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爭,不爭是爭,這話說起來拗口,做起來更難,絲的活計,沒有絕佳的身手,等待你的絕對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什麼是爭,當然是要爭奪大位,如果做起事來違背了這一條,那就是在做無用功;何爲不爭,也就是別露出你想要爭奪大位的野心,至少不能讓康熙老爺子察覺到你的野心。
沒有功勞,在康熙老爺子眼中就是廢才,壓根兒就沒有上位的可能性。在這個年月手底下沒有足夠的人手,你啥子事情都別想做到,那你也就撈不到功勞,至少是撈不到大的功勞。可問題就出來了:手底下掌握的人多了,勢力大了,那可就要觸犯到康熙老爺子的底線了,一旦如此,等待你的絕對是大號的板子,自古以來功高震主或是權勢過大的權臣往往沒個下場,除非你有本事幹掉皇帝,自個兒上位。
康熙老爺子是強權皇帝,絕對不會允許朝中能有威脅到他的人物或是勢力,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行,如此一來,爭與不爭之間這個度就得把握好了,一個不小心就得滿盤皆輸。胤祚原本沒想着爭,表現出來的就是不爭,不在朝臣中拉幫結派,現如今就算是要爭,還是不能在朝臣中拉幫結派,可爭是要有功勞、要有能力的,那你就必須做好老爺子交給你的任何一件事,如此才能令老爺子另眼相看。
這會兒落在胤祚頭上的有兩件事:一是清欠,包括河工、漕運、兩江這三大塊的清欠工作,河工、漕運基本上算是完成了清欠任務。兩江地面清完了一半,剩下地那些過了水災的府、縣,無論如何是完不成清欠任務的,唯一能做的是上奏請求減免當地的稅收,先幫這些府、縣熬過難關。以康熙老爺子的品性而言,減免賦稅的摺子不存在被打回票的風險。清欠的事兒大體上是可以算完成了,若是再加上那份火耗歸公的摺子,清欠之事就算是得了滿分了。
第二件事就是河工、漕運地整頓。這件事跟海運摺子是關聯在一起的,通過海運來代替漕運,除了能節約大量的河工、漕運的費用外。還能順帶整出不少的良田。計劃是美好的,可真要實行起來卻是阻力重重,這就需要造勢,需要拉攏分化那幫子阿哥及朝中重臣;而要達到這個目標,首先要把水攪渾了,才能亂中取勢。憑藉手中地籌碼一個一個堡壘地去攻打。這也就是爲何胤祚要坑老四一把地原因之所在,雖說是陰謀。但真要算起來還是陽謀多一些:
老四接手了清欠的任務,無論胤祚下不下套。他都得去做這件得罪人地事情,即便是由地方開始清欠。最終還是要面對那起子阿哥、宗室的挑戰,只是時間地早晚而已。胤祚設的局其實也是陽謀,擺明了陣勢讓你學。不但讓你學,還要告訴你如何去做,當然唯一沒有說穿地是該如何面對那些子阿哥的反撲。胤祚這麼做的目地就是要在短時間內將局勢攪亂,以便自己回京時能趕得上趟——回了京,就得着手海運的摺子,否則如何談得上解決了河工的難題,如果局勢不亂,也就沒了趁亂取勢的可能。
胤祚早就交待了劉長鄂注意朝廷的動態,尤其是阿哥們的反應,康熙三十五年最後一夜的那場鬧劇發生了不過三天,胤祚就收到了通過飛鴿傳書送來的準確消息,這不,立刻召集郭琇、林軒毅開始商討這件事了。
“先生,以爲此事如何?是不是該照計劃行事了?”胤祚將送來的情報交到了林軒毅的手中。
林軒毅看完了手中的那張小紙條,沉思了一下道:“火候還不夠,得再加一把火。”
“加火?”胤祚微微地一愣。
“不錯,可以先將那份火耗歸公的摺子先遞上去,把火再燒旺一些。”林軒毅冷靜地分析道:“眼下這個局面,聖上必定會是各打五十大板,清欠的事兒也會因此而停了下來,朝中大臣也會有所調整,局勢雖會亂上一陣,但很快就會穩下來,等我們回到京城,估計朝局已是風平浪靜,不利於我們亂中取勢的計劃。若是這份火耗歸公的摺子上了,朝中必然會掀起大浪,亂局至少會持續到我們回到京師的那一刻。”
“不錯,摺子是本王上的,那些子朝官無論是反對的,
成的,總得等到本王回到京師才能知曉究竟是怎個道大人立刻六百里加急發出此折。”胤祚笑呵呵地道。
這時代文件傳輸靠得是驛站,一般每隔20裡有一個驛站傳遞的公文上註明“馬上飛遞”的字樣,就必須按規定以每天300裡的速度傳遞。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傳送的速度可達到每400、快達到800。傳遞緊急文件時,每個驛站都用快馬,這樣,雖然不是千里馬,但每匹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
胤祚當然希望手中的那份火耗歸公的摺子能儘快趕到京師,至少要在康熙三十六年正月初八開第一次早朝的時候趕到,但此折不是軍情不能用八百里加急來傳送,最多隻能用六百里加急,不過算算時間也能在開朝前一天送抵京師,這便足夠了。
春節是過去了,可春天卻還沒真兒個地到來,京師裡昨夜才落了場大雪,天凍得很,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的就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睡個懶覺,如果身邊再樓上個美嬌娘子暖被窩,那就更是件美事了。不過此等美事在京城裡,只有那些子平頭百姓能享受,朝官們卻沒有這個福氣,得上朝,三更就得起,五更就得進宮候着,天沒大亮就得開朝議事。
別的阿哥、朝臣即便是上朝也就是三更起了,可四阿哥胤禛卻得三更就出發,沒別的原因,只爲他的宅子在城外,不得不如此。今兒個是康熙三十六年的第一朝,儘管除夕夜那場風波都已經過去八天了,可胤禛心情依然不好,但也沒個遲到或是不去的理,二更就起了,認真地梳洗了一番,草草地用了些白粥就上轎子出發了。
剛進了城門口沒多遠,就聽見前面護衛羣裡發出一陣的騷亂,原本就心情煩悶的胤禛此時更是心中有火,喝令停了轎,怒氣衝衝地問道:“何事喧譁?”
胤禛冷厲刻薄,御下極嚴,容不得人失誤,但凡有個小錯失,斷沒有饒過的理,手下那幫子奴才、護衛沒少因小事而挨家法的。大夥兒都知道自家主子最近火氣大,都收斂得很,就怕因自個兒不小心得罪了主子,吃排頭、挨鞭子,這會兒聽到胤禛那略帶怒氣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小半會之後,還是大管家高福兒先醒過神來,靠上了轎子邊,沉着聲道:“主子,前頭有個斷了腿的傷者,擋了道,奴才們這就將他擡走。”
“傷者?”胤禛沉吟了一下道:“是什麼傷者?”
“回主子的話,看打扮像是來京趕考的書生。”高福兒頭前就看過那個倒在路中間的傷者,此刻倒也答得快。
胤禛自幼信佛,滿口子慈悲爲懷,當然基本上都是口頭功夫,那手上卻是狠戾得緊,不過偶爾救助些貧苦之人也是做過的,倒也搏了些好名聲。這會兒聽說是個受了傷的書生,一時起了慈悲之心,吩咐了一句:“來人,先將傷者送回府上,好生照料着,待本王下了朝再問。”
此乃些許小事,自然有手下那幫子奴才去忙乎,胤禛吩咐了一聲就令人起轎直奔宮中而去。說到底兒,胤禛也就是當救了頭小雞、小鴨般,壓根兒沒將這件事兒放在心裡頭,別說什麼回頭就問問的話,只怕沒個意外,三、五年他都不會記得此事,更何況今兒個早朝對胤禛來說太重要的,是福是禍立馬就能見分曉,哪還會將心思用在那個來歷不明的受傷書生身上。
胤禛到得早,宮裡頭這會兒還冷清得很,除了幾個在宮裡當值的章京、上書房行走之類的中級官員,其他阿哥、重臣們連個影子都沒有。胤禛這些天心事重,壓根兒就沒休息好,今兒個又起得早了些,這會兒倒有些犯了困,跟那些章京們打了聲招呼,自個兒坐在朝房內靠牆角的椅子上,歪着頭打盹,直到宮裡頭傳來太監們喊“上朝”的聲響才醒過神來,匆忙地整理了一下儀容,隨着朝官們一道向乾清宮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