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升打電話進來告訴郭小洲他預定的餐廳。名字叫七號會所,地址在海淀區北三環西路的一處大院內。
郭小洲記下了會所地址和包房名後,馬上給趙衛國打了個電話。此時趙衛國還在牀上沒有起來,聽了兩句後他迷迷糊糊說,“我現在記不住,你發短消息到我的手機……什麼?七號會所?我知道這個地方,你不用發消息了。”
“好的。”郭小洲回答道。
“你師兄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趙衛國感嘆道。
“怎麼了?”
“七號會所一般要提前預定,好吧,我試試看,能訂到最好,訂不到只能找家附近的酒店請客。”趙衛國忽然問道:“周康駐京辦準備了禮物嗎?”
“準備了,一套金銀幣紀念品。我已經送出去了。”
“嗯!勞主任辦事的確有一套。”趙衛國又交代幾句後,才結束通話。
接完電話,老沙在外敲門,然後帶他去餐廳吃早餐。
在吃早餐的過程中,他連續接了兩道電話和一條短信。
短信是安瑾發來的,說她明天去武江參賽。問他什麼時間去看她比賽。還說她給他留了三天的門票。
郭小洲遂給她發了兩條消息解釋他去不了的原因。但答應她,只要能在三天內趕回去,一定去現場給她捧場。
安瑾先是發了個垂淚的圖片,接着又發來一條委屈的表情。
安瑾這邊還沒解決好,小妹郭小娟的電話打了進來,問他什麼時間去武江給陳靜秋捧場。他這個妹妹性格潑辣,得理不饒人。郭小洲是好說歹說,最後答應回去給她和陳靜秋帶禮物,郭小娟才放了他一馬。
還有個電話是孫慧敏打來的,主要是提醒他要少喝酒,注意安全等等,順便談了談太和物流的官司情況。
吃完早點他婉拒老沙帶他去逛京都城的邀請
。回到房間,上網履行版主職責,中午飯後補了個瞌睡,下午三點半提前和老沙朝七號會所進發。
今天週末,京都城到處堵車,他們在一個多小時後才趕到了七號會所門前。
羅運升接到郭小洲的電話,立刻和鄭則生從會所裡迎了出來。
郭小洲受寵若驚道:“居然要兩位師兄迎接,實在是……”
羅運升大大咧咧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以後可別和師兄客氣。若是外人,則生今天也不會推了部長級別的宴請。”
鄭則生啞然失笑道:“小洲你別聽他的,部長級別的飯局,我這個小人物去不去都無所謂。”
三人一路穿過門道,羅運升說道:“對了,費大秘已經確定來不了,老顧也不能來,但裴金譚卻非來不可。”
鄭則生笑道:“老裴居然跟我們說今天要重要飯局,我們不予批准。老羅更絕,直接放話,他若像老顧那樣達到副部級,纔可以隨便請假。”
郭小洲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陪笑不語。
進入七號會所內部,郭小洲能感受到濃郁的地中海風格。卡薩布蘭卡包房雖不算巨大,但也有近四十平米,全部都是歐洲奢華復古的座椅,大廳還有燒燃燒着果木的真實壁爐,一股溫暖撲面而來,同時還帶着果木的清香,大廳一側是五六米高的自然採光天窗,室外還有能坐下幾十人的廊臺,再加上前後兩個九百平方米的封閉獨立庭院,綠草紅花,這一切使煩惱被關在門外,會員們則可以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叢林中享受片刻的寧靜。
三人進房,羅運升大手一揮,對服務生說:“二十分鐘後開始上菜。”
服務生殷勤地給郭小洲倒上香氣撲鼻的熱茶後,悄然退出,把空間留給客人。
郭小洲左右打量,感嘆道:“這地方真不錯。”
鄭則生說,“像這種鬧中取靜的場所,幾乎成了部委辦局的食堂。你剛纔在院子裡看到等客的人,也許就是某個省的副省長,或者是某個地級市的市長,跑部錢進嘛,不跑就沒有。‘跑部’既然有錢進,那爲什麼不跑?”
羅運升更直接,“其實有些部裡的項目就是等着下面來跑的,下面不跑,上面怎麼知道誰的需要最大,最急迫。”
“這算不算干擾資源分配和行政審批呢?”郭小洲面對兩位師兄,也不虛着掩着。有時候說實話也是拉近關係的一種手法。
因爲只有自己人才會說大實話和真話。
“錯。有些東西之所以約定成俗,都是有道理的。有些地方天高皇帝遠,他們不來介紹自己的訴求,部委怎麼能注意到他們?就算部裡面已經安排到地方的項目,其間還會有無數次的報送和補充材料,一些事宜需要進一步的交流和溝通。他們來跑這個事,只是銜接地方和中央的一個程序而己。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節約時間,提高工作效率的一個有效補充
。”
郭小洲頻頻點頭,“看來還是在天子腳下當官好。天天面對省長市長們低三下氣,爽啊!”
羅運升和鄭則生相視一笑,“又錯,你去問各大部委的任何一名司局級幹部,問問他們想不想到地方去任職。京都官多水渾,熬到了正司級已經非常難得了,要想在衆多的司局級中脫穎而出,那就得看自己的造化和奇蹟了。”
郭小洲暗想,這些司局級的幹部到了地方,絕對是地市級的市長書記,主政一方,轄數百萬人,而且基層升遷的可能性遠大於部委。比起廳局級多如牛毛的京都,的確不可一日而語。
他問道:“兩位師兄有沒有考慮到地方去工作?”
鄭則生呵呵笑道:“地方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拔出了一個蘿蔔,地方上的官員都爭不過來。而且,一旦涉及到地方黨政正職,中央和地方首先考慮的是穩定,空降正職的情況不是沒有,很稀少,得看各種機緣。”
羅運升說道:“如果空降去當副職,也許等你融入當地體系時,沒準十年都晃過去了。誰也熬不起。”
“除非背景相當強大的二代三代弟子。”鄭則生補充道。
郭小洲想到了趙衛國和曾毅,他們兩人都有強大的京都背景。換普通人空降到地方,大多會淹沒在官員的海洋裡。
見兩位師兄談興正濃,郭小洲忽然開口問,“我有個朋友在地方受壓制,臨近換屆被貶去省委黨校學習,也許等她學習歸來,不要說爭什麼,就連原來的位置也會失去。兩位師兄見多識廣,有什麼好的建議?”
羅運升想了想,搖頭道:“到達正副廳的官員位置,都是當地省委常委級別才能決定的。”
鄭則生說道:“我聽說下面地級市的書記位置一般掌握在省委書記手裡,市長的位置則掌握在省長手裡,省委常委爭奪的是市委各大常委的位置。雖然並不絕對,但大同小異。有的省長強勢,有的是中央和地方爭奪,直接空降。因此,你這位朋友要想改變命運,就必須得到至少一個省委常委的支持。”
郭小洲心想,他哪裡認識省委常委級別的大人物啊!就算認識,人家也不會爲了他和孫得坤這個退休的常委翻臉。
羅運升突然臉色一動,“你這個朋友在省委黨校的學習時間多長?”
“大概兩個月左右,或者不到兩個月。”郭小洲回答道。
“或許有個緩解的辦法。”羅運升看着郭小洲道:“他不是擔心兩個月後沒有位置了嗎?不如索性讓他再緩緩,再去學習三個月。有了這三個月時間的緩衝,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郭小洲苦笑道:“她這種級別領導的學習,豈是我安排得了的。”
羅運升神秘的道:“你當然安排不了,可費大秘有這個能力啊!”
鄭則生忽然恍悟,手指羅運升,“你是說中央黨校四月份的市長學習班?”
郭小洲似乎明白過來,但也不完全明白,他知道昨天費雲海無意中透漏,他受國務院和萬總理委託,協同組織部提名下屆中央黨校的市長班報名人選
。但各大地級市的市長百分百都不想報名,因爲這個市長班對他們的升遷和政治履歷沒有多大用處,除非是再升一格的中青年高級幹部班。
郭小洲遲疑道:“費師兄那裡是不是會爲難?我朋友畢竟是個副廳。而且這事情的拍板和審覈大權在組織部……”
“每屆國務院都有幾個自主名額。你無需擔心。”羅運升問道:“他多大年齡?”
“三十八歲。”郭小洲其實也不清楚謝富麗的具體年齡。暫時蒙一蒙。
“不算很年輕,但也難得。”鄭則生笑道:“這事對費大秘來說,輕而易舉。小洲,你朋友哪怕回到西海依然沒有好位置,但這個學習班卻可以幫她提升半格,副廳到正廳,多少人在這裡一卡到死。也算對得起他了。”
羅運升強調道:“如果費大秘在你朋友畢業後肯爲他說句話,好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謝謝師兄指點。”郭小洲心頭大喜,他起身給兩位師兄舔茶。
兩名師兄也覺得理所當然。
正在這時,裴金譚在服務員的帶路下走進了“卡薩布蘭卡”。
“裴師兄!”郭小洲當即起身相迎。
羅運升看了看手錶,一臉惋惜道:“本來想罰你三杯的……”
“小洲好!”裴金譚一邊脫去風衣一邊哈哈笑道:“我怎麼會給你們這樣的機會呢?對了,我瞧見門外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像地方上的官員,一定是跟着你們中哪位而來的?”
郭小洲趁包房門大開的瞬間瞟了瞟門外。
門外的走廊上的確站着三個男人。其中一名男人他瞧着微微眼熟,像是什麼地方見過,但又沒有特別的印象。
羅運升看着鄭則生,“今天沒人找我,一定是找你的人。”
鄭則生皺了皺眉頭,他剛纔也瞥見了門外的人,的確是找他的。今天這幾個人在部委辦公室蹲守了一整天。他就是怕他們在部委大門堵截,下班都沒有去開自己的車,而是讓羅運升順道來接走的他。沒想到,還是沒甩脫。
“難得我們幾個趁小洲來京的間隙清靜清靜……”羅運升一揮手,“則生你出去趕走他們,像什麼話,跟蹤到這裡來了?個人隱私權還要不要了?”
鄭則生剛要起身,忽然看了看郭小洲,猶豫道:“他們是來自西海省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