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沒有選擇方家從慶城縣帶來的婆子,而是選擇京中的本地人。
方夫人似早已預料到她會這麼選,眼中劃過的不屑和意料之中的得意反而讓梵音鬆了口氣,她是故意的,她不願讓方夫人覺得她過於精明,而是讓她覺得自己更小家子氣,是怕慶城縣的婆子是方夫人派去的人心中忐忑纔好。
反正自己帶走的這些丫鬟婆子也是不花錢的,爲何不讓方夫人更如願呢?
梵音羞澀的一笑,方夫人似覺出暢快來,說話也沒了顧忌,“你父親和你的身邊兒都要有伺候的丫鬟,莫嫌我說的不中聽,姨娘是妾室,不能整日的拋頭露面,老爺召時過去伺候便好,尋常之日還得有個稱心的丫鬟在身邊兒,那個彩雲是張家當時送了你的,你讓她伺候姨娘自不合適,只能留在你的身邊兒,還是另外選一個給青苗,懂了嗎?”
“這道理之前也知道一些,可家廟太小,實在顧忌不上。”梵音餘光看到青苗已經要哭了。
方夫人冷笑,“這回你就知道了?”
“多謝方夫人提醒,還是您最好……”梵音也知道不能在此呆的太久,因爲青苗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
她終歸是方府中走出去的下人,如今的身份也甚是尷尬。
方夫人也無心再與梵音寒暄太久,梵音都已經收了她給的下人還有什麼多敘的?留她在這裡吃過飯就讓她們回了。
青苗味同嚼蠟,飯粒兒還沒等入口,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碗裡,梵音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莫在方府失了態,喜慶的來、哭成淚人的走,豈不是更讓方夫人和常媽媽如願了?
青苗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咬着嘴脣把眼淚兒憋回去,那副委屈憋悶的模樣讓梵音都沒吃幾口,匆匆的與方夫人告辭,帶着一衆丫鬟婆子回去了。
來到楊家這個所謂的“鬼宅”,王婆子仍心有餘悸,待四處看了半晌之後,才拍拍胸口尷尬道:“其實也是外人傳的厲害,家家都有過世的人,這裡也算不得什麼。”
“還是王媽媽更明事理。”梵音暫且沒有與她多說的,而是讓劉媽媽先帶着她四處瞧看一遍,瞭解下楊家的大事小情,而梵音則帶着兩個丫鬟回了後宅,讓她們先在屋裡等着,她則帶着青苗到內間私談。
進了屋,關了門,青苗的眼淚兒是徹底的按耐不住了,蒙上被子痛哭一頓,梵音在一邊兒瞧着,也沒上前去勸。
過了半晌,青苗的哭聲也漸漸的弱了,從被子裡鑽出來,那紅腫的眼睛就像泡眼兒的金魚……
“哭夠了?”梵音拿了手帕遞給她,青苗擦了眼睛又狠狠的擤了鼻涕,“我這是什麼命呢?方夫人怎能這樣對我?好歹我也曾在她身邊伺候過的,可橫眉冷對,只差戳着我的心口說一通我下賤我沒身份,怎麼、怎麼能這樣呢!”
青苗擦着臉,繼續的哽咽道:“老爺這麼多年都沒有續絃,只有我一個人在身邊伺候的確不合適,家中再有其他的人來也是常理常情,可終歸她們現在是丫鬟,我卻在方夫人面前被貶斥一通,往後這家裡還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嗎?”
“瞧你這話說的,我問你,你現在是誰家的人?”梵音看着她,倒是讓青苗一怔,“自當是楊家人。”
“那你是誰的姨娘?”梵音接着問。
青苗臉色略紅,“是老爺。”
“那她們倆現在是到了誰家當丫鬟?”梵音不用青苗再回答,繼續道:“她們現在是楊家的丫鬟,是楊家的下人,你在方夫人面前矮一頭,那是咱們敬她一尺,可回到家關上門,你也算半個主子,哪兒沒有你的容身之地?這話說的我可很傷心,好似我虧欠了你,我爹也是個喜新厭舊的人一樣。”
“老爺纔不是。”青苗急辯,也覺出自己的想法有些鑽了牛角尖,臉色通紅的看着梵音,那一副委屈模樣是沒擋住梵音的嘴。
“咱倆關係好歸關係好,可我也管不着父親的私事,但我可知道父親整天在外忙碌着公事,可沒心思管家裡的事,回來就圖個輕鬆喜樂,可不樂意看到整日哭天抹淚的腫眼泡兒!”
“我纔沒有,你就會排揎人,拿我逗開心,我怎會那麼對老爺?”青苗嗔怪的瞪她,梵音嘴角抽搐,“就能這樣對着我?欺負我脾氣好是吧?”
“我也就能這麼實心的對你,別人誰會搭理我的?”青苗咬着脣哄梵音,“今兒在方家也是我失態丟了人,往後絕對不會了,以前還覺得與方家有一絲主僕之情,如今是徹底的斷了念想,我是楊家人,是老爺的人,維護楊家是應當應分的,何必好像虧欠了她們?往後也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往後真的不會了?”梵音笑眯眯的看她。
青苗點了點頭,“一定不會。”
“那你去淨一把臉,收拾利索稍後讓丫鬟們見你,我先去看看她們。”梵音說着便起身往外走,女人多了就是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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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鬟早已經在屋子裡等的有些心急,見梵音遲遲不見她們只讓她們在這裡等,不乏心裡也有些沒了底。
二人見周圍都沒有人,不乏低聲的聊起話來。
“楊家小姐你聽說過嗎?說是個性格很烈的人。”
“剛剛看到也沒覺得啊?”
“那是對方夫人,還能是對咱們?”
“那、那就到時再看了,夫人不是說咱們是來伺候楊老爺的麼?”
“那也要楊老爺瞧得上咱才行……”丫鬟用了心勁兒,只尋思稍後怎麼用手段讓老爺更看重自己……
“噓,有腳步聲。”
二人當即站好不再說話,梵音其實一直都在角落中細細的聽着,隨後才故意弄出兩聲讓她們住嘴。
果真是受了方夫人的囑咐是來伺候爹的,可自家老爹若知道這種事會什麼反應呢?梵音顧不得心中涌起的狡黠之心,一本正經的走到正屋之內,看着二人只露出微淡的笑意。
“都叫什麼名字?既然已經到了楊家也不必客套,這裡沒有那麼多古板的規矩,我也不是古板的人。”梵音瞧着一個鳳眼苗條身姿的丫鬟,也是剛剛說自己性子烈的那個問道:“你先說。”
“奴婢叫碧春,今年十八歲了,小時候曾讀過兩天書所以會算術,父親母親過世的早,所以才……”碧春低着頭眼淚汪汪的,那一副模樣楚楚可人,鳳眼中的情讓梵音看着都不乏心動。
“你呢?”梵音立即看向另一個。
“奴婢叫翠巧,今年十九了,會繡花。”翠巧是個性子悶的,說完這一句也就沒了話。
梵音的目光在二人臉上徘徊,雖說翠巧的模樣更俊,可她卻不如碧春更懂得獻媚逢迎……
“名兒我是記得了,也與你們說說楊家的情況,”梵音的神色淡定下來,“雖說你們是方夫人送來的,可一門一戶有一門一戶的規矩,我們家人少活計也少,沒有正室的夫人需要你們伺候,我也習慣自己動手,身邊兒有彩雲一個就行了,家中的事都由劉媽媽看管,可她又要顧忌着廚房,又要顧忌着雜事也實在忙不過來。”
梵音看向了碧春,“你既然是個會算術的,往後就在劉媽媽身邊幫襯着,翠巧跟着苗姨娘,若苗姨娘無事讓你做,你就幫着做點兒雜活,這麼安排行嗎?”
碧春一驚,臉上自當有不樂意的神色。
她可是奔着老爺來的,如今給送去管家事,那翠巧本就比她姿色更好,還跟着苗姨娘,那整日都在楊老爺面前晃來晃去的機會豈不是比她多?
“奴婢怕管不好。”碧春搶了白,梵音笑着看她,“那你想做什麼?”
“奴婢可以伺候苗姨娘,也可以伺候老爺。”碧春說話時側低着頭,梵音沉上片刻,道:“也好,那你就伺候苗姨娘,讓翠巧去幫着劉媽媽。”
翠巧點了點頭,碧春也興高采烈的應了。
讓彩雲帶着翠巧去見劉媽媽,碧春很是殷勤的又爲梵音倒茶,又爲她遞帕子擦手,絮絮叨叨的還講起京中的閒聞雜事,街頭巷尾、官家內宅好似她無所不知,倒是讓梵音見識到什麼叫八卦的女人嘴了。
晚間時分,楊志遠因公事繁忙還沒有回到家,反倒是那個跳牆進出的吃貨按時到場。
梵音這一天本來心情就煩躁,看到鐘行儼更是沒了好氣兒。
“今兒你家裡怎麼下人還多了?”鐘行儼大大咧咧的在正堂裡一坐,劉媽媽早已經把給他預備的飯菜備好了。
“都是方縣令的夫人送來的。”梵音翻了白眼,忽然心中一動,“往後你還是別來了,整天跳牆進出的,如今我家裡可不是那麼清淨了,被外人傳了閒話,我哪還有什麼姑娘家的清譽?全都得被你給毀了!”
鐘行儼頓了下,“行,答應你了!”
梵音吃了驚,他居然能答應的這麼痛快?怎麼讓人有點兒不敢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