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昔見蘇十月哭成那樣,生意也不做了,直接把客人趕走,宣佈今天提前結束營業。
蘇十月有些不好意思,忙勸他,可王昔決定了的事情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店門一關,燈光一開,隔絕了外界的干擾。
王昔一屁股坐在椅子裡,看着蘇十月,問:“說吧,究竟怎麼回事?顧城那小子真的沒欺負你?”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他對我很好的!旎”
王昔的手指往她眼皮底下一刮,立馬就沾溼了,他斜睨一眼自己的指尖道:“那你灑這些貓尿幹什麼?沒水洗臉,所以用這些貓尿替代嗎?”
蘇十月被他說得臉發燙,卻又讓他給逗笑了,當真是哭笑不得。但想到自己回來的原因,面色徹底黯然下來。“師傅,我姐姐的墳墓被人掘了,骸骨棺木撒了一地。”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王昔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活着的時候殺人害命就夠過分了,連死了都要掘墳,這簡直禽獸不如!這種人,就不該再存活在世上鞅!
“應該是昨天晚上動的手腳。甄醫生今天上午去拜祭的時候發現了,而且他已經幫忙把骸骨斂好了。”
“你已經去看過了?”
“嗯。因爲甄醫生已經斂了骸骨,所以我沒看到那副慘狀,但是墳墓確實被人掘開了。”蘇十月忍不住又掉下眼淚。“師傅,我姐姐到底犯了什麼罪,爲什麼連死了都不得安寧?”
王昔伸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兇巴巴地道:“不許哭!事情已經發生了,哭有什麼用?”他心疼蘇十月,卻也知道人遇難事的時候,都是越勸越委屈的,還不如罵一頓來得有效。
蘇十月被他一兇,果然就吸鼻子擦眼淚了。只是大眼睛看着他,可憐巴巴的。
“對於兇手,你心裡有沒有懷疑的人?”
蘇十月一聽,激動得聲音都提了好幾個度。“有!不是季靜姝就是顧凱,一定跟這兩個混蛋有關!”
說完了她纔想起來,王昔根本不知道那兩個混蛋是誰。
“師傅,我忘了你不認識他們。這兩人是一對夫妻,我姐姐的死就跟他們有關!”
蘇半夏跟有婦之夫在一起的事情,蘇十月不能說出來。不管姐姐是錯是對,都不該她這個做妹妹的來評價,何況人都已經去世了。她只能選擇含糊帶過,好在王昔也沒追問。
王昔的眉頭越皺越緊。蘇半夏跟顧凱、季靜姝之間的恩怨,他也是有所耳聞的。這事兒難道真是顧凱做的?“你有什麼證據嗎?”
蘇十月沮喪地搖搖頭。她明知道跟這兩個混蛋有關,卻拿不到證據。就像當初她明知道姐姐的死肯定是他們兩人所爲,卻因爲沒有證據而只能任由他們逍遙法外。如果不是顧城,季靜姝根本不可能落網!
想到顧城,蘇十月眼裡又升起了希望的光亮。他一定能幫她的!
王昔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這事情得從長計議。你先吃飯,然後好好睡個覺。你一口氣從青城趕回來,肯定累了。”
“我沒胃口,也睡不着。”
“沒胃口也得吃,睡不着也得睡!難道一天查不出真相,你就一天不吃飯不睡覺嗎?這是愚蠢之極的行爲!你要是真蠢成那樣,以後就別叫我師傅,我也不認識你!”
蘇十月一看王昔發飆了,哪裡還敢跟他對着幹,馬上着急地拉住他的衣袖。“師傅,我錯了!我聽你的,我吃飯,我睡覺!”
潘岳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王昔,不,應該稱呼他爲顧子軒。對顧子軒,他還是聽到過一些傳聞的,只是沒有什麼交往。更讓他驚愕的,是坐在王昔身邊那個像山一樣厚重的男人。
魏遠航,這個曾經讓多少人聞風喪膽的黑幫老大,居然跟顧子軒一起躲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開一家小小的餐廳!這事兒說出去,只怕也沒幾個人能相信!
關於顧子軒和魏遠航的事情,也曾有過傳言,但一直得不到證實。潘岳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是那種關係。他倒不是瞧不起,只是很意外。他作爲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實在無法理解男人喜歡男人這種事兒。
還有蘇十月,這個平凡的女子,身邊卻盡是不平凡的人物。前有顧子軒和魏遠航,後有顧城,當真是運氣好得爆表。
魏遠航淡淡地瞥了潘岳一眼,隨手抽了一根菸丟進嘴裡,開始吞雲吐霧。
潘岳被那淡淡的一眼看得心裡發毛,終於肯定這人確實就是魏遠航,那個讓人聞風喪膽人物!只不過巨龍躲進了小水潭,斂去了所有的鋒芒,榮華盡掩。
“行啦。你在這坐着休息一會兒,我去做菜。”王昔又拍了拍蘇十月的肩頭,轉身進了廚房。
魏遠航馬上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廚房裡就傳來王昔的罵聲,要魏遠航把煙給滅了,別髒了他的飯菜。他說話很不客氣,卻沒聽到魏遠航反駁的聲音。
蘇十月對此早已經司空見慣了,所以絲毫也不
奇怪。
潘岳則不着痕跡地挑了一下眉頭。看來,魏遠航爲了顧子軒是真的金盆洗手,從此混跡人羣了。這讓他想到因爲蘇十月而跟從前大相徑庭的顧城,於是不得不由衷感嘆愛情這玩意兒害人不淺!
潘岳跟在蘇十月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但蘇十月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他的態度沒什麼問題,但通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氣,讓人下意識的退避三舍。而且他性子很悶,你問一句他答一句,當真是惜墨如金。
如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蘇十月就更加尷尬了,於是站起來。“我去廚房看看師傅是不是需要幫忙。”
在廚房門口,蘇十月跟魏遠航擦身而過。不管認識多久,對上他那張大黑臉,她還是有些犯怵。不過,她也知道他不是壞人,否則師傅不可能跟他做朋友的。
“師傅,我幫你吧。”蘇十月小聲道,還真怕王昔直接轟她出廚房。
王昔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把活兒指派給她。兩個人不是頭一回合作了,所以很快就把晚飯給做好了。
五菜一湯,相當豐盛了。
蘇十月胃口不好,但是被王昔教訓過了,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做出一副大快朵頤的樣子。
王昔慢條斯理地夾菜,看着她刻意猛扒飯的動作也不吭聲。人是鐵飯是鋼,吃飽喝足了纔有力氣禍害人間。
一桌四個人,有兩個是悶葫蘆,所以飯桌上很安靜。只有王昔高跟蘇十月偶爾小聲地說點什麼,這纔沒讓氣氛顯得太過詭異。
吃飽之後,蘇十月主動承擔了刷碗筷的工作。
王昔也沒跟她客氣,直接丟給她去做了。“記得把廚房也給收拾了,一會兒我要檢查的。”
“保證完成任務。”蘇十月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師傅的態度還跟以前一樣,雖然兇巴巴的,但不僅不會讓她難過,反倒覺得很窩心。只有親近的人,說話纔會這樣肆無忌憚。
“去吧。對了,先給我們泡茶。”
“嗯。”蘇十月趕緊泡了三碗茶端出來,自己還沒喝一口水,就進廚房忙乎去了。
王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後優雅地放下來,擡眼看向潘岳。“顧城怎麼沒陪她回來?”
雖然蘇十月一再否認跟顧城吵架了,他還是不放心。他倒不是怕顧城三心二意朝秦慕楚,純粹是認爲顧城的性格太過銳利,不懂得與人相處。蘇十月雖然心思單純,可女人到底多思慮,又容易鑽牛角尖,稍微溝通不好就容易出問題。
“顧總出國辦事兒了。”潘岳一板一眼地回答。
王昔不吭聲了,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像是要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不過潘岳態度不卑不吭,眼神正直坦蕩,很容易讓人信服。
潘岳暗暗吃驚。明明看着斯斯文文的一個人,那銳利的眼神卻足以讓人頭皮發麻。果然是久居上位的人,這種氣勢由內而外揮發,當真嚇人。
王昔收回視線,沒再問下去。他要的答案,已經在心中了。
那探照燈一般的視線收回去,潘岳頓時覺得渾身一鬆,端起茶碗猛喝了兩口。他是部隊裡出來的人,能震懾他的人屈指可數,面前一下子就來了兩個,這運氣當真夠好!
一碗茶,王昔喝得慢條斯理,當真配得上一個“品”字。
潘岳跟魏遠航則是典型的牛飲,動作粗魯得很。但粗魯中透着一股直率,倒也不讓人討厭。
王昔想安靜想點事兒,直接吩咐道:“你們兩到外面打一架吧。”
潘岳心道幸好是坐着,否則他肯定腳下一個踉蹌。無緣無故的,怎麼叫他們兩去打架?儘管他真的想領教一下魏遠航的拳腳的,畢竟這可是當年風光無限的黑道老大啊。
魏遠航一向將王昔的話當做聖旨,所以對潘岳使了個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潘岳抽了抽嘴角,沒說什麼就跟了上去。雖然可能被打得鼻青臉腫,可他的血液裡隱隱有股難以壓制的興奮。高手對決,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場景。
蘇十月一個人在廚房裡手腳利索地幹活,很快就收拾得井井有條。就在這時,她兜裡的手機響了。
來電的是一個國際號碼,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了。
蘇十月激動地按下接聽,沒等那邊開口就可憐巴巴地道:“老公,我姐姐的墳墓被人掘了,姐姐的棺木骸骨撒了一地。”
“不怕,等我回來。”顧城知道她肯定哭過了,嗓子都不對勁。但是他遠在大洋彼岸,口頭上的安慰也沒多大意義。而且他很清楚,笨女人是越安慰就越愛掉金豆子的。
蘇十月悶悶地應了一聲,又吸了吸鼻子,轉而問起他在國外的情況。
顧城擺明了不想多說,只簡單地帶過。轉而叮囑她要照顧自己,不許哭,他回來會幫她報仇的。
電.話剛接通的時候,蘇十月是真的很委屈很難過。被顧城兇巴巴的安慰了兩句,倒是好了起來。她知道,他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的!他說了會
替她報仇,就一定會替她報仇!
“我等你回來。你要按時吃飯,早點睡覺……”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很多東西,完全把他當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兒了。
顧城也認真地聽着,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知道,有人在你耳邊絮絮叨叨地念,那也是一種福分。他願意做個惜福的人。
切斷通話之後,蘇十月抓着手機,有些失落。她習慣了有事情就躲進顧城的懷裡尋求安慰,如今顧城不在,即便有王昔他們,她仍是覺得很無助。
蘇十月想起以前自己不是這樣的。父母去世之後,姐姐又在外地求學工作,她得自己照顧自己,出了事情都是自己解決。即便再難,也要咬着牙關撐着。有時候,她甚至不肯告訴師傅,因爲她不想麻煩別人。
可如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事情大小,她都想依賴於顧城。她下意識的就會轉頭尋找顧城,然後讓他出主意。如果是大事兒,她甚至會直接讓他來解決。
蘇十月突然有些心驚,有一天她會不會離了顧城就活不下去?她渴望這份情可以長及一生,他們兩個都不是朝三暮四的人,然而世事難料……
“啪——”一隻大手搭在了蘇十月的肩頭上。“笨丫頭,想什麼呢?”
“啊?”正想得入神的蘇十月被嚇得驚叫,身子也顫了一下。轉頭看向王昔,眼神有些茫然。眨了幾下,才漸漸清明起來。“師傅,我已經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還不出來,在這裡孵蛋呢?”王昔清楚蘇十月做事有多認真踏實。正是看中了這一點,當年他纔會選擇她。
蘇十月嘟起嘴,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撒嬌說:“我剛剛收拾好,正要出去了嘛。師傅,你要不要驗收成果呀?”
王昔彈了一下她的腦袋,道:“都做人家媳婦兒了,還撒嬌,羞不羞?收拾好了就出來。”
蘇十月傻笑着跟在他身後走出廚房,一看外面沒了魏遠航和潘岳的影子,奇怪地問道:“師傅,魏叔叔和潘大哥呢?”
“我讓他們兩一決高下去了,輸了的晚上睡大街。”
“噗——”蘇十月讓她給逗笑了。師傅是個怪人,經常會想出一些亂七八糟的點子來折騰魏叔叔。奇怪的事,魏叔叔每次都會乖乖地照做,連理由都不問一個!這是不是就叫言聽計從?
“師傅,潘大哥身手很好的,你確定魏叔叔不會被揍得鼻青臉腫嗎?”顧城之所以派潘岳跟着她,就是看中潘岳沉穩的性子和一身拳腳功夫。
王昔不厚道地笑了,又彈了一下蘇十月的腦袋。“剛好,你魏叔叔也很能打。這叫強強相遇,鹿死誰手。對了,剛纔那話千萬別讓你魏叔叔聽到,否則他會打得你鼻青臉腫的。”
魏遠航只有還是個小嘍囉的時候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過,自從他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老大,就只有他將人揍得鼻青臉腫的份了。
“師傅,魏叔叔真的那麼厲害?那我要觀戰,這可是高手對決呢!”說着撒腿就要跑。
王昔一把將她拎了回來,跟拎一隻小雞似的。“好奇心害死貓,小心拳腳無眼將你打得鼻青臉腫。”
“我站遠一點就行了嘛。師傅,我保證就遠遠地看着,不靠近!”蘇十月是真的很好奇。她老在電視裡看到別人你來我往的打得不可開交,卻還沒在現實中目睹過。
王昔又敲了敲她的腦袋,提拎着她上樓去了。“沒什麼好看的。現在黑乎乎的的,你也看不見。等明天天亮了,我讓他們表演給你看。”
蘇十月馬上想到馬戲團的猴子,忍不住笑噴了。魏叔叔肯定是聽師傅的,問題是潘大哥會聽他的嗎?
王昔見她頻頻露笑臉,暫時忘了蘇半夏墳墓被毀壞的事情,也鬆了一口氣。他就怕這笨丫頭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想,想來想去最後把罪都往自己身上攬了。
到了樓上,王昔端出茶具,一邊泡茶一邊跟蘇十月說話。“小傢伙最近好嗎?”
“好着呢!她會爬了,一有空就四處爬。也會說一些簡單的字眼了,沒事兒爸爸爸爸叫個不停。她最喜歡她爸爸,一看到顧城就要撲到他懷裡去。不過顧城是真的疼她,把她當親生的來疼……”
說到這裡,蘇十月突然沒了聲息。姐姐的墳墓會不會真是顧凱毀的?那是不是說明,小傢伙真的是顧城的孩子?
王昔見她神色異常,微微眯起眼睛。“怎麼了?”
“沒、沒事兒。我只是有點兒想小傢伙了。”這些糟心事,蘇十月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師傅,儘管她很希望有個人可以訴說。“師傅,你喜歡孩子嗎?”
“喜歡。不過讓我養一個,那還真不行,我沒那份耐心。”況且,選擇了跟魏遠航在一起,他註定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好在他在生兒育女這事兒上也不太執着。
蘇十月看他嫌棄地擺擺手,突然想到把小傢伙當寶貝兒一樣的顧城。他那樣冷性子的一個人,卻肯爲小傢伙把屎把尿,沒事兒就陪她玩兒。對仇人的女兒這般真心疼愛,又有誰做
得到?會不會,小傢伙真是——
王昔見她癡癡傻傻的樣子,忍不住又敲打了她一下。“笨丫頭,又想什麼呢?魂不守舍的!有話就說出來,跟師傅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蘇十月看了看他,動了動嘴,最後還是沒說。“沒想什麼啊,我就是擔心小傢伙不習慣。我跟顧城都不在家,不知道她會不會找我們。師傅,我去打個電.話。”
王昔知道她在睜眼說瞎話,但也沒戳破她。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應該以長輩的身份窮根究底。況且,人到底還是得靠自己才能長久。
蘇十月抓着手機跑下樓去,一直跑出門外,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準備給宋明煒打電.話。她是真的放心不下小傢伙。
只是號碼還沒撥出去,季靜柔的號碼倒是打進來了。“喂,靜柔?”
這時候,蘇十月纔想起來,自己突然跑回來的事情還沒跟季靜柔提呢,她肯定着急了!
“十月”那端傳來顧凱讓人寒毛直豎的聲音。
蘇十月心臟一沉,馬上緊張地叫了起來。“顧凱,靜柔的手機怎麼會在你手裡?你把她怎麼樣了?顧凱,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傷害靜柔,我不會放過你的!”
顧凱低聲笑了起來。“十月,你放心吧。我不過是借她的手機跟你說幾句話罷了。”
蘇十月突然預感到他要說的話跟小傢伙有關,一下子緊閉上嘴巴,不敢再吭聲,連呼吸都屏住了。
“十月,我做過DNA鑑定了,她真不是我的孩子。她是顧城跟蘇半夏生的野種!”顧凱的聲音裡,滿是讓人毛骨悚然的仇恨。
“野種”二字震得蘇十月的心臟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題外話---凌晨更新被卡掉了,土豆最近卡文卡得要命。不過,明天萬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