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府上下密不透風,可皇城中的流言卻是不脛而走。
一則宮宴那晚康家匆匆離去,二則康府上下關門閉府了好幾日,三則家中三姑娘猶在閨中,卻是把五小姐送進了宮。
這三件事和那流言聯繫在一起,越發像是在互相印證,事到如今,便是康明薇不願意,趙合燕也不得不聽康祿的勸了。
雖是外頭有鼻子有眼傳得沸沸揚揚,倒也沒說康明薇被田文濱破了身子,只說是有人撞破了兩人私下往來,舉止親密,故而那日康氏一家才匆匆離宴。
可即便如此,還有哪個好人家會要一個與人私相授受的女子?
康明薇自然是委屈的,可趙合燕還有一個兒子康明武,她總不能爲了女兒就不顧兒子了吧?
康明薇嫁給了田文濱,倒可對外頭說是兩相情好,原本就定了親,那些流言便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
可若是一直不嫁,到頭來流言紛紛,只會說成是康明薇自己不知檢點,那一母同胞的康明武還能有什麼前程?
事已至此,趙合燕終究是被康祿說服了,便任由康祿到田家去說親了,康明薇自是不願意的,成日又哭又鬧沒個消停,人也憔悴了許多。
猶記得康憐蕾出事之事,康明薇曾罵過她‘不知廉恥的下賤貨’,還說什麼‘若我是她,早找一根白綾吊死了乾淨’,事到如今,她自己遇到了一樣的事,卻是並沒有勇氣一死了之的。
哭鬧皆是無用,康明薇到底死了心,只打算將一輩子葬送到田家了。
……
冊妃宴的熱鬧沒成想竟過去的這麼快,皇城很快便又爲康田兩家結親的消息議論起來了。
沈落聽了芙蘭的話,差點把剛喝進嘴裡的一口水噴了出來。
“咳咳…”沈落咳了兩下:“你說田氏和康氏要結親?你沒聽錯吧?”
“沒聽錯啊!街上都是這麼傳的啊!”芙蘭一本正經道。
放下手裡的茶盞,沈落舒了口氣:“我還以爲是田家和康家發了喜帖了。”
“想來應該也快了吧?”
瞧一眼認真思索的芙蘭,沈落笑了笑:“既然是流言,只怕是成不了的。”
“王妃。”是半夏遠遠就開口叫了一聲。
不等芙蘭問緣由,半夏已經走到了近前:“王妃,午膳好了…”頓了頓,半夏接着說道:“……等您一同去用膳呢。”
卻是按照沈落的吩咐沒提起蘇執。
不動聲色嘆了口氣,沈落站起身道:“走吧。”三人便一齊往蓮方堂去了。
實則事情果真如沈落所說,外頭的流言是康家自己放出去的,想是希望借流言給田家一些壓力。
康祿到底是多年不做官了的,田文濱又是田建弼最疼愛的嫡子,怎甘心就娶這麼一個庶女進門呢?
田文濱自己更是不願意,他素來風流,年紀輕輕纔不願意娶一個夫人回去添堵,加之康明薇麼,他已經睡過了,於他而言沒什麼新鮮的,便更不想娶進門了。
外頭流言四起,蘇執日日上朝從朱雀街經過,怎會不知,是以沈落進了蓮方堂,見蘇執今日竟沒有等自己便動了筷子,心中有些不爽利。
雖是已經分房睡了,但事情只在朝露殿,也只有芙蘭半夏還有華懿知道,大約奚竹和越休也是知道的,只是這兩人沈落好久沒在府中見到了。
奚竹本來就不大喜歡沈落,倒也不奇怪,越休成日裡見不到卻是十分稀奇的。
總之別的侍女和小廝都不知王爺王妃在鬧彆扭,蘇執似乎也不想別人知道,凡是有外人在的情況下,他多半是十分體貼周全的。
今日卻是……沈落心中更氣了。
“快些吃吧。”蘇執將手裡的籠蒸螃蟹剝好,又將剝出來的蟹黃送到了沈落的碗裡。
“王爺…”沈落皺眉看着蘇執,有些莫名。
“快吃。”
卻是瞪了她一眼。
既然人家王爺願意下這個苦力,沈落覺得不吃白不吃,便高高興興吃起來,也不管蘇執剝着螃蟹自己都沒吃幾口菜。
總之最後她是飯飽饜足,這纔想起來看蘇執的臉色,蘇執還是冷着一張臉,只是斜飛入鬢的眉梢微微彎了幾分。
原本以爲是蘇執反省了自己的錯誤,這回想討好她一下,誰知剛放了碗筷,蘇執又道:“本王有話跟你說。”
一副‘你趕緊還我錢’的欠揍模樣。
本就吃的有些撐,又被蘇執拉着快步走回了朝露殿,沈落一進殿門便覺得胃裡十分不舒服,再忍不住,一把將蘇執的手掙開了。
“你到底怎麼了?成天擺臉色給誰看呢?”沈落白了一眼蘇執,站在殿門口不動了。
芙蘭和半夏都被留在了廊下,離得遠,哪裡知道沈落在裡頭髮了脾氣,只隱隱聽見朝露殿內說話的聲響有些大罷了。
長嘆了口氣,蘇執走到內殿去,在桌邊坐下:“過來。”
不容拒絕的口吻。
沈落板着臉走了過去:“有話就說。”
“難道不是你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講麼?”蘇執反問,眸中閃過一道厲色。
“我、我講什麼……”沈落心虛,聲音低了幾分。
“康家和田家的事你想幹什麼?”見沈落咬着牙不打算開口,蘇執乾脆開門見山問了她。
仍是沒回答,沈落只偷偷在掌心運了幾成功力。
畢竟吏部尚書可不是什麼小人物,蘇執便是有些色令智昏,倒也不會連這也容她去鬧,何況看他這幾日的表現,大約是新鮮勁兒過了,如今想起來要收拾她了。
“手放桌上。”掃了一眼沈落悄悄背到身後的雙手,蘇執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沈落不動,只板着臉看着蘇執。
殿中一時間安靜的有些詭異,兩人對視了好半晌,終是蘇執率先躲開了目光。
“咳…”他輕咳一聲:“你沒什麼想問本王的嗎?”
“有。”沈落老老實實答道:“王爺這幾天爲什麼對我冷冰冰的?莫名其妙,我明明沒有得罪你。”
“你…”蘇執的目光忽而迷離起來,可只說了一個字,他似是又恢復了神志一般,明明笑着,眼眸卻煞是清冷。
“是本王錯了。”蘇執的身子猛然前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