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山壁之上,鑿有一百零八尊石像,每一尊石像神色各異,或嗔或喜或哀。
崔封看着眼前這一壯觀的石窟景貌,心中掀起巨大的驚濤駭浪。令他震驚的,倒不是這一波瀾壯闊的景觀本身,而是這石窟奇景的所在之地。
這可是在桓均峰上!
桓均峰上,一顆雜草都堪比鋒銳的高階淬靈法器。崔封想要折斷一棵雜草,都要費九年二虎之力。
可此刻在他眼前,這一百零八尊石像,一眼看上去便是被人生生雕刻出來的!
崔封謙虛地認爲,自己在闢層階中,應該是無敵的存在,哪怕是澆靈階的大修士,都只有寥寥幾人能與他媲美。
而就他這樣堪稱築基期佼佼者的人物,都難以在這桓均峰的石壁上留下哪怕一道淺淺的痕跡。
那麼,能雕刻出這一百零八尊石像的人物,實力又究竟恐怖到了何等層次?!
“這……到底是什麼人,又是爲什麼,會在這裡留下這一百零八尊石像?”崔封平復下心中的驚愕,在他的認知中,這方天地,恐怕也只有陸近月那等人物能有此手段。
而就在這時,更加令得崔封大驚失色的一幕出現了。
那嵌入石壁的其中一尊石像,竟是忽然間顫動了起來!
隨着石屑剝落,那尊石像竟是宛如活了過來一般,從那石窟之中緩緩地邁步走下。
崔封雙眼暴突,他下意識放出神識,卻感知不到那尊“活過來”的石像上的半點生命波動。
幽湮悶吼一聲,散發出滾滾兇威,但那尊石像卻猶若未聞,依然一步一步走向崔封。
正當崔封愣神之時,那行動遲緩的石像,卻是在陡然間消失不見!
一生滅間,崔封眼前一暗,那尊石像竟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了崔封的面前,只聽一陣石塊磨動之聲,崔封便只覺鼻樑一痛,整個人猶若滾地葫蘆般翻滾而出。
幽湮眸子一動,一股寒意自它身軀深處涌起,下一剎,它也如遭雷擊,頭顱被那石像一掌拍中,就此重傷昏死過去。
那尊石像輕描淡寫地將一人一獸制服後,便搖晃着身子,蹣跚着腳步重新回到那石窟之中,靜立不動。
崔封鼻骨斷裂,鮮血從鼻孔中瘋狂涌出,整個面部泛起陣陣劇痛與酸意,眼淚也狂流不止。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崔封掙扎着從地上站起,走到幽湮旁,將其扛着遠離了那面石窟山壁。
顱宇中,幽湮出聲道:“看樣子,你想要從這裡通過,在短時間內是不太可能的了。這一百零八族石像,我若沒猜錯的話,或許是大自然的造化。”
“大自然的造化?!”崔封一邊幫助幽湮溫養傷勢,一邊修補自己斷裂的鼻骨。
“不錯,這些石像,看起來必定是某種擁有智慧的生靈雕刻的。但事實上,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因此,你察覺不到任何氣息。”
聽着閻鴟的解釋,崔封百思不得其解:“你是說,這些惟妙惟肖,甚至能夠行動的詭異石像,是天地自然孕育出來的?這怎麼可能?!”
“這世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在遠古時期第一道雷霆劈下之時,也沒有人相信那是一種自然現象。你眼前的這些石像,的確是天時地利應運而生的某種自然奇觀!”
閻鴟到底是閱歷遠超崔封的存在,桓均峰上這些石像,的確如它所說,是自然界孕育出來的奇觀!
萬丈瀑布、電閃雷鳴……這些皆是自然現象,而這桓均峰上的石像,也屬此列。
這面山壁,地處桓均峰上某一特殊方位,這些石像以風雨閃電鑿刻而成,加上久而久之納日月精粹、吸天地髓華,石像便被賦予了奇異的能力,成爲了這桓均峰山腳部分最強力的守護者。
說起來,這些會動的奇異石像之所以能形成,也是極大的氣運所致。
崔封聽完閻鴟的解釋後,心中長吁一口氣,這世間他不瞭解的東西,還是太多太多了。
“看來你想要從這裡過去,必須將這裡的石像全部摧毀才行。而且,你看這面山壁最中央處的那幾尊石像。”
崔封順着閻鴟的話語望去,只見那山壁中央處,有着三尊比其餘石像魁梧不少的石像。
這三尊石像外形各不相同,手中持有的兵刃也各有不同,一人持寶杖,一人握釘耙,一人拿棍棒。
“這三尊石像,恐怕更是棘手,我猜測,你恐怕要在這裡耗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順利從此通過。”
聽完閻鴟的話,崔封凝視了那些石像半晌,猛地,他眸子中爆發出強烈的熾熱之意。
“正合我意!”
……
墨竹林,琴聲蕭瑟。
“公孫大人,崔封正式開始挑戰第二重試煉,已經過了將近三個月了。異人族那邊,也早已沒有異動,那施宸如今也安心當起了翼人族的守護者。”
玄焱獅看着眼前那道曼妙的背影,心情愉悅地說道。
陸近月十指在琴絃上翻飛,漫不經心地答道:“他倒還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原以爲,他至少需要五年時間,才能將異人族對他的圍殺平息下來。”
“這之中,想必泰猛他們也出了不少力吧。”
的確,在崔封疲於與石人族、象人族、翼人族、虎人族周旋之時,泰猛、杜虎城以及戍無疆,都暗中幫助崔封攔下了不少其他種族想要襲殺崔封的生靈。
玄焱獅發出一聲苦笑:“這也算是他的實力的一部分吧,據說再過不久,象人族王的位置也要更換了,將由相承來擔任。”
陸近月停下手上的動作,輕笑道:“這個傢伙……”
“另外,牛人族牛魄,蛇人族佘韻兒,似乎也都有求於他。而牛魄與象人王之間又有着那樣的關係,恐怕待到他從桓均峰歸來之時,這些異人族,將會成爲他手中最爲鋒利的利刃。”玄焱獅感慨道。
“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景。”
陸近月搖頭道:“他能否從桓均峰下來還不一定,再者說了,即便他從真的完成了征服桓均峰這一壯舉,我這裡還有第三重試煉等待着他。”
玄焱獅微微皺眉:“公孫大人,您未免對他太過苛刻了吧……以往來到這裡的人族,與他所面對的試煉,可是天差地別。”
“以他的天賦與心性,怕是早已符合要求了。”
陸近月聞言,只輕嘆一聲:“如今的外界,與以往大有不同,我若不對他嚴苛,以後勢必會遭逢災禍。”
“畢竟,這是關乎到我們這裡所有生靈性命的事情。”
玄焱獅欲言又止,最終嘆息道:“我明白了公孫大人。”
“好了,你去鎮守你的領地吧,在我們重歸外界之前,這裡的秩序,必須要維護好才行。最近,暗中有不少生靈都在蠢蠢欲動,你們要忙碌的事情,也不少。”
玄焱獅點頭,它抖了抖渾身的漆黑色皮毛,準備告辭離去,而就在這時,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開口說道:“對了,公孫大人,還有一事。”
“你說。”
“小鹿,她快要出關了……”玄焱獅注意着陸近月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說道。
陸近月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嗯,沒事就好。”
“那……我告辭了。”說完,玄焱獅如釋重負,連忙轉身離去。
玄焱獅離去後,陸近月在那湖泊前凝望了一陣,幽幽自語起來:“崔封……你能否從那桓均峰生還歸來呢……”
……
微風掠過,稻穗飄搖,泛着熠熠金光,一頭頭小山般的黑牛在田中自發耕犁着。
田壟之上的一間木屋中,牛魄神色複雜地望着端坐在對面的那道人影,打破寂靜出聲道:“這麼多年了,你現在來找我作甚?”
坐在牛魄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與崔封打過交道的象人族之王,相山河!
相山河環顧四周一番後,答非所問道:“你住在這裡,未免太過寒酸。”
“嘭!”
牛魄一掌拍在面前的實心木桌上,震得整個房間迴響着嗡嗡之聲:“你來這裡,就是爲了嘲笑我?”
“我要退位了。”相山河沉聲道。
牛魄聞言,身子一顫。
這時,佘韻兒扭動着蛇身從後房出現,手中端着一個托盤,其上放着兩盞茶水:“我們日子過得清貧,你可不要嫌棄。”
相山河伸出枯瘦的手臂接過茶水,苦笑道:“弟妹,你可別折煞我。”
佘韻兒也不搭話,默然蜷身坐到牛魄身畔。
“我今天來,是想接你們回象鼻山。”相山河沉吟了半晌,將此次來到這裡的目的和盤托出。
牛魄冷笑道:“回象鼻山?難道還要再一次被你暗算?”
相山河連忙出聲解釋:“當年之事,其實是……”
牛魄毫不客氣地打斷:“你不必辯解,我們在這裡過得很好。我曾立誓再也不與你象人族有來往,我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爲好。”
“老牛你……”
牛魄手握拳頭,狠狠地砸在桌上,一股玄青色的氣流登時自他手臂上涌出,一道牛頭虛影也自其身後浮現而出。
“滾!”
相山河起身,深深地看了牛魄一眼,而後轉身朝着門口走去。臨走之時,他還是略帶歉意地嘆道:“當年那件事,的確是爲兄的錯,不過,我也是爲了我的族人着想。你若要恨,就恨我吧。”
說完,相山河便離開了這間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