一時語塞,俄而自己也奇怪起來,華懿到底是怎麼發現自己的呢?
腦子裡閃過一句話來,沈落猛然驚覺了什麼,目光大亮。蘇執一看便知她想通了,正要問,沈落卻是擡起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蘇執眯眼,一道寒光自眼縫中射出。
Www ¸ttκΛ n ¸C O
沈落連忙收了手道:“你不許問~”竟是有幾分孩子氣的耍無賴。
見蘇執俯首而笑應承了她,沈落的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果然啊,蘇執最吃她這一套了……
“對了王爺,今晚我要去侯府救華懿。”
“你要去救她?嘶~可是她知道了你的秘密呢~”蘇執故意問她,還偏頭作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來。
“咳咳…”沈落輕咳兩聲站起身道:“午膳好了麼,我好餓啊……”卻是轉移了話題。
蘇執只笑看着沈落這副心虛的模樣,也不再逗弄她,隨之站起身來,朝着朝露殿外慢悠悠地走去,邊走邊道:“午膳早已備下,本王一個人食不知味,正等着夫人回來作陪呢。”
沈落在蘇執身後朝着他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兒,隨即跟了上去,兩人一齊往蓮方堂去了。
……
夜色包裹下的平京城總是繁華多些,璀璨的華燈照亮夜色,天上星子的那點瑩瑩微光便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茶肆中,說書人撫須拍案,口沫橫飛;酒樓中,傷心客酒酣耳熱,舉杯邀月;秦樓楚館中,浪蕩子美人在懷,笙歌不歇……
似乎市井百態皆是彰顯着盛世太平,柴米油鹽的煩憂,不過須臾即逝的夢魘,醒來後,這盛世依舊歌舞昇平。
黑影自夜色中掠過這一路的繁華喧囂。
上殷皇城中一派國泰民安的景象,而南戎此刻卻面臨着西宛人大軍壓境的危險,明明是聯姻的兩國,卻是天上人間的差別,一邊絲竹樂舞,一邊號角戰鼓。
南戎借兵的國書早已抵達皇城了,可宮裡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南戎拱手送上一位疼愛的公主,祈盼得到上殷的庇佑,可到頭來卻是什麼也沒得到,何其不公啊……
可這世上從來只有弱者尋求公平,強者恆強,從不會覺得不公。
建安侯府。夜更深了。
華懿聽見外面一陣的吵嚷,知曉自己生命的終點即將來臨了。
侯夫人在知道了這件事後已經做了決定,打算要了華懿的命,只是白日裡總是叫人覺得神明在上,似乎殺人的勾當容易被外頭察覺。
但夜深了,黑暗中的一切神明皆無法看到,欺凌也好,殺戮也罷。
侯夫人的臉上露出某種陰狠的神情,與她錦衣華服端貴的外表格格不入。身側的男人俯首躬身行了個禮,向她遞過去一個最後的詢問的眼神。
侯夫人點點頭,聲音冰冷:“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那男人頓首起身,往院子中,往那間捆住華懿的屋子裡走去。
半晌,屋中沒有動靜,男人也沒出來覆命。
侯夫人察覺到不對勁,又指了一個人進去查看。
“啊!!”
一聲短促驚恐的急呼,打破了外面屏息凝神的寂靜等待,侯夫人臉色煞變。
隨即屋中的人匆匆跑了出來,面目漲紅道:“都死了!都死了!人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