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微涼,溫潤如脂,細膩剔透。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幾顆玉珠串成一個手鍊,簡潔大方。上面沒有任何修飾,光結如露。
水心摸着手裡的玉手鍊,一時心緒不定。
“哎,水心這個無痕還真夠義氣的,這麼快就做好了,不過受人家這麼大的禮還真是不好意思哦。”
火龍果的是一塊玉佩,鏤空雕刻着火焰的圖形,這是一塊血脂玉,赤紅的火焰應玉而造。下面還墜着一顆紅珊瑚珠子,用一種奇怪的打結方法固定住,長長的穗子在她的晃動下,扭動身姿。
她很喜歡,一直喜滋滋的在手裡摸來摸去。
“嗯,你是專程來這做玉的?”
“也不是啦,就是順道嘛。”順道還能在這呆這麼久,順道還會死皮賴臉的要人家做玉,怎麼看她都不像是喜歡擺弄這種東西的人。
“心兒,接下來你要去哪啊?咱麼一塊兒而去吧。”
“不知道,第一次出門。”
“嗯,那向東走是青雲城,向南走呢是齊臨城,向北是北漠,向西是番子的地方了,那裡很亂。”
“向南”
“好啊,我以前出來就亂跑,現在有你做伴真好,雖然你呀老是不怎麼說話,但是啊,卻是個好心腸。”就因爲我把她弄進水桶,救了她一次嗎?倒是夠單純的,肯定有個很好的家庭,家人的愛把她保護的如此天真爛漫,真是羨慕。
“我不是好人。”
“心兒你的眼睛那麼幹淨,只是很孤單,我做你的好姐妹吧,我來保護你。”柔柔的聲音就像羽毛輕撫心臟,那雙大眼睛裡盛滿了真誠與堅定,把水心到嘴的不字深深的壓了回去。
“好”展顏一笑,眉眼彎彎,梨渦深陷。
前世今生,縱然孤寂蕭索,但是仍有一絲眷戀,清風伴明月,漫漫長夜纔不會瞭然無味。天涯獨飄零,卻知有人惦念。
“哦對了,那咱們向無痕辭行啊,這麼個美人竟然被病痛折磨,好可憐啊。“
“嗯。”
燈滅,昏暗中,水心看着帳頂。竟然生出一種不捨,對這個僅僅停留了十天的小鎮。
夢中,西王母雍容華貴,眉目間盡是悲天憫人。周身紫氣縈繞,華服無風自動。身側青鳥,兩臂微擡,青紗靈動,額間一顆藍寶石金瑩璀璨。她們立於雲端正御風而行。
夢醒仙去,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
品玉閣,仍舊是竹影斑駁,花香清雅。
“兩位公子來了,我家公子正在午睡,要不……”
“咳咳,小童,請兩位公子進來吧。”
還是那個屏風,還有滿室沉香。
“果兒、水心請坐吧”
茶香嫋嫋,溼氣把無痕的臉浸潤的那般柔和,淺淺的笑容掛在嘴角,帶着淡淡的溫暖和疏離。人臉就是一張最完美的面具,不知道這張溫和的臉下,是否也隱藏着不爲人知的陰暗。
茶香依舊,香的飄渺,香的若即若離。
“無痕,我們走了會懷念你的茶,真的好香。”火龍果一口喝完茶,小臉暗淡的說着,一雙眼緊緊的盯着起起伏伏的茶葉。
“可是這好茶卻留不住人啊。”端起茶壺,又給她們倒了一杯,勾起嘴角幽幽的說道,眼神似有似無的落在水心撫摸茶杯的手上。
“我也打算出門,本來還想遣小童告訴你們一聲,沒想到你們就來了。”無痕放下茶壺,直起身手指輕捋着袖口,柔聲的說道,口氣中是難掩的遺憾與不捨。
“真的嗎,去哪啊,我們接下來想去齊臨轉轉。”火龍果嚥下嘴裡的茶,急急的追問。
“是嘛,我也要去齊臨。”
“那什麼時候,要是這兩天的話,一起吧,也好有個照應。我可以保護你們。”火龍果那呼之欲出的正氣凌然無時無刻的掛在嘴邊,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女俠客,以鋤強扶弱爲己任,水心不禁挑挑眉,透過水汽看着茶盞的邊緣。
“當然,求之不得,反正就是件私事,看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吧。”
“太好了哎,水心,咱們什麼時候走啊。”
“明天。”
“無痕,明天怎麼樣,能來得及收拾嗎?”
“好,就明天,在品玉閣門口會合。”
“好哇,好哇。”火龍果歡欣鼓舞。水心則雲淡風輕。
茶香染甜了空氣,總覺得五臟六腑都很舒暢。
告別了一室清甜,轉身走入竹林。
“主子,你……”
“我自有分寸。”那個漸漸連自己都無法把握的分寸,看來真是泥足深陷而不自知,但是又何妨,這本來就是一場賭局。
“是。”
“去準備吧”
瓊花雪白,隨風飄絮。輕擺衣袖,捲起滿園落花,紛紛揚揚不知歸處。
火龍果吵着要去賭坊,說眼看就要走了,怎麼也得解解饞。而水心自是極度討厭那種哄吵雜亂的地方,便自顧自的往回走,只是遇到了非常狗血的一幕“英雄救美”
。
話說,水心木着臉,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誰知前方有人賣身葬父哭得很是悽慘,大家熙熙攘攘的圍了一大圈把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小道,堵了個水泄不通。水心無奈的看着天上煩亂不成形狀的雲朵,轉身向另一個巷口走去。
水心堅信着“條條大路通羅馬”的原則,認真的分析着地形。
在一個小巷子裡走着,忽然一聲淒厲的叫聲響起,水心下意識的回頭,只見一個粉色的身影向自己衝了過來。
當然水心一向不是什麼熱心腸的好人,更不想惹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皺着眉向一邊躲去,粉色的身影眼看着自己撲了個空,呆呆的站直身子望向水心孤寒的眼睛。水心煩悶的不想理會別人的事,轉身就要離開,誰知拐角處的幾個彪形大漢掛着噁心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生生的阻止了水心的腳步。
同樣的醜惡嘴臉、同樣的齷蹉勾當、同樣的發生在自己眼前。
水心眯起眼睛,緊咬的牙關和握緊的雙手證明她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嘖嘖,小白臉,趕緊有多遠滾多遠,老子可沒功夫陪你玩。”
“是嗎?那我陪你玩。”水心也不顧那幾個人渣的反應,體內的怒氣升騰起來,叫囂着。
“啪”清脆的鞭聲響起,帶起幾朵飛濺的血花,水心緩緩地勾起嘴角,伸出手指輕輕地點着那幾個人,不緊不慢的搖晃。
“啊”殺豬的聲音響起,那個剛纔嚎叫的男人臉上赫然掛着一條血痕,蜿蜒的從額頭伸向嘴角。他暴跳指着後面的幾個活物,一邊捂着那張血花瀰漫的臉,一邊奮力的咒罵。“唰唰”那幾個痞子從身後抽出幾把明晃晃的大刀,對着水心陰深深的笑着。確實是任誰看着那一根細如手指,紅豔柔軟的鞭子,下意識的就會認爲它比不過鋒利的刀面。
錯誤就是用來犯的,不然哪來那麼多不自量力,和那麼多的無知魯莽,和最終血淋淋的教訓。
既然饅頭和牛肉都能引發禍端,非常好,這條鞭子就打它個“落花流水”。
水心擺弄着鞭身,微微的笑了起來,巷口的風吹起她的長髮,那雙孤寒的眼睛逐漸的加深,慢慢的吞噬着那些罪孽和醜惡。右手用力一震,紅遍如飲血的長蛇瞬間擊向前面一人的大刀,只聽着鐺的一聲,那個人後退幾步倒在地上。
鞭花朵朵,來不及收斂便堪堪卷向旁邊一人的脖頸,順勢將其甩到牆壁上,肉體凡胎和堅固的石牆相遇,發出嘭的一聲。
饒是那些人凶神惡煞,也不敢貿然前進互相推諉着不敢靠近。那個臉上一條血痕的男人豈肯罷休,在後面催促着怒罵。只是那些跟班畢竟也是惜命之人,緩緩的向後退去。
“時間到,代表上帝審判你們。”
一時間整條小巷,鞭影重重,捲起的勁風不經意間把牆壁雕琢的痕跡斑斑。那些人來不及呼喊便被擊倒在地,剩下半條命,大口的喘着氣,生怕叫得太大聲自己的那微弱的氣息承受不起。
水心酣暢淋漓一番後,不是消氣,反而更多憋悶,他開始悔恨當初。如果不是自己的無能,今天綠竹依舊可以笑得天真爛漫。緊握着手裡的赤煉,看着滿地蠕動的身軀,閉着眼疲憊的轉身離開。
“少俠,請少俠救救小女子。”說着難爲情的低下頭,被撕破的衣衫,掛在身上着實狼狽。水心只是冷清卻不是冷血,看着一個弱柳扶風的女子低垂着頭坐在地上,任誰都不會置之不理。
“給”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袍丟給她,水心便準備離開。
不是有句話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麼,那麼一旦反過來,它依舊成立。比如說現在這個情況很可能是在向那一方面積極的發展。
“少俠,啊……。”那名女子着急的起身,卻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手掌上瞬間被磨的血肉模糊,但是依舊咬着嘴脣,倔強的看着水心,眼裡蒙上一層水氣。
“麻煩。”轉身扶起那名女子,可是她根本就站不起來,腳因爲奔跑已經錯位。水心一把抓起那隻秀氣的腳,扒下鞋襪,毫不客氣的一扭一推。“嘎嘣”一聲伴着驚呼,水心站直了身子。背對着那名女子,彎了腰。
“上來”
“可是,還是……”
“少羅嗦”冷冷的甩出一句,維持着那個姿勢不變,緩緩的一個溫熱的身子貼近了自己的背,一雙柔軟的手臂纏在了自己脖子上,最絕的是那股似有似無的幽香,那麼的自然就彷彿一朵雨露下搖曳的蘭,清麗脫俗。
身爲一個女人的水心,在腦子裡胡亂的想着,果然是尤物。背上的重量很輕,大概就是七八十斤,倒也算的上一個較小的美人。水心走得很快,無視街上那些鄙夷的眼神,面無表情的往客棧走去。
“小女子名柳香香,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隨便”
“少俠是不願意告訴香香麼……”說着那圈起的手臂還有意無意的收緊。
水心被那軟糯和嬌嗔折磨的渾身不自在,強忍着把注意力投向地上的泥土地。如果說水心可以爲她那抹
較弱大發憐憫之心的話,那麼她一旦恢復自己那似有似無的媚態時,無疑是令同爲女性的水心所不喜的。
“讓開……”一聲大喝,一輛馬車橫衝直撞的在街道上疾行。
“啊,少俠,馬……”水心揹着柳香香急速的轉身,腳尖輕點登時向後退了一大截。不過那馬車也停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個丫鬟梨花帶雨的跳下馬車,直直的向自己這邊奔來。
“小姐,小姐……,你受傷了,放開我家小姐,嗚嗚……,奴婢該死。”說着當着滿街人的面,跪在地上磕頭。
“起來吧,成何體統,大小姐請隨屬下回去。”一個配劍的男子,冷着一張臉,走了過來,濃眉劍目看着那位小姐,不卑不亢的額說着,右手始終握着劍柄,雙眼無視人的大量,只是口氣淡淡的飄出這麼一句。
“這位是救了我的……少俠。”由於最終也不知道水心的姓名,最後紅着臉低下頭,兩隻手緊緊的拉着那件黑色的外袍。
“如此多謝這位少俠,就請閣下到我們的別院來做客,我們也好當面謝……”
“不必”鬱悶的撇了一下嘴,看也不看這幾個陰陽怪氣的人,轉身離開。
“少俠……,少俠”
“大小姐,請吧。”那個人看似恭謹,卻始終透出一點傲氣。跟着柳香香的身後,爽利的上馬,只是臨走前盯着水心的背影深深的看了一眼,閃過一絲不明的流光。
水心嘭的一聲關上門,心頭卻一陣發寒。那抹視線如此的無情,無痕的眼中有抹疏離,而水瀲的眼中有抹淡漠,剛纔的那人的眼中卻包含着一把利劍,冰冷的投注在身上的時候,仿若將你割裂。無奈的躺在牀上,可是那絲香氣又飄入鼻中。憤憤的起身,把自己的衣衫從裡到外換了個遍才復又躺下,煩躁的看着那堆衣服,雜亂的散在地上就像一團細菌。
“嘭”那扇可憐的門,被一腳踹開,撞到兩側的框上,兀自晃盪。水心痛苦的揉着額角,不去感知那個如脫兔般的人。
“水心,水心,咦?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大白天的躺着呀。”
“沒事。”沒事就好了,但願它沒事。
火龍果似乎被這種沉默的氣氛傳染,倒是乖乖的端坐在桌子旁,手裡來回轉着那個茶杯。一時間這個屋子迎來難得的安靜,只有兩條細細的氣息在空間裡流轉。
“秦牧,你不要太過分,哼,好歹我也是這家裡的大小姐。”秦牧就是剛纔接柳香香回別院的男子,他一把扯過那件黑色的袍子,扔在地上,劍尖舞動最後剩下一堆碎片。柳香香剛想要去撿,卻被牽制住了下巴,整張小臉被固定在大掌裡,不得動彈只能擡着眼憤恨的看在那人。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那個大小姐也是我給的,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妄圖逃離的我的手心。”說着邪惡的一笑,在那白皙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伸出舌尖緩緩的舔舐。用力甩開自己的手,放置鼻尖輕嗅,滿足的閉上眼睛。
“魔鬼。”
“哈哈,你不是早就知道。”放肆的笑聲在院內迴盪,柳香香軟軟的跌坐在地上。
這個人足夠殘忍,他剛十三歲時便可以眼睛不眨的殺死路上遇到的那些山賊,一步步的從小卒子升到管家,踩着別人的性命爬到這個位置,霸佔了她的家業,也禁錮着她的自由。
是的,自己不過就是那個旗子罷了,這條命還是自己的一時心善在父親的板子下把他救了出來,這條命被富裕榮華富貴,應有盡有。別人只知道現在柳莊的當家閉關修養,卻不知他早就一具屍骸,即便那個父愛萬般自私,卻終究是自己生命的源頭。別人都在稱讚秦管家的利落能幹,卻不知他背後的陰辣。
抱着地上那堆支離碎片,期期艾艾的落淚。
夜晚的來臨,捲起那幅明亮的景色換上濃妝,火龍果窩成一團,被子蒙在腦袋上找不到她的身體走向。水心卻一時間輾轉着,絲毫沒有睡意。事實證明,時時保持清醒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窗口忽然一個黑影晃過,水心連忙披上衣衫,翩然飛出窗外不帶動一點聲音。
水心立在屋頂,看向黑濛濛的夜空,哪裡還有一絲活物的氣息。又向前飛馳了一段卻仍舊沒有動靜,困惑的呆立了很久,轉身回到了屋裡。
一個黑影逐漸的轉出角落,看着水心的背影,嘴角輕輕的勾起,雙手環胸靠在牆壁上,閉着眼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銀光勾勒出他的剪影,就在他轉身走入巷內的時候,一抹紫光在他的耳邊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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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你還真是能招惹麻煩。“輕笑着隱入黑暗。
當然有一個人就不那麼輕鬆了,他拖着滴血的手臂急速的在街頭奔馳着。腦子裡卻清晰的映出那個鬼魅的身影,只一招自己的一條手臂便被廢,若不是沒有傷害到客棧的那個人,恐怕黑白無常早就與自己結伴而行了。
“好大的膽子,連我的人都敢來碰。”
隨後就是一道白光,自己都沒看得清那人的樣子,手筋便被挑斷。到底是誰招惹誰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