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清晨的陽光伴隨着草叢間的雨露,散發着青草的氣味。
蘇好本來是很冷,睡的並不安穩,可逐漸感覺被一股熱源溫暖,她抱着那股熱源,將臉在那上邊蹭了蹭,正要繼續睡,可胸口裡隱約的疼痛卻忽然間讓她醒過神,臉頰上所蹭的位置,滾燙的讓她猛地睜開眼。
天亮了崾。
她下意識收回緊緊纏在卓晏北身上的手,卻見他仍然在睡,雙眼安靜的閉着,像是在睡,可他的身上卻燙的驚人躪。
蘇好剎那間秀眉緊擰,連忙伸手撫上他的額頭。
燙,滾燙。
眼見着卓晏北安靜的沉睡,蘇好只是在這雨夜裡睡了一覺,胸口疼,嗓子疼,可她知道自己只是着了涼,但是卓晏北身上有槍傷,子彈還在他的肩膀裡,他發燒了!
“晏北!”連忙蹲坐在他身邊,擡手用力的拍着他沒有受傷的肩,更又擡起手去按他的頸部,雙眼焦急的盯着沉睡不醒的男人,他的臉白到近乎透明,嘴脣上亦如紙一樣的一點血色都沒有,他彷彿是睡着了,可他太安靜,安靜到這一晚連一聲痛哼都沒有。
“醒醒!”她擡手撫向他同樣滾燙的臉,蒼白的臉上連一絲紅都看不見,可觸手的卻是十分的滾燙。
“不能睡,晏北,快醒過來,不要睡!天亮了,雨停了,我們去找路,我們去醫院!晏北,快醒醒!”蘇好用力的一邊拍着他的肩,一邊大他臉上邊撫邊拍:“晏北!”
男人的臉白的嚇人,蘇好的心在狂跳,害怕的感覺蔓延全身。
昨晚他問她怕嗎,她搖頭。
她是警察,所以她不害怕危險,不害怕屍體,即使那一些恐怖滲人,可是她並不怕。
可她怕他再一次在她面前消失,就像五年前那樣,渾身是血,然後眨眼就不見了,無論她怎樣哭怎樣喊都回不來。
“晏北!”見他半天都沒有反映,臉色始終蒼白的彷彿已經死去一樣,若不是他身上的溫度滾燙,若不是他還有心跳,蘇好真的會一頭撞死在這山下。
不該!太不該了!
她不應該深夜來這裡想要救畢秋涼!她不該在這樣危險的地方讓那兩個人上車!
她不該把兩個人推到如此險境……
“晏北,醒醒,我求你醒過來,不要嚇我,晏北,求求你,快醒醒,快醒醒啊……”蘇好嚇到脣上同樣的沒了血色,手一直撫在他的臉上:“晏北,快醒醒,睜開眼睛看我,睜開眼……”
她的手無意間撫到他肩上的傷口處,忽然,男人煞白的眉宇隱隱的蹙了蹙,似是因她無意間的觸碰而痛醒了。
一看見他眉宇間的微皺,蘇好連忙用力握住他的手:“晏北!醒醒!醒過來……”
男人的黑眸緩緩的睜開,速度很慢,慢到蘇好的心都快跳了出來。
直到卓晏北有些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蘇好才痛哭流啼的忽然用力抱住他的脖子:“嚇死我了!我以爲你……”
因爲她這用力的一抱,卓晏北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狠狠的白了白,但卻沒有吭聲,彷彿攢下全身僅有的力氣,緩緩的,緩緩的擡起手,輕輕覆在她的背上,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在她耳邊以着幾乎聽不清的很輕的低啞聲音說:“別哭。”
蘇好搖了搖頭,用力抱着他的身體,直起身來紅着眼睛看他:“不行,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現在雨停了,我們現在就走!”
說着,她便站起身,胸腔裡的巨痛在她起身的瞬間侵襲而來,她咬了咬牙,轉開頭去沒想讓他看見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慘白,緩了幾秒鐘後,便低下身去要扶他起來:“來……”
卓晏北卻是沒有動,他是沒有力氣動。
蘇好看出他的徹底脫力,低頭看了看他肩上的傷,血雖然已經因爲血小板的凝結而自動止住,但仍可見鮮紅的血液從凝結的傷口上滲出一絲。
“冷不冷?”蘇好蹲下身,難過的看着他連睜眼都已經無力的樣子,擡起手撫上他滾燙的額頭:“晏北,千萬不能再睡。”
男人的雙眼保持着清明,沒有因爲舉痛和暈眩而繼續渙散,他看了蘇好一眼,露出蒼白的嘆笑:“嗯,我不睡。”
他的聲音很輕,輕的溫柔低啞。
蘇好忍住
鼻子上的酸意,伸出手試圖去扶他:“我揹你!”
卓晏北的眉宇皺了皺:“不用,你有傷。”
雖然蘇好沒有傷在明處,雖然沒有像他一樣流了這麼多的血,但是她也有傷,傷在內臟,不知道究竟傷的多痛,只是她喉嚨裡的腥甜味兒始終都沒有退去,胸腔裡的巨痛仍然像無數的針扎一樣折磨着她的神經。
“我沒事,就是被那個小慕的高跟鞋碰了一下而己,我摔下車的時候你已經停車,沒有那麼嚴重。”蘇好笑笑,用力的去握他的手臂:“我揹你!”
卓晏北按住她的手,輕沉低緩的說:“我自己能站起來。”
蘇好一滯,見卓晏北只是閉了一下眼,便擡起手,撐在山壁上,試圖站起身,可他傷的有多重她怎麼會不知道?
不僅僅是肩上那險些致命的槍傷,不僅僅是失血過多,在他中槍之前還在車中受到過劇烈的撞擊,她在他試圖站起身的同時伸手去扶住他,直到扶着他站起身,蘇好知道卓晏北是不想讓她太擔心,她便忍着到了嘴邊的所有擔憂的話,澄澈的雙眼盯着他說:“我們繞到那邊去看看。”
卓晏北幾乎半個身體都浴血,她不忍低頭去看,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雖然蒼白卻依舊雅人深致的俊顏:“能走嗎?要不,還是讓我背……”
“不用,我能走。”卓晏北的手握在她的手上。
雖然雨已經停了,但空氣裡的仍有微涼的感覺,蘇好轉眼看向卓晏北,見他目光平和,便沒說什麼,扶着他踩着那些足有一人高的草叢走出了山腳下的那個昨晚讓他們臨時避雨的地方。
然而剛一走出那範圍,昨晚聞見的那些腥臭味兒再一次傳來。
蘇好忽然感覺手腕上被他緊握了一下,她猛地轉過眼看向卓晏北:“怎麼了?”
“去那邊。”卓晏北以眼神示意,讓她走向與那些所堆積屍體位置的相反方向。
現在兩人自身難保,沒法去考慮那些人的死因,只能先想辦法找出路。
按着卓晏北所說的方向,兩人走出大概幾百米的距離後,便在山腳下的另一側遠遠的看見前邊似乎有一片耕地,有耕地的地方就代表有人居住,蘇好當即向那邊看去,腳步更也稍微加快了速度,只想快點找到人,就算不能馬上趕去醫院,也要儘快先把卓晏北的傷口用清水清理一下,避免感染。
兩人走到耕地附近,向裡望去,竟然真的有幾戶人家的房子在耕地的盡頭,而在那房子更向裡走的位置,像是一座藏覓在這深山中的村莊。
這裡的一切都是申市的地圖上從來都沒有劃出過的地界,在地圖上,這裡就是一片毓秀的青山而己。
然而兩人都沒有再有向這村莊裡走的意思。
“我們昨天在河裡遊了多久?”蘇好輕聲問。
“沒多久,只是暫時離開了被圍剿捕殺的範圍,最多幾百米。”卓晏北眉目不動,聲音輕淺。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個村莊,很有可能就是阿林和小慕他們那些人的藏身點?”蘇好一邊皺起眉看向那個方向,一邊忽然回頭,望向身後的青山:“那些屍體……”
卓晏北俊眉深擰:“這樣一個看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卻是非之地。”
就在兩人打算先離開這裡時,忽然,耕地那邊有個農民打扮的中年男人開着拖拉機在耕地裡前進,遠遠的就看見這邊有人,便忽然朝着這邊高喊了一聲:“哎!你們誰啊?哪裡來的人?”
蘇好腳步一頓,募地與卓晏北對視了一眼。
“見機行事。”他低聲說。
蘇好點頭。
轉身時,那個開着拖拉機的中年男人已經越來越近,停下拖拉機後便直接走了過來,黝黑的皮膚在清晨不算太盛的陽光下似是帶着讓人覺得不太乾淨的暗沉,眼睛不大,眼白渾濁,擡起粗糙的手指向他們:“喂,叫你們呢,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