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兩人跳到了明帝的面前,其他人卻還是不動,只看着成王,等他的命令。
成王笑道:“三弟,你估錯了一點,我既然敢逼宮,身邊人自是精挑細選過的,這些人都是光身一人,何來誅九族之說?這兩個人敢去護駕,恐怕是心有牽掛了吧?十幾個人對三個人,你認爲有勝算麼?”
他這麼一說,那兩個人立刻猶豫了起來。
外面突然傳來嘶喊拼殺之聲,衆人都是一愣,龍少爺笑道:“只怕這是護駕的人來了,二皇兄,你布在外面的人能守得幾時?
成王笑道:“這可不見得。”他突然刺過來,龍少爺急忙揮劍格擋,兩人鬥在一處,剩下的幾人拿着刀劍,便衝着明帝和謝貴妃等人殺來。
長孫貴妃和謝貴妃大聲尖叫,那幾名侍衛倒似乎都不敢對明帝下手似的,都爭先朝韓王衝了過去。
那兩個臨陣倒戈的侍衛似乎是鐵了心不跟成王幹了,急忙衝上去保護,十幾個人對兩個人,真正對陣動手的沒幾個,一人左右看看,提着劍直奔長孫貴妃去了,長孫貴妃嚇得尖叫:“姐姐!姐姐!快救我!“
謝貴妃嚇得直喊:“住手!住手!”
她是成王的母親,那幾人倒真是有些投鼠忌器,一時間躊躇起來。
我急忙爬起來,好在是屏風後,一時也沒人注意我,左看右看,X的,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
古代人從小受的就是君爲天的教育,潛移默化,心中都把弒君當成是大逆不道,明帝長相威嚴,雖說現在委頓在地,但也餘威尚在,他怒目瞪着這幾名侍衛,再加上謝貴妃死死的撲在他身上護住了他,一時間倒真不好下手。
龍少爺和成王正鬥得厲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成王的武功,只覺得和他這人一樣,陰風陣陣,出招往往出人意料,陰損有餘,陽厚不如,是不分高下立見生死的殺招。
相比之下,龍少爺便比較吃力了,我記得他和我一樣,都專攻輕功,當然我理解,他是爲了在“採花”被發現的時候可以全身而退,但是現在看來,他可就大大吃虧了。
復山躺在地上,嘴卻不閒着,指點來指點去,每每指出成王招數上的破綻,氣的成王臉色都變了。
“給我殺了他!”成王大叫道,幾名侍衛急忙趕來,刀劍齊下,等到他們退開的時候,復山已經渾身是血,但仍微笑着看着他們兩人爭鬥。
成王冷笑道:“不下殺手?哼,倒是有情義。”
復山冷笑:“有你這好徒兒暗算我,爲師當然死的快了,這些人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倒是比你強些。”
成王一劍下去,龍少爺退開,疼得直皺眉,成王笑道:“自然比我強,所以師傅您一時半刻的死不了。”
復山冷笑一聲,閉口不言了。
宮外的廝殺聲音更大,一名內侍悄悄的爬近門口,被侍衛發現,一刀下去結果了性命。
我鞭長莫及,急得差點跳起來。
成王和龍少爺的拼鬥已經到了白熱化,兩人身上都是血花四濺,保護韓王的那兩名侍衛寡不敵衆,雙雙被殺,韓王眼看着那兩人死在他面前,嚇得大叫起來,情勢緊急,我隨手抄起腰牌扔了出去,那人完全沒料到這個方向會有東西扔來,急忙閃身躲過,
我藏不住了。
跳了出去,我衝到明帝面前擋住了他,沒有武器,我只好一把抄起了桌上的金酒瓶,哎,這東西沉甸甸的,感覺倒是有了點底氣。
“這小內侍怎麼沒暈?”一人驚道。
暈你大爺的,本姑娘自從被毒仙以毒攻毒的調理過身子骨,尋常小毒能奈我何!再說這只是麻藥!
那些侍衛驚疑不定的看着我,對這個本來應該被麻翻在地的小內侍,還能爬起來,還能抄起酒瓶跟他們對峙的古怪狀況,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聽聽外面的聲音,你們還不放下刀劍?否則外面人馬衝殺進來,你們吃不了兜着走!沒聽到皇上剛纔的赦令嗎?”我虎着臉嚇人。
那幾名侍衛根本理都不理我,一人上前,當頭砍了下來,我把酒瓶的蓋子掰開,將酒往他臉上迅速一潑,他沒躲開,臉上身上滿是酒液,氣的大叫了一聲,又是一刀砍下來。
我將金瓶往上一舉格住刀,擡腳一踢,那人完全沒想到我竟然會點武功,急忙閃開,更加生氣,下一刀就用上了十成力,我嚇得閃身一躲,那人一刀下來,明帝面前的那張長案立刻被分做了兩半。
明帝大叫道:“朕腰中有短劍!”
我搶過去奪過劍來,但金瓶卻不敢丟,那邊韓王大叫起來,有兩名侍衛已經撲過去要殺他。
耳邊突然傳來成王的大叫聲,衆人都吃了一驚,擡頭看去,不知道爲什麼,成王突然握着手臂躺倒在地,他的四肢不停的抽搐,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本已經沒有聲音的復山這時卻哈哈大笑起來,“好徒兒,你算計我,我也在算計你啊!你以爲我爲什麼讓你停練千手諦聽給你的心法?你的身體本來就不能練武,你學我的武功,等於自找死路!哈哈哈!”
龍少爺怒道:“你爲了自己,不惜利用我二哥?你明知道他天生體弱,還讓他練你的武功?你的武功都不是正統內家一路,你這樣會害死他!”
復山笑道:“呵呵,是啊,武家的子孫,最後一個都別留下,一個個都去死吧!去死!”他的臉詭異的扭曲起來,笑了一陣,不動了。
他遭成王背叛,剩下這最後一口氣,竟然就是爲了看成王落敗,眼下這口氣散了,人也死了。
謝貴妃尖叫起來,成王掙扎着要站起來,手腳卻使不上勁,最後只能癱在地上,可怕的抽搐着,頭髮散亂,看着嚇人。
成王這麼一倒下,那些侍衛頓時慌了手腳,幾人搶上前想要扶起他來,急急的叫道:“王爺!王爺!”
與此同時,殿門也被撞開,許多人一起衝了進來,我眼尖,搶在頭裡的不就是謝安懷嗎!還有其他幾名軍官。
得救了!
韓王嚇的涕淚交流,不停的大喘氣,這些人一衝進來,那幾名要刺殺他的侍衛立刻被圍住擒獲格殺,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謝安懷自然不知道我易容成何種模樣,他一進來,便和身後衝進來的武將一道,忙着擒獲那些反叛的侍衛、上前保護明帝等人。
眼看大勢已去,那些侍衛倒也硬氣,幾乎都在自己被抓住前自盡,屍體紛紛被拖了出去,看的我渾身直哆嗦。
早有醫官上前來爲明帝診治,哆哆嗦嗦的道:“皇上,這是、、、、是、、、請讓臣用金針爲皇上通暢血脈,皇上才能站得起來、、、、、、”
“快些!”明帝對他怒吼道。
我悄悄的把刀放下,站到一邊,卻看到龍少爺奔到成王跟前,俯身想要把他抱起來。
“滾開!”成王怒斥道,他顫抖着躺在地上,並不服輸,只是冷笑,反手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猛地插入了正想把他扶起來的一名侍衛的心口。
“王爺!”那侍衛大叫了一聲,仰天躺倒,死有不甘。
“一羣蠢材!若是早動了手,恐怕眼下已經成事了。“成王冷笑,他突然一仰頭,吐出幾口鮮血來,渾身抽搐的更厲害了。
“別看,退下去!”龍少爺對着那些呆呆站在那裡的禁衛軍怒道,成王這幅樣子,被人看到,有失皇家體面。
適才宴會變故,龍少爺一人獨抗大局,眼下身上血跡斑斑,他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好色樣子,眉宇間自有一番威嚴,禁衛軍帶着軟倒的內侍宮女等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幾名高級官員,還有兩名正滿頭大汗的爲明帝等人診治的醫官在,偏殿已經無人。
謝安懷提了一壺茶水,一下子澆滅了炭盆和香爐,其餘幾人也推開了窗子,殿外的冷氣猛地撲了進來,我正好站在冷風頭裡,頓時覺得寒風刺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才擡頭,就看到謝安懷關切的盯着我看,他欲言又止,別過了頭去。
“來人,趕快給這個逆子診治!“明帝怒吼道。”這逆子竟然想要弒父!把他給我抓起來!救活!朕要親自審問他!”
成王躺在地上,勉力撐起上身,笑道:“父皇,不用您操心,我就要死了。”
“不!!!!!”謝貴妃尖叫了起來,她剛纔便一直想要過去成王身邊,聽到這句話,嚇得魂飛魄散,“成王!我的成王!你不會死的!好孩子!給你父皇認錯、、、、、、、成王、、、、”
成王吐了一口血出來,表情古怪的笑道:“沒想到復山教我的竟然是這樣的武功,怪不得他嚴禁我使用內力,這就好比迴光返照一般,拿十個月的辛苦,換一天的榮華富貴,哈哈,若是我早知道、、、、、、”
他看了一眼復山原先陳屍的地方,苦笑道:“真是好師傅啊。”
“我的成王!我的成王!”謝貴妃也不知道從那裡來的力氣,三滾兩爬的搶到成王身邊,也不顧什麼儀態,抱着成王,哭着叫他,伸出手去爲他擦去口邊的血跡。
“哭什麼哭!此等逆子!叫他死了好了!”明帝大吼道,但是眼圈也紅了。
殿裡一片安靜,衆人看着謝貴妃抱着成王哭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來人!快來人!給我的成王看看!太醫!醫官都在那裡?快點過來!”謝貴妃哭叫着道。
一名太醫急忙上前,成王冷笑道:“不用看我,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行了。”
謝安懷上前,剛要俯身查看成王的傷勢,成王惡狠狠的瞪着他,“走開!”
龍少爺走過去,默默的爲成王摸脈,臉上現出悲色,站起身來,輕聲道:“不行了,氣脈已經斷了。”
謝貴妃大哭起來。
“母親,你怪我麼?”成王微笑道。
謝貴妃哽咽道:“傻孩子!爲什麼要造反,有母親和舅舅在、、、、、你擔心什麼,爲什麼要造反,還要學這樣邪門的功夫,還瞞着母親、、、、你纔剛娶親、、、、這是爲什麼!”她哭叫道。
成王輕聲道:“我好恨,母親,您不要對我太好,我、、、、、我可能不是您的孩子,我聽到了,小時候,我聽到了您和舅舅的說話,您質問舅舅,問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成王的聲音雖小,但是衆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明帝一巴掌打翻了太醫的針盒,怒道:“什麼!!”
我環顧四周,除了我和謝安懷,衆人無不驚訝莫名。
成王斷斷續續的道:“我聽到了,您問舅舅爲什麼要換子,您說舅母、、、、、身體孱弱,生下來的孩子也不會很健康、、、、您還說、、、、兩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都是難產,您生產完後一直昏睡,舅舅是不是在這個時候下的手、、、、”
所有人都聽着他往下說,謝安懷盯着成王,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清。
冷風把殿中的燈火吹得搖曳不定,謝貴妃抱着成王,哭得越發的悲慘,她抽抽噎噎的道:“傻孩子,傻孩子,你在胡說什麼啊,你是我生的!你是我生的、、、、、你就爲了這個、、、我的天哪,那時候你才、、、、你才幾歲?不是,你聽我說,你聽我說,那場談話的前一天晚上,你舅母,也就是問柳的母親來找我、、、、她跪在我面前,拼命的磕頭,說你舅舅和你外公把你和問柳換了,問柳纔是真正的、、、真正的皇子,纔是我的兒子。”
成王苦笑道:“母親,這是真的麼?”
我立刻看向明帝,他的臉上驚疑不定,看看成王又看看謝安懷,眉毛緊緊的皺了起來。
“你舅母說完後,我也呆住了,的確,你和問柳相差不到12個時辰,我那時候受了當時的長孫皇后的暗算,被逼的早產,你舅母身體則從來不好,你和問柳那時候都差點沒活下來,但是你更兇險些、、、、我被她問的起了疑心,第二天就召你舅舅入宮,遣開所有人問他,你舅舅沒有承認你們兩人是否被換了,他說的含含糊糊,但我還不明白麼?該死的,他們是怕你當時活不下來,想用這個當以後的棋子,虧他們想得出來,我父親、我哥哥、天殺的、、、、”謝貴妃說的又快又急。
“我昏了頭了,竟然答應下來,他走後,那晚你睡着了,我坐到你面前看你,是你、、、沒錯、、、、、生你的時候,我抱着你,直到看清你是什麼模樣才放的手,沒有誰會認錯自己的兒子、、、、、真的、、、、、、、”
“可是舅母、、、、、、爲什麼、、、、、”成王斷斷續續的問道。
“她和我不一樣,你舅母天生疑心重,她和我不一樣,她本來就心思細密,生產完後就更是如此了,傻孩子,宮裡要換出去一個嬰兒那裡那麼容易!你那時身體孱弱,天天好幾位太醫輪換着守着你,你父皇也天天過來看視你,我那時得寵,更是無數妃嬪過來探視,如果你被人換了,那裡不會泄露出來、、、、、、”謝貴妃抱着成王,哭得泣不成聲。
成王笑道:“原來如此,我是母親生的?哈哈,我一直很恨他,母親,我一直覺得您對他很好、、、、、、好的跟我一樣、、、、我恨外公、恨舅舅,我恨謝家、我好恨,母親和父皇一對我好,我就在想,如果知道了我不是母親生的,父皇和母親還會愛我麼?我好恨,如果那天我沒有聽到、、、、、、、如果、、、我想那個人一定是看出來了,所以他纔不收我當徒弟,不讓我學功夫,只教了我一套心法、、、”
“不是、、、不是、、、、”謝貴妃哭泣着道,“你那時候身體很弱,是我不叫他收你的,問柳很小就沒了娘,當姑姑的總要看顧他些,你這傻孩子、、、、、”她抱着成王的頭,哭的越發的悽慘。
“做子女的先父母而去,此乃不孝,更別提要弒父弒君、、、、、、”成王努力的擡起頭來,看着明帝,“我在地獄裡,也安心了,我是父皇母后的兒子、、、母親,洛王對您也很孝順,不要再爲我哭了、、、、、我只會讓您擔心、、、、、、”
明帝沉聲道:“你安心去吧,達兒。”
成王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怪異的微笑,他慢慢的轉頭,看向謝安懷,努力的抽動了一下五官,似乎要做一個譏諷似的笑容一樣。
“我是、、、、你不是、、、、”他輕聲的笑道,眼睛慢慢的閉上,耳朵和鼻孔裡都流出了黑色的鮮血。
謝貴妃大叫了一聲,接着便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她哭得肝腸欲斷,我聽得心酸,忍不住也淚流滿面。
明帝低頭嘆氣,哽咽道:“逆子!死的好!死的好!”他恨恨的嘆氣,突然撫着心口,臉色也變了。
龍少爺搶先注意到,他急忙招呼太醫上前爲明帝診治,又有人來請謝貴妃放手,衆人亂成一團。
我走去屏風後,找到那隻乳豹,這小東西,竟然還在睡,不知道外面已經天翻地覆了麼?
一滴淚水掉到了乳豹的鼻子上,這小傢伙拱供腦袋接着睡,我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心情很複雜。
轉身,謝安懷站在我身後,他面色凝重,卻對我笑了笑:“你得先回家去了,我暫時還走不開。”
我輕聲道:“好,我現在只想回家。”
謝貴妃頭髮散亂,抱着成王的屍體哀哀哭泣,滿殿的人都來勸她,但她一個個的罵走,就是不放。
明帝被人攙了起來,坐着肩鑾離去,韓王哎呦哎呦的叫着,也被人擡着送走了,已經有朝臣等人進宮,正圍着龍少爺嘰嘰喳喳,那份忠心耿耿的焦急神態,論誰都覺得若要是在生死關頭,他們肯定是要以死護駕的。
謝安懷輕聲道:“我找人送你先回去。”
“安豐沒事吧。”
“沒事,他現在在靜處修養,小翠陪着他。”
我渾身一鬆勁兒,頓時覺得疲乏無比。
“我能帶上它麼?”我給他看懷裡的乳豹。
謝安懷點點頭,“他揮手招來一人,吩咐道:“帶柳堂主回去。”
那人神色不變,答應一聲,在前爲我領路,一路上通行無阻,等到出了宮,門外早就有車馬在等待,守在車前的竟然是流雲。
“小眉!是你麼?快把面具摘了吧!”流雲看上去很興奮。
“我進去再摘好了。”我疲倦的道,坐進車裡,流雲也進來,離得我遠遠的,笑道:“啊,可算找到你了!”
我笑笑,“有吃的麼?我好餓。”
“有!那食盒裡面什麼沒有?這兒還給你熱着湯呢。”流雲快手快腳的給我倒了一碗,我接過來,碗裡的湯冒着熱氣,雞湯上的油已經被吸走,一口氣喝了大半碗,這才覺得腹內空空,奇怪,早先已經吃過飯了的。
“宮裡、、、、、、嗯,你帶回來一隻小豹子?”流雲饒有興致的逗弄起那隻乳豹來。
“那個小內侍怎麼樣了?”我問道。
“一直都哭哭啼啼的,不停的問他的那個叔叔怎麼樣了,哎,頭大,我最不擅長應付孩子了,放心,有人好好的照顧他呢。”流雲撓撓頭,他看看我,起身坐到車外去了。
我的房子裡一直無人,需要清掃,所以便回到了謝安懷那裡,熱水早已經齊備,我好好的洗了個澡,換了衣服便倒頭睡下。
這一覺睡得香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