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速朝前飛馳,淺影也漸漸淡出了夜九的視線。
慢慢的,已經捕捉不到那一抹難以察覺的影子了。
收回目光,良久,夜九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心中輕鬆起來。
皇上爲什麼就容不下二皇子呢?
天家風雲他不懂,也不想捲入其中。
但是想想總是可以的。
想了,他卻也不懂。
姬靈師是蒼炎國唯一的一位靈師,還是蘊靈師,不僅性格純善,還對他們這些下人都十分的尊重照顧,看着就是一個極好的人。二皇子殿下威名赫赫,驍勇善戰,有他保家衛國是蒼炎國興盛之本。
這樣的兩個人,原本應該是蒼炎國的福氣,可現在皇上卻要將這兩人趕盡殺絕……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暗衛,雖然空有一身功夫,卻只能盡到微末之力。
只希望,二皇子和姬靈師能好好的,好人有好報。
“駕!”夜九嘆了口氣,口中發出一聲高喝,駕着踏雲馬的馬車朝前飛馳,打算等下到了客棧外落腳之時,再恍然裝作發現拓跋烈和姬清離去的樣子。
風,從臉頰邊上呼嘯刮過。
從馬車之中躍出,拓跋烈強有力的手臂便將姬清的纖腰攬住,帶着她猶如疾風一般朝前飛掠。
爲了不引人注意,拓跋烈並沒有用靈力將姬清保護起來。
風吹在兩人的身上,將姬清一頭柔順的青絲吹得亂飛,有幾縷青絲更是纏繞在拓跋烈的頸側,還有幾縷和他的髮絲交纏在一起,冰涼的觸感卻讓他脣邊溢出一絲輕笑。
髮絲糾纏,也算是結髮了吧?
姬清緊緊的窩在拓跋烈的懷中,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腦子在飛速的轉動,開始思考起以後的各種打算來。
原本她和拓跋烈還打算在蒼炎國之中多呆幾年,一邊在不引起蒼炎國劇烈動盪的情況之下,暗中抽調走蒼炎國的暗樁,一邊持續不斷的發展自己的勢力,等到他們離開蒼炎國的時候,也許還能和蒼炎國交好,互相扶持……
只是,很顯然現在這樣的打算已經落了空。
拓跋明瑞雷霆震怒,不僅將赤焰軍控制在了手中,甚至還對二皇子府下手,很明顯是要讓拓跋烈再無勢可依,想要徹底瓦解掉他的勢力。
姬清對跟着拓跋烈浪跡天涯一點也不害怕,唯一擔心的卻是父親和母親,還有其他在意的人的安危。她最怕的是他們逃走了,拓跋明瑞追殺不到他們,便將胸中的怒火給發泄到他們親人之人的身上。
不論如何,他們總是要回一趟上京城,要將留在上京城之中的親人給接應出來。
對了,蘇言呢?
姬清想着,腦海之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一道清俊沉默,篤定淡然的身影。
有蘇言在二皇子府坐鎮,他那麼精明會謀算,肯定不會束手待斃,定然在提前單排好了很多事情。
也許在事發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苗頭,然後做出了應對也不一定。
莫名的,姬清對蘇言很有信心。
這種信心,多半也是來源於她被蘇言坑過的血淚感悟。
她承認自己最多也就是聰慧,並不能算是絕頂聰明,在算計人心一事上更是沒有什麼天賦,並不能玩得轉那些勾心鬥角的東西。而蘇言則是精於算計,基本可以做到算無遺策,至少以她的腦子,根本是算計不過蘇言的。踏雲馬的腳程極快,可是卻快不過血脈之力的急速。
別說比不過姬清的羽落赤影,更比不過拓跋烈全力施展之下的身法。
不間歇的飛馳了足足一個時辰,拓跋烈比車隊更早抵達了距離沙漠邊境最近的城中。
黃沙城。
剛進入城門,拓跋烈在查探四周情況之時,無意之中瞥過一處牆根處,見到一個極爲奇特的符號,微微頓住了腳步。
那個符號似乎是用白漆塗抹上去的,看上去像是小孩的信手塗鴉,又或者是不經意潑了什麼東西在牆上,從而將牆壁給弄髒,但是看在拓跋烈的眼中卻讓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赤焰軍中最高機密的一套聯絡符號,只有寥寥數人懂得使用這套符號。
拓跋烈清冷的鳳眸狀似無意的又看了一眼牆角處的符號,牽起姬清柔若無骨的小手朝着前方走去。
“你變化一下模樣。”拓跋烈低聲對姬清說道。
姬清有琉璃千面,能自如的變化模樣,是一大易容法寶。而他現在樣貌還是少年的模樣,只要稍微注意一點,倒是不用太擔心別人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現在如此小心,也是爲了防範於未然。
他們兩人的身份一個是蒼炎國唯一的靈師,深受衆人的敬愛,一人是赫赫威名的修羅戰神,是蒼炎國守護神一般的存在。若是蒼炎國皇室公然公佈他們和蒼炎國敵對的消息,定然會引起全國上下的一片譁然之聲。
爲了不引起蒼炎國上下的震動,皇上在上京城的動作並不算太過引人注目,落在上京城權貴的眼中還只以爲他這個二皇子失了皇上的歡心,惹了皇上生氣。
上京城那麼低調,在蒼炎國的其他地方更不可能鬧出很大的動靜,也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全國通緝之類的事情。
爲了江山社稷的穩固,爲了讓黎明百姓不至於恐慌,皇上只會派人暗中的追殺他們。
拓跋烈現在防備的便是暗中的殺手刺客。
知道他們從天凰秘境之中出來,這些人肯定已經在沙漠邊境四周的城池開始活躍,他身邊還帶着一個小東西,不得不小心謹慎一點,不得不防着。
好在他的人也來了。
順着聯絡符號的指引,拓跋烈帶着姬清穿過了幾個街道,最後走到了一處小巷子的深處。
深冬苦寒,小巷之中還有未掃盡的積雪,堆在小巷的兩邊,寒冷的風一吹,讓小巷更顯得有幾分清冷幽靜。
朝着裡面走去,小巷的盡頭是一間樸素的民居。
矮矮的屋檐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積雪,遮住了黑色的瓦片,白雪黑瓦,看上去頗有幾分意趣。屋檐下掛着兩個半新不舊的紅燈籠,隨着寒風吹動時而擺動一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只是,現在拓跋烈和姬清兩人,明顯並沒有欣賞美景的意思。
當拓跋烈的目光落在民居之上的兩個紅燈籠之上,看到燈籠下方結着的與衆不同的穗子時,便知道民居之中的人是誰了。
用燈籠穗子這種極爲醒目,又極爲令人忽視的手段傳遞信息,是某人最慣常使用的手法。
多年兄弟,拓跋烈自然是知道某人這一特點。
蘇言,應該是他。
拓跋烈走到門前,擡手敲門。
大門應聲而開,從裡面探出了一個腦袋,朝着外面看了看,見到外面的兩人都是陌生的面孔,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警惕,脆生生的問道,“你們找誰?”
門裡的人不認識他們,但是見到門裡的人,姬清卻是已經激動了起來。
春曉。
是春曉啊!
春曉一直伺候在她的身邊,在她離開上京城之後便去了紅葉姬府,現在春曉出現在了這裡,是不是意味着父親和母親也安然無恙的從上京城之中到了這裡?
“春曉!”姬清走到面前,低低說道,“是我們。”
姬清雖然容貌變化了,但是聲音卻並沒有變化。
春曉一下便聽出了姬清的聲音,驚喜得兩隻眼睛瞪大,死死的捂着嘴纔沒有高呼出聲。
她連忙讓開了身子,讓姬清和拓跋烈進入小院之中,又狀似隨意的朝着門外看了一眼,發現並沒有人跟着,這才放心的鎖了門追上姬清的步子。
“小姐,是你嗎?”春曉不管不顧的拉着姬清的衣袖,淚水都冒了出來,哭得眼睛紅紅的,一疊聲的問道,“小姐,小姐真的是你嗎?是你的話,你能不能讓我看看呀?”
她一直以做一個好婢女爲奮鬥目標,恭謹守禮,一心想着小姐。
可是現在,見到小姐好端端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連日來她提醒吊膽的擔憂終於放下了,一時激動之下忍不住忘記了分寸。
姬清安撫的拍了拍春曉的手,柔聲說道,“是我,快別哭了,我好好的呢。”
說着,她解除了琉璃千面的變化,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小姐……”見到姬清的樣子,春曉的淚卻流得更歡了。
姬清,“……”
這丫頭,原本只是性格活潑了點,現在還學會撒嬌了呢。
無奈的看着春曉,姬清的心中卻涌上絲絲暖流。
聽到院中的動靜,屋中的人匆忙朝外走。
一身青衫落拓,外面披着灰色兔毛暗紋緙絲披風的蘇言率先走了出來。他身形清瘦欣長,容貌俊美,氣質清冷如竹,清俊逼人,只是雖然面上清冷淡然,但是步伐卻有些急。
剛一走出來,蘇言先是和拓跋烈交換了一個神色,兩人多年的兄弟,自然有一番默契。
和拓跋烈對視了一眼之後,蘇言這才剋制的,只用眼角的餘光微微的掠過了姬清白皙如玉的臉頰,緊接着便守禮的收回目光,忍下了心中那不平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