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個劇能演上三個時辰嗎?”談瑋蒔熱切地問自己的姐姐。
談瑋馨一愣之下才反應過來。劇場演出,尤其是精彩的劇場演出從來就是要超時的,當觀衆們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當一次次的鼓掌和謝幕都交匯起大家的情緒,演出到底會變得多長,誰都不知道。“三個半時辰吧?你確定你的手下們都謝得動幕嗎?”
姐姐的鼓勵讓談瑋蒔很是得意,她笑意盎然地說:“一定能的。但是表演之後被抽空了身體一樣,彷彿全身都沒了力氣呢。所以這三場要隔天才能演一場。……只是,這三場演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演出了。而且,等演完了,我也要好好休息呢。”
合練的成功讓談瑋蒔精神亢奮,但她因爲疲勞而有些發黑的眼圈,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的無力卻掩蓋不住。“嗯,到時候好好休息幾天,然後,給母后過了生辰了,就跟我們回雲州吧?”談瑋馨輕輕地摟住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健康了不知道多少的妹妹,慈愛地說。
“嗯,”想到去雲州代表的含義,談瑋蒔興奮而又有些羞怯地應了聲。
“對了,姐夫、姐姐,雲姐姐,父王讓人從我這裡勻了兩百多個坐席的請柬去,你們知道是給誰的嗎?”對於整個演出大廳來說,兩百個坐席也算是很大個比例了,前一陣談瑋蒔一直忙着這次合練的事情,在談曉培讓人來弄兩百個座位的時候她正煩着,隨手就讓手下的人去辦了。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有些奇怪。這兩百個坐席分散在整個大廳的各個角落,從第一排最邊緣的坐席一直到最後一排的都有。想必不是用來招待貴賓地,尤其是最後一排角落裡的坐席,更不知道是給誰的。雖說《子夜》的演出必然是一票難求,但故意給人角落裡的作爲。也的確是有些奇怪的。
“你知道最近丹陽有些什麼人嗎?”葉韜笑着問道。
“誰?”談瑋蒔一聽,覺得至少應該是自己聽說過的。
“春南地大謀士江硯,還有最新一任的駐東平使節都已經來了,雖說他們的作爲都安排在包廂了。但還有些春南方面其他派系的人,不能和他們放在一起吧。有北遼的人,有西凌的人,陛下好像都錯開了安排了。有些人還是要通過情報局的人來讓他們以爲是費了好大力氣或者是花了好多錢才讓人出讓的。至於有些包廂,也會有些這類人等來看這個《子夜》。兩百席。還真不算多呢。分到三場,也沒多少啊。”葉韜解釋道。至少他自己地包廂裡就會有一個北遼西路軍的聯絡官,高森旗年僅十三歲的兒子高麾。
“爲什麼?”談瑋蒔問道,隨即她想到了點什麼,接着問:“是不是父王又在耍什麼心機了?”
葉韜淡淡笑了笑,說:“這可是展示東平大國氣度的好機會呢。陛下那麼聰明的人,纔不會放過這樣地機會。你沒把談家的先祖寫得太好,沒有將那些其他國家的開國者寫得太壞。陛下肯定會很開心。你的身份,你地見解擺在這裡,比什麼都說明問題啊。”
“哼”,談瑋蒔嘟了嘟嘴。這麼可愛的表情現在還經常在她的臉上出現,她從沒有刻意去抑制過。“父王總是這樣。好好的事情,總是能讓他和軍國大事聯繫在一起。”她又皺了皺眉頭,衝着葉韜說:“你現在也是這樣!”
葉韜沒有反駁,側着頭看着談瑋蒔。倒是戴雲笑着說:“陛下好歹出了那麼多錢。你就當陛下是買了票送給別人的好了。”
談瑋蒔被逗笑了。她說:“那可好。不過,《子夜》不會讓人失望的。雖然,其實觀衆的位置其實都聽不到最精彩的效果。我曾經試過,在舞臺地中央看這個劇,聽那幾個角色的唱詞,在高潮部分的時候,一句句唱詞連續在身邊響起,好像整個世界在自己的周圍旋轉。排練的時候。爲了能讓那幾個笨蛋配合好,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但等他們終於練好了,那種感覺讓人覺得,再累也值得了。……不過,加上彩排合練,我們最多也就能再聽四次吧。”
看着談瑋蒔有些期待,又有些遺憾的表情。葉韜有些不忍。他想了一想。仔細盤算了一下之後,說:“要不這樣。這次演出之後,算起十年時間,到時候我們再來丹陽,再演一次《子夜》……或者,是十二年到十五年之後。到時候,應該正好是東平新都城落成的時候,我們再來演出,來爲新城揭幕可好?我保證,到時候,一定有辦法,將最精彩的聲音畫面都保留下來,怎麼樣?不過,到時候地演出可不要比剛纔差哦?”
談瑋馨地眉頭皺了一下。葉韜這可是給自己定了個了不得的時間表,大概至少是照相技術和錄音技術吧,不過也說不定,難道葉韜準備十年到十五年裡攻克有聲電影或者是做到無聲電影技術能夠和音樂唱盤同步?談瑋馨並不懷疑葉韜地本事,只是這十年或者十五年裡,葉韜有多少事情要做?有多少時間能投在技術的研發方面呢?這可是大問題。對於葉韜對自己妹妹這麼許諾,談瑋馨反而沒什麼太大感覺,至少不會吃醋什麼的。戴雲同樣不會。因爲她已經被葉韜許諾的內容驚呆了。
“真的可以?”談瑋蒔和戴雲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
葉韜又想了想,堅決地點了點頭,說:“我說出來了,我會保證做到。”
葉韜沒想到的是,談瑋蒔沒多久之後就將葉韜的許諾作爲一種鼓勵告訴了整個劇團。十年立刻成爲大家的一個約定,大家都說只要十年之後還能表演,一定會再站在大劇院的舞臺上,爲新都城獻禮。現在略顯得有些年輕的演員們,在經歷了十年的積澱之後,或許會將自己積累的對這個世界的瞭解注入到又一次的演出中,來親自見證一個時代,來成爲一項技術的里程碑上鐫刻下的名字。相對於這樣的榮譽,這樣的期許,葉韜現在贈送的豐厚的禮物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六天之後,在進行了緊張而繁複的調整之後,大劇院的啓用典禮暨《子夜》的首演如期到來。
這個時代,炸藥、火藥還是極爲前沿的技術,無法被恐怖分子和刺客、死士們掌握。不然,一定有人會被劇院裡集中瞭如此多的高價值目標而感到垂涎欲滴。談曉培、卓秀、卓莽、談瑋明、談瑋然、談瑋馨,乃至於平時很少一起出現的蓮妃常菱以及小王子談瑋哉都赫然出現在觀衆席裡,齊刷刷地坐在第一排。而葉韜、池先平、黃序平、曲焉、龐容等王國重臣,以及戴雲、許遙、池雲等年輕一代中的翹楚都坐在第二排。本來被安排了包廂的江硯等人也自己要求和這些人坐在一起,被安排在了第三排。而春南這一任的使臣居然是宋湘郡這個春南第一美人,而不是先前大家以爲的宋湘郡的丈夫,倒也讓人對歷來用人很是規矩的春南的別出心裁驚歎不已。但宋湘郡同樣款款坐在第二排,和戴秋妍坐在一起,言笑嫣然,毫不拘束。
這樣的安排在安全的考量上的問題先不必提起,談曉培坐在第一排的事情着實讓那些被安排在包廂裡的人惴惴不安,一個個跑下來請安問候。讓談曉培只好登上舞臺,在演出前先向大家簡短講話才讓大家太平了下來。而稍後,幕布拉開,燈光整個大廳的燈光漸漸暗淡了下來。
第一幕開始於大唐帝都當時被成爲平安門的地方,那是帝國處決重犯的法場。背景是紅牆黃瓦,但牆體已經有些殘破的平安門,劉湘沅扮演的璇貴妃被綁在火刑柱上,十幾個穿着兵士服色的人在不斷將柴禾堆在火刑柱邊上。遠處還隱隱有喧鬧聲、哭喊聲,投影機還在舞臺上投影出一個個斷頭臺落下的剪影,配合着舞臺後的口技演員擬出的慘叫,襯托出整個場景悽惶慘痛的氣氛,一下子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抓住了。
而就在這種氣氛中,劉湘沅開始唱起了整個劇目的第一首詠歎調。她的聲音裡透射出的不是和場景相應的悽惶,而是她滿心的堅決和憤恨,訴說着她被誤解、被誣陷、被中傷陷害落得這個境地的複雜感覺,將她對處死了自己全部族人的皇帝的仇恨和眷戀、惋惜的複雜感情全都唱了出來。而邊上一個奸惡的行刑官的冷厲的調門,更是將這種情緒徹底挑撥了出來。就在所有的觀衆心懸於行刑官喝出“點火”的一剎那。“停手!滅火!”的喊聲瞬間讓所有的觀衆長舒了一口氣。……
從後臺款款走出的角色,恰是整個劇目中受到爭議最大的“陳珈”。老宰相走了出來,顫顫巍巍地向璇貴妃行禮,將她從火刑柱上放下,又爲她披上了一襲斗篷。然後告訴她說:陛下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