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九、太原楊家

一同北上的除去幾個搭乘便船的市舶司官員,自然還有王通一家兩口,外帶兩個隨行搬運東西的腳伕,一個伺候夫人的丫鬟,和三個帶刀的寧江府侍衛。

北上逆流,王府大船卻走得飛快,船這個平臺大的好處除去空間開闊,船員生活條件好,載重大能搭載更多武器彈藥之外,還有最重要一點就是越大的船越能抵抗風浪顛簸。

如今內陸河流的風浪對於王府的定南級的大船不足爲懼,只有大海才能考驗它。

到正午,李星洲站在船頭已經可以看到遠處天邊巍峨的太行山脈,黃褐色岩石大面積裸露,深綠色植被很少,像是土豆泥上的蔥花,零星點綴。

山勢刀削斧鑿一般險惡又壯麗,大山橫貫南北,延綿一千多裡,隔斷東西,擋住山那邊的塵土和視線。因此山這邊是水草豐茂,植被繁茂的綠色平原,土地肥沃,人口密集。

山那邊李星洲看不到,但他知道那裡土地貧瘠,溝壑縱橫,漫山黃土,生存艱難。

王通穿上了他的官服,不知何時也來到船頭,他咳嗽一聲,表明自己在,可沒開口。

李星洲回頭問道:“寧江府與太原府有往來嗎?”

“咳咳......”王通咳嗽兩聲答應:“往來自然有,江州匪患源頭就在太原治下。

那些黑山匪都是從太行山以西來的,我多次遞送文書到太原府,想讓他們相幫從源頭解決匪禍,可他們都毫不理會,任由其作爲。”

說到這,王通更加生氣:“當初本官也上呈書表,想請天子治太原知府不作爲之罪,可毫無音訊,皇上也護着那些前朝餘孽,不責懲,也不追究,甚至不令他們配合寧江府除賊!”

“前朝餘孽,就是楊家?”李星洲問,這事他並不確定。

王通有些輕蔑道:“不錯,他們都是改換門庭的賊臣。”

李星洲沒接話,大概就和王通一樣,朝廷裡有些人看來楊家是不忠義的。

“給本王說說他們楊家的事吧。”李星洲在船頭坐下,王通不情願,但還是說了。

君臣大於父子,何況是翁婿,就像紅樓夢中賈政一家老小都要給自己女兒跪拜一樣,王通即便再不情願,李星洲如今是平南郡王,京北轉運使,京北一路包括寧江府、太原府等大片地界,這些地區地方長官都有義務配合行動,說白了,李星洲是他上級。

王通沒坐下,而是公事公辦的站着說道:“楊家一門最初是北漢大將,我景滅北漢之時與我景國血戰,殺我無數將士。

後北漢亡國,楊家投我朝,太原本爲北漢都城,太宗皇帝賞識楊家善戰,便封當年楊家祖上楊業爲太原知府,兼領三州軍務指揮使。後來太原一代歷來都是楊家人總領軍務。

其子楊繼業,孫楊延昭等,一直都總領三州軍務。後到真宗皇帝還將皇家郡主下嫁楊家。到如今,楊家家主楊文廣又知任太原府事,兼領三州軍務指揮使。

他們楊家歷經幾代經營,太原一帶百姓都不知是天家之軍,只知道有楊家軍,這可不是好事.......”

李星洲看王通臉色越說越不好,也大概明白過來,他是嫉妒啊。

想必景國很多大臣對楊家都是這種態度吧。

畢竟歷代皇帝對楊家都是又給兵權又給政權,還把皇室郡主下嫁到太原楊家那樣偏遠的地方去,能不眼紅纔怪。

可他們都看不到,太原以北就是虎視眈眈的遼國,三州之地接壤遼國,太原這麼多年沒有出事,肯定是楊家人在流血死人。

景國與遼國對峙主要有兩處大戰場。太行山西面的京北路太原府三州之地,以及太行山以東關北路的真定府北邊,而壓力最大的顯然是太原府。

好在太原府有楊家,關北真定府有魏朝仁。

河面秋風一吹,日頭正好,波光粼粼,李星洲腦子經江風滌盪,異常清醒活絡起來,飛快轉動。

他很快就明白其中關鍵,關北的守軍每年都是禁軍換防的,禁軍將領得皇上兵符,帶領到禁軍從開元達關北換防,然後守兵禁軍又從邊關回開元修養,所有到關北的禁軍聽從節度使魏朝仁指揮。

但楊家軍不一樣,楊家軍不需要中央朝廷出一兵一卒,他們全靠自己戍衛邊境。

說白了,朝廷是爲了省錢啊!

養着大批中央禁軍防禦關北一帶防線就已經每年耗費大量錢財,如果再養更多的軍隊去防衛太原以北的防線,國庫就會吃緊甚至赤字。

而且更要命的是太原夾在太行山和呂梁山之間,地勢高過黃淮海平原,如果禁軍從開元調動,北上太原設防,路途十分艱難遙遠,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資源。

這種時候還不如放手讓楊家人壯大,讓他們爲國守邊,節省開支,皇帝需要楊家人,自然會拉攏他們,但拉攏中肯定還有防備,因爲外臣做大,哪個皇帝都不可能放心。

這點王通不懂,他只知道嫉妒楊家權勢,皇帝當然不會處罰楊家,得罪了楊家誰去面對虎視眈眈的遼國,難道朝廷要把禁軍的數量翻一倍去應對遼國嗎?那景國國庫,每年都要赤字了。

想通了這些,李星洲心底也多少有了數,關於如何應對楊家,因爲他是京北路轉運使,按理來說,太原府府兵他也有權調用。

......

說白了,楊家就是皇帝手中的劍,只要有外敵,皇帝都要依仗他們,這時候誰敢讓皇上折劍,就是大逆不道。

可一旦外來威脅減弱,皇帝就恨不能趕快折了這劍,因爲劍有雙刃,一不小心就會傷到自己。

王通有些天真,但本性不會有多壞,時不時假裝不看自己這邊,然後說上幾句話,挑起話題。他這種人性子就是那樣,有點想所謂直男思維,如今大概覺得把李星洲拉入江州泥潭,心裡理虧吧......

“王爺......真有對策嗎。”猶豫一會兒王通還是問道。

“有。”李星洲肯定的答應,都快到江州了,已經到即便沒有也要的時候。

“那就好,那就好.......”王通點點頭。

不一會兒,岳母也從船艙出來,站在船頭親熱的拉着他的手,一邊感慨從未見過這麼大這麼快的船,一邊給他介紹沿途風光。

岳母對他就親熱很多,儼然家人一般,而且看得出她見多識廣,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一路江邊兩岸,所有山川河流,她都說得上來名字。

午後,簡單吃了點東西,甲板上的水手歡呼起來,因爲他們想要的風來了,風帆拉起,大船速度又提一截,到下午太陽西斜,遠處江州鱗次櫛比的大面積建築羣已進入眼簾。

第一次乘坐這大船的官員還有王通夫婦等衆人都驚呆了,因爲他們早上從開元出發,之後過市舶司檢還耽擱接近一個時辰,出開元后一直逆流,直到午後才起風,可就這樣還是下午就到江州!

李星洲當然知道原因,因爲大船的主要動力來源是踏動水輪,風帆只是助力而已。

隨着大船不斷靠近,江州河岸邊青磚路面,屋舍之間也有很多人好奇的跑出來看,大概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龐然大物。

江面幾艘小舟也突然毫無預兆的划過來想靠近些看,嚇得幾個在船頭看水的老水手眼睛都綠了,大喊着讓他們讓開,可根本不管用,船伕吹着輕佻口哨,抱着手沒人沒人聽他們的。

直到王通一揮手,他的三個侍衛衝擊船頭大罵,又亮道嚇唬,那些船伕顯然都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才悻悻讓開。

水手抹着額頭冷汗鬆了口氣,王府這大船可不比那些小船,一艘吃水能到兩萬石以上,不是說停就能停下的,若是躲避不及撞上,那些小船直接就能碾成粉末,人更是活不成。

王通臉色不好看,李星洲也稍微感受到江州的亂。

一個大城,渡口管理居然這麼鬆散,衆多小船在渡口亂竄,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小船還好,大船撞上了就是人命的事。

結果他這麼想着,纔回頭就見那邊有幾艘小船因爲避讓大船,又沒人指揮,隨便行駛一下撞在一處,好在船小慣性不大,只是聲音大一點,船上的人被震倒,沒出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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