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心病狂!!你們這些毫無人性的東西,枉爲人類!!!”
一道暴喝聲,將崔封驚醒。他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的膝蓋,正緊緊地貼着地面,手掌腳掌似是被某種鐵器固定住了一般,劇痛難耐、動彈不得。
崔封驚異地探出神識,卻發現眉心之中宛如一潭死水,空洞無光,自己那本來應該已經趨於飽滿的神識,此刻竟然瞬間被虛無吞噬,消失不見!
緊接着,他火急火燎地感知自己的丹田,瞬間如墜冰窖。丹田中,空空如也,原本被開闢出來的空間,被一團團散發着渾濁氣息的東西填滿,形同淤泥,沒有半點活力與生機。
驚恐萬狀,崔封繼續試着聚集自己體內的力氣,卻發現稍一用力,渾身骨架似乎就要崩斷了一般,脆朽不堪,羸弱到了極點。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那道語氣兇厲的聲音再度炸響在崔封耳畔:“王朝信得過你們,讓你們公孫家族享握六州資源,讓你們探究研悟肉軀的奧秘,可你們,竟然幹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聽到這道聲音,崔封下意識地擡動脖頸,環顧四周。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光線陰暗的房屋。房室內甚是寬闊,一張張長而寬的案几橫七豎八地擺着,還有一個個造型古怪的架子、一張張結構特殊的木牀,到處都是。
貼近牆壁的地方,一層層木架上,陳列着一個個瓷瓶。房室角落裡,則擺着一個個半人高的陶罐,有大有小。
崔封動了動鼻子,這才聞到了空氣中飄蕩的一股奇異的氣味。
除了房屋的佈置奇怪以外,崔封還看見了十幾個穿着“金匠蝸”甲殼鑄造成的“鐵蝸靴”的人。這鐵蝸靴是隸屬王朝的兵士的標配法器,這些人的身份,自然也是呼之欲出。
另外,還有四五個與崔封一樣,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影。這四五個人的手掌、腳掌皆被太攀釘洞穿,四肢被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之上。
這時,一個穿着鐵蝸靴的人踱步來到崔封面前。崔封努力擡高脖子,卻發現身體中的力氣少得可憐,他努力將眼珠子向上翻,卻也只能看到對方的腰間墜着的一個令牌。
“你就是公孫元崇對吧?”那個站定在崔封面前的人影,以低沉的男聲,毫無感情波動地說道,“你們公孫家,當真都是一羣心理扭曲的瘋子。你若要怪,就怪你這一生投錯胎了吧,你們的行徑,實在是天地不容!”
那男人說完,崔封只聽見一陣破風聲,旋即便感覺後頸一涼,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後,他看到了自己少了腦袋的身軀,還瞥見了,他身旁那男人腰間令牌上,刻着的一個“勝”字。
隨後,那男人邁着步子離開,崔封隱約聽見,鮮血噴濺的聲音在周圍不斷響起。
崔封視野漸暗,他最終閉上了雙眼……忽然間!崔封頭顱深處,無聲地炸開了一圈光霞,將他整個腦海點亮了起來。
驚駭交加地睜開眼,崔封將雙眼瞪大到極致,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場景,汗如雨下、氣喘如牛。
那一排排觀衆席位,再度出現在了崔封的眼前,他的身軀也變得充滿力量、輕盈無比。丹田內九幽靈力沉沉浮浮,散發着蠻橫兇猛的氣息。眉心之中,神識也達到了飽滿狀態。
崔封將自己的身體來來回回感知了幾遍後,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念頭:方纔發生的一切,或許只是一個夢境。
夢境?
崔封不敢確認,因爲他剛纔體驗到的一切,來自五識感官上的真實之意,以及種種細枝末節的情景刻畫,都達到了現實的水準。這世間還沒有誰,能將一場夢,做到這個地步。
鬆開握緊的拳頭,崔封漸漸放鬆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掌中,竟然握着那顆墨綠色的珠子,只不過,一剎那後,這顆珠子,就化作了一小撮飛灰,飄散在了空氣之中。
崔封一看,怔了怔,頓時聯想到了方纔的夢境。
在夢境之中,他被人稱作公孫元崇,而這個墨綠色的珠子,也是從公孫元崇的“屍首”裡找到的,這一系列事情之間,似乎有着一條無形的細線連接着。
推敲了一番,崔封得到一個結論。他認爲那顆墨綠色的珠子,是承載了公孫元崇生前一部分記憶的東西。
修真界中,修士將記憶拓印在某件器物之中,這是十分常見的一個手段。崔封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這一點。
照着這個思路推敲下去,崔封不禁神色微變,輕聲自語道:“如此說來,這公孫家族,是被王朝的兵士給斬盡殺絕了麼?”
“那些王朝兵士,說公孫家的人,幹過喪盡天良之事,究竟是什麼……”
崔封默默思索,想到一些關鍵處,他左右推敲,按照自己的猜測一步步走下去,但最後推演下去,只是無疾而終。
不過,崔封心中,隱隱間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他對公孫家族所做的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有了一個大致方向的揣測。
思索了一陣子後,崔封看着天空中的大日已然垂落到了西邊。在黃昏之中,這古老殘破的賭鬥場,被蒙上了一層蕭索與淒涼。曾幾何時,這裡還坐滿了位高權重、腰纏萬貫之人,熱火朝天。只是在歲月的侵蝕下,這些繁飾過後的崢嶸與輝煌,終究會化作一望無垠的烏有。
崔封一陣感慨之後,心中竟是生出了幾分慨嘆歲月無常、白衣蒼狗之意,只不過數息之後,他自己都覺得,內心的諸般想法,實在有些裝腔作勢。
未曾到過巔峰,有何資本滄桑?
整理了一番思緒後,崔封問了問閻鴟,自己睡過去了多長時間,閻鴟告訴他,今夜過後,他還剩下九天的時間。
崔封取下自己腰間掛着的三個儲物袋,擺在面前。本來,他這一路走來,至少都獲得了十個儲物袋,但他不可能將所有儲物袋都掛在腰間。
腰間,他只掛了三個儲物袋,分別是赤色、青色與紫色,上面的花紋各有不同,似乎意思是出自不同的煉器師之手。
這三個儲物袋中,裝着他身上所有的丹藥、符籙、法器,以及分門別類、數不勝數的瑣碎雜物。
崔封將神識沒入其中,一番尋找後,他目光一動,神識緊緊地鎖定在了一件器物之上,自言自語了起來:“差點就將你給忘記了,好在,那場夢境提醒了我,這剩下的九天時間,我就來折騰折騰你吧。”
紅光一閃,崔封沉下心神,聚精會神地擺弄起面前的各種東西來。
……
九日之後,清晨。
崔封睜開了雙眼,這九天以來,他幾乎可以說是不眠不休,一直沉浸在一種玄妙的境界之中,那是一種對“知識”的渴求,對“真理”的探知,是一種爲了提升戰鬥力而涌現出來的狂熱。
直到昨夜,崔封才停下手上的一切,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運轉《通冥功》恢復了消耗的神識。
剛一睜開眼,那道神識波動便如約而至,輕飄飄地在崔封腦海中留下了一道訊息:“第二重,三個月,啓。”
崔封緩緩地旋轉着身子,環顧着周圍看臺上的十二個漆黑的甬道,這一次,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的生靈,從那甬道中衝出來。
忽然之間,崔封驀地聽到一陣破空之聲!他的後腦勺,霎時間像是被一柄長劍抵住了一般。
崔封迅速扭動身子,同時毫不遲疑地擡起雙手,直接展開閻羅姿態,打出靈彈連珠術,一顆顆靈彈交織着,將崔封面前的一片空間封得水泄不通,朝前疾飛而出。
一道纖細的黑影凌空而來,從其身形輪廓上來看,這同樣是個人類無疑,只不過崔封心中有預感,這個人的身上,必然也有怪異之處。
九幽靈彈周圍迴旋着一道道烏黑的光圈,那道飛撲而來的影子,身子周圍盪開一層薄薄的霧氣一般的光華,從一顆又一顆的靈彈之間穿梭而過,端的是靈矯到了極致。
要知道,崔封打出的九幽靈彈,雖說準頭還把我不到位,但無論是速度還是威力,都足以與上品上荒階靈術相媲美。
至於這漫天飛掠而出的九幽靈彈,每一顆都相當於一記上品上荒階靈術。這樣算起來,崔封掌握的靈彈連珠術的效果,也只有玄洪階層次的靈術,才能達到了。
可就是在這相當於玄洪階靈術的陣仗下,那道影子翩翩空舞,行雲流水地便將一顆顆蘊含着強大力量的九幽靈彈避了過去。
不過崔封心中明白,這對於尋常修士來說致命的九幽靈彈,或許對於眼前這道影子來說,並不算什麼,即便擊中了對方,恐怕也難以傷到對方一根毫毛。
崔封打出靈彈連珠術,只不過是爲了拖住對方的行動,以免又像第一次面對公孫元崇時那樣,一個照面便被擊敗。
達到目的後,崔封向後退出數步,拉開距離,以便於進攻或防守。
那道影子在避過了所有靈彈後,輕輕地落在了廣場的白石地面上。崔封眼前一亮,這道人影站定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對方是個容貌、身材,都不輸于于姝的女子。
只不過,崔封眼前一亮後,眉頭便深深地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