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這個東西,有時候過得極其緩慢,因此有了“度日如年”這個詞語。
而有些時候,時間卻又如指間的細沙一般,眨眼便流失得一乾二淨,也因此有了“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這一說法。
崔封,如今就正處於後者這種狀態。
衣衫襤褸、足蹬敝屣,蓬頭垢面、渾身血痂……崔封此時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剛從龍潭虎穴死裡逃生的人一樣,模樣比乞丐還要悽慘。
“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半年了啊……”崔封枕在幽湮的肚子上,望着面前那面山壁,唏噓地感慨道。
離崔封初次抵達這面鑿滿石像的山壁,時光已然匆匆過去了六個多月。
這段時間,崔封兩耳不聞窗外事,與那山壁上石像戰鬥起來,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那面山壁之上的一百零八尊石像,被崔封逐一擊破,眼下只剩下最中央處的那三尊最高大的石像依然佇立着,其他石窟中的石像,皆已破碎。
與石像廝殺的過程,自然兇險無比,好幾次崔封都險些將自己的性命交代出去。
往往崔封在費盡心力擊破一尊石像後,需要恢復一天一夜才能讓傷勢痊癒。他身上的傷痕也從未間斷過,舊傷剛好,就又添新傷。
與之俱來的,自然是崔封的實力一日千里的增長,以及他對自身各種能力的把握。
不過,崔封收穫最大的,還是在擊碎石像之後,所獲得的“東西”。 ⊕ T Tκan⊕ ℃ O
“一百零八尊石像,現在只剩下了最後三尊。那門靈術也即將湊齊,可其中最關鍵的三個穴竅,就隱藏在這最後三尊石像之中。”
顱宇中,閻鴟緩緩開口,道出了此刻崔封心中所想。
崔封點頭,六個月前,當他終於將第一尊石像擊破後,一束流光猛地扎入到他的頭顱之中。
他的顱宇內,隨之便出現了一簇幽藍色的火苗飄浮着。
經過閻鴟的分析推敲後,崔封得知了這一縷火苗的實質,乃是一門靈術的殘缺一角。其中破碎的規則、結構,以及莫名懾人的韻威,都讓崔封下定了決定,一定要將這門靈術完整地得到。
而後,他每擊碎一尊石像,顱宇中的火苗便會壯大一分。直到現在,他的顱宇中,那團幽藍色的火焰已是趨於完整。
實際上,崔封現在已是能夠從這面山壁前經過,早在他擊碎了前七十二尊石像後,他就發現,自己已是能夠自由地在這面山壁前走動。
可爲了這門靈術,崔封選擇逗留在此,將餘下的石像全部擊碎。
“小子,準備好了麼,先提醒你一句,我沒猜錯的話,這最後三尊石像,比起之前的那些,可完全不在一個層階上。你很有可能丟掉性命。”閻鴟的聲音有些沉重。
倒不是他危言聳聽,這最後三尊石像,崔封光是將視線投過去,都感覺雙目一陣刺痛。
崔封迴應道:“行或不行,我也得試試,你不是說了麼,這門靈術若是重見天日,帶給我的好處將難以用語言形容。”
“……”閻鴟不再說話。
崔封起身,他拍了拍幽湮的頭顱:“在這裡等着,即便我有生命危險,你也不要過來,等你以後有實力了,再爲我報仇也不遲。”
幽湮翻起眼皮看了一眼崔封,答道:“放心,你死了,我會拿出我幽湮一族的尊嚴與我的性命……來逃跑。”
本來,當初崔封馴服幽湮時,幽湮的神識被烙上了崔封的印記,若是崔封死了,幽湮也必定會跟着一同魂飛魄散。
不過早在數個月之前,崔封便將幽湮神識中自己的印記抹去了,換言之,如今的幽湮可以隨時離開崔封,它已是自由之身。
可數次的共患難,讓幽湮心甘情願地呆在崔封身邊。
崔封狠狠地給了幽湮一下,而後朝着那面山壁走去。
山壁中央,那三尊形貌各異的石像,雙目雖是望着遠方,但崔封卻始終覺得,他們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三尊石像呈“品”形排布,位於最上方的,乃是那尊手持棍棒、臉如猿猴的石像。
而左下方的,則是那尊握着九齒釘耙的石像,這尊石像倒是面如冠玉,宛若一個翩翩美男才子。
右下方,自然就是那尊拿着寶杖的石像了,這尊石像看不出性別,身披鶉衣,許是佛教中人。
崔封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偉力實在神鬼難測,若不是閻鴟告知於他,他絕不會相信這些石像皆是自然鑿刻而生的。
崔封走到那身披鶉衣、手拿寶杖的石像面前,朝着它拍出一道九幽靈力。霎時間,那尊石像表面,石屑開始簌簌抖落。
手持寶杖的石像剛一走出石窟,便一個箭步朝着崔封猛衝而去,一圈圈漣漪般的青綠色光芒也隨之籠罩在它周圍。
崔封連忙向後速退,擡起雙手拍出一顆顆九幽靈彈。
原本威力極大的九幽靈彈,在碰觸到那石像周圍的綠色幽光後,便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淹沒其中,連半點衝擊都未能造成。
石像擡起寶杖,捲起身子四周的青色光芒凝聚在寶杖之上,朝着崔封猛地一揮,一條青色蛟龍狀的氣流飛速衝向崔封。
崔封穩住身形,連忙施展化真龍術,化作一條黑龍迎着衝撞過去。
“轟!”
力浪喧掀,崔封周身的九幽靈力頃刻間消散,這尊石像懂得運用靈力攻伐,施展出的招式也兇悍之極。
崔封將喉頭涌起的鮮血嚥下,那石像已然再次衝殺過來。
這一次,那石像雙手平攤,做出了一個向上虛託的動作。霎時間,平坦的地面上涌起陣陣濃郁的綠光。
翠綠色光芒洶涌而出,化作濤浪鋪天蓋地。
崔封雙目一凝,這尊石像比起之前他所對付的那些石像,的確是有天壤之別,光是此刻這記靈術,便讓崔封鼻息一窒。
綠色流光欺近,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崔封來不及多想,手指一撫須彌戒,一根晶瑩剔透的尖長之物出現在他手中。
“天犛角,哞!”
暴喝一聲,崔封丹田內的九幽靈力瘋狂泄出,天犛角中發出一道悠長的牛哞之聲,一道高約三米的莽牛虛影從中浮現。
莽牛虛影渾身金光燦燦,一對牛角觺觺生鋒,它沉重得踏出一步,那片綠色濤浪便如漿紙般被撕裂開來。
天犛角,初階胎元器,當初崔封得到這件法器後,便一直沒時間去熟悉。經過了如此之久的磨礪後,他將擁有的幾件法器一一熟悉,如今使用起來,倒也能發揮出不小的力量。
一擊擊散了寶杖石像掀起的濤浪後,天犛角之上的光澤也瞬間變得暗淡了下去。
崔封面露虛弱之色,他方纔動用了鳴法之技,將天犛角發揮到了極致,卻也只能抵擋住對方隨手拍出的一道攻擊。
收起天犛角,崔封知道,自己不能被動防守。通過這些日子與石像的磨鬥,他抓住了這些石像一些共通的弱點,那便是,這些石像的動作,都不夠靈活。
即便這些石像力量奇大,身軀堅不可摧,但它們的動作皆不夠靈活。崔封抓住這一點,曾在一日之內,就連着擊碎了三尊石像。
眼前這尊寶杖石像,自然也不例外。
崔封勉強掐起青鵬訣,微不可察的青色氣流在他肋下旋卷。
原本,崔封還只能在御空飛行時才能施展青鵬訣,而隨着他對青鵬訣這門靈術理解的加深,他施展青鵬訣的方式自然也變得得心應手了許多。
有了青鵬訣的幫助,崔封頓覺身子輕盈了不少,他左腳向前一踏,身子以一個誇張的幅度向下俯去。
寶杖石像見狀,舉起手中的寶杖,它的頭頂上空登時浮現出五道猙獰的紫色月牙,靛藍色的星辰如流沙般密集的垂落。
隨後,它將寶杖向下一拄,五道紫月俯衝而下,靛星辰宇則一泄如注。
崔封緊咬後槽牙,一頭扎入到那片靛藍色的星光之中,五道紫月緊跟着沒入其中,追逐着崔封的身影而去。
那一片流沙般的星光,看似絢爛美麗,事實上,當一小片藍色星辰擦到地面後,竟是直接將硬度堪比高階淬靈器的地面鑿出了密密麻麻的坑洞。
崔封即便有着脫胎境的肉身,一頭扎入其中,也勢必是粉身碎骨!
除非……
他施展了靈軀術!
事實也正是如此,當崔封衝入那片星光流沙中的前一剎,他便強忍着神識的劇痛開啓了靈軀術。
在施展着青鵬訣的同時,他又開啓了靈軀術,這對他的神識負擔極其巨大。
崔封衝入流沙星光後,便感覺自己的身軀像是在一瞬之間,被無數燒得火紅的銀針瘋狂扎刺一般。
以往崔封施展靈軀術時,肉身遭受到的攻擊,他都不會感覺到疼痛感。唯獨這一次,他居然在施展了靈軀術後,還感覺到了極度強烈的痛苦!
這尊寶杖石像,的確是恐怖到了極點。
不過,在崔封忍受住了這記靈術的折磨後,他終於從這片流沙星光中鑽了出來。
從流沙星光中鑽出的瞬間,猛地映入崔封眼簾的,便是寶杖石像那道魁梧的身影。
與此同時,崔封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讓自己精神凝聚。
那寶杖石像顯然也未意識到,眼前這個生靈居然能這樣生生從這流沙星光中穿過,它想要擡手拍向崔封的頭顱,可崔封的動作比它卻是快出了幾籌。
靈軀術、青鵬訣附身,崔封承受着強烈的煎熬的同時,他的力量、速度、靈力威能都暴漲了數個層次。
須臾之間,崔封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他的神識再震,這柄匕首直接化形成一條森白色的小蛇,朝着寶杖石像的頭顱撲咬過去。
“太坤牙,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