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回去休息吧,不要讓我也擔心你。”凌天輕輕拍了拍暮清秋的肩膀,然後就換下了夜行衣,準備到凌雲房間去陪她。
不要讓我也擔心你?這表示他也是在意她的嗎?暮清秋聽了凌天的話,心中突然有了莫明的歡喜,本想跟他說點什麼才離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低着頭,快步離開了凌天的客房。
凌天換好了衣服,就輕輕地走進了凌雲的客房,剛進去就聽到凌雲在說夢話,她果然睡得極不安穩,一會兒叫着“母后,不要”,一會又叫着“哥哥,小乖”……
凌天見狀十分心疼,卻又怕叫醒了她,她又要吵着去找傻大個,只好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唱起了一首小時候母后哄他們睡覺時唱的一首歌謠,“誰會飛呀,鳥會飛,鳥兒鳥兒怎樣飛?拍拍翅膀飛呀飛呀……誰會遊呀,魚會遊……”
聽到熟悉的歌曲,凌雲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握住凌天的手,又沉沉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天明,凌雲恍恍惚惚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人正趴在自己*邊,她一時間竟有些迷糊了,以爲是傻大個,很開心地正要叫醒他,但仔細一看,才發現守着自己的,竟然是哥哥。
“哥哥,你快回房去睡吧,當心着涼了。”凌雲雖然有些失落,但想到哥哥整晚的守護,心中不禁充滿了溫暖。
凌天聞言驚醒,起身伸了個懶腰,對妹妹溫和地笑了,“你醒了?昨夜你盡說胡話,嚇壞了我和清秋。”
“對不起,哥哥,讓你和暮姐姐擔心了,……有小乖的消息了嗎?”凌雲雖然感到十分歉意,但仍是放心不下傻大個。
“昨夜我們潛入福海的住所,他竟然棄屋而逃了,我看小乖被他抓去的可能性極大,我已經想過了,要找到他,可以從兩方面入手,一方面是跟蹤縣衙的人,另一方面就是跟蹤正風鏢局的人。”凌天心中已有了計劃。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去找吧。”凌雲一聽,馬上就要出去。
“雲兒,你先別急,現在天才剛亮,辦事也不急於這一時,哥哥有話對你說。”昨夜聽凌雲說了*的胡話,凌天心裡很明白,在她心中,傻大個已經佔了極其重要的位置了,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要先跟她說清楚會比較好。
“哥哥,你我親兄妹,有任何事情都可明說。”凌雲還急着去找傻大個呢。
“萬一……我是說萬一,那傻小子回不來了,你還要想開些才行。你要明白,他不是你的責任,如果沒有你,他也許早就死了,而且他還患有絕症,遲早也會死的,所以我們會盡量幫你去找他,如果找不到,你也不要因爲他的事情而太過傷心了。”凌天知道這樣說很殘忍,但是經歷過無數的磨難後,面對所有事情,他不得不先做最壞的打算。
“哥哥!你不要這樣說小乖,他不是麻煩,也不是負擔,而且,他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凌雲從來都不是一個任性的人,但聽到凌天突然這麼說,她卻捂住雙耳,拼命搖頭,拒絕聽到他說這樣殘忍的話。
“雲兒,每個人都會死的,哥哥也會死的,你要面對現實。”凌天殘忍地拉開她的雙手,要她面對現實。如果她不能認清眼前的現實,那麼,如果事情真的這樣發生了,將來她要怎麼面對?
“哥哥!你幫幫我,我不要小乖死,我求求你,再幫我救他回來,我不要他死!”凌雲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心就疼得無法呼吸,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小乖竟然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如果突然沒有了他,她該怎麼辦?
只要一想到小乖也許再也回不來了,一向堅強的凌雲,就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了,雖然傻大個得了絕症,但她卻一直都有信心,她一定會找到神醫治好他的!昨天他還賴着她撒嬌,和她一起開心地逛街散步,他送她的頭釵還在懷中,但現在,此時此刻,他到底在哪兒?!
“雲兒!你冷靜一點,你跟哥哥說實話,你是不是真喜歡上那個傻子了?我們大仇未報,你怎麼能因爲一個傻子而如此消沉?你這樣還對得起含冤而去的父皇母后,對得起東凌的所有子民嗎?”凌天看着凌雲的沒出息的模樣,真是又氣又心疼,最後忍不住對自己唯一重視珍愛的妹妹發起了脾氣。
“父皇母后的仇當然要報!但是你知道嗎?我跟小乖之間,不是你想的男女之情!這麼多年來,我每晚都在做惡夢,沒有一天好眠,十年來的每一天,我都是爲仇恨而活,根本不知道除了報仇,我還能做什麼。但是小乖他突然出現了,他讓我不再害怕,不再做惡夢,也不再是行屍走肉,他讓我懂得,除了恨,這世上還有其它的一些感情,比如信任,比如依賴,他很需要我,而我也答應過他,永遠不會丟開他,放棄他的!……哥哥,你是我最尊最敬的人,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凌雲邊哭邊說,整個人早已泣不成聲,不能自撥。
“雲兒,沒想到你竟然過得如此痛苦,哥哥太不關心你了……”想起那日在暮家大宅,凌雲被清秋嚇得大哭,凌天心中又是一陣自責。十年前那場浩劫,讓他同樣是充滿了恨,但他將那些恨化爲了動力,也早已走出了陰霾,只是沒想到,在妹妹堅強的外表下,其實一直隱藏着巨大的傷痛。
“哥哥,你相信我,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誓言,我一定會爲父皇和母后報仇的。”凌雲見哥哥難過,心中同樣不好受。
“我寧願你過得簡單快樂,報仇的事情哥哥來做就好。”凌天見妹妹臉色異常難看,輕輕攬過了她,低聲安慰,“你別難過了,哥哥一定幫你找到那個傻小子,以後我們找到他就找根繩子把他栓在你身上好了。”
“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雲兒了。”凌雲開心地點了點頭,有了哥哥的保證,她安心了不少,認真地跟凌天保證,“報仇的事情,我們兄妹一起完成!小乖的事情,我答應過他的,我們幫他找到神醫治好病,他就能回自己家去了。”
“嗯,一切都聽你的。”凌天*溺地爲妹妹擦開了眼淚,“別哭了,你趕緊洗把臉,今天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辦。”
“哥哥,我不哭,再也不會哭了。”凌雲用力點頭,擦乾了臉上的淚水。
凌天揉了揉妹妹的頭髮,心中深深嘆了一口氣,由她好了,這丫頭過得太苦了,只要她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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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走後,凌雲一個人坐在*上,認真想了良久,她對傻大個到底是什麼感情呢?是喜歡嗎?當然是喜歡的,但是好像又不是男女之情,他是一個傻子嘛,雖然常常說傻話,但怎麼會懂男女之情呢?最多隻是孩子對母親的佔有慾罷了,而自己也不會喜歡上一個傻子的,雖然好像時時都會牽掛他,但這不主要是因爲他的病和他傻得讓人不放心嗎?思來想去,卻也沒一個頭緒,最後,她便不再考慮這個問題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傻大個再說吧。
等到凌雲梳洗完畢下樓的時候,發現樓下坐了除了哥哥,暮清秋,還多了一個人,原來是祁律過來了,她這纔想起,昨天是祁律送她回來的。
“雲兒,你看起來氣色很差,沒事吧?”看到凌雲下樓,祁律連忙起身過去打招呼。
“律哥哥,我沒事,昨天嚇到你了吧。”想到因爲傻大個,自己好像讓太多的人擔心了,凌雲略有些歉意地笑了。
“我沒被嚇到,倒是把你哥哥嚇壞了。”祁律也溫和地笑了,“你那位朋友對你很重要嗎?”
“確實很重要,他是我下山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而且他一直把我當‘娘’看,我對他有責任。”凌雲用力點了點頭。
“難怪當初我會被你們給騙了。”想起鏡虹山莊的往事,祁律仍是覺得有些不爽。
“對了!律哥哥,你見過風無痕沒有?上次因爲哥哥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只能跟他不辭而別,他現在在心裡一定很生我的氣。”凌雲突然想起自己還欠風無痕一個解釋呢。
“風無痕?我跟他有些日子沒見了,不過下月初我們卻還有筆買賣要做。”祁律聽凌雲叫着風無痕的名字叫得親熱,心中有些微酸,又想到上次他們在鏡虹山莊好似十分親密的模樣,心中更加不快。凌雲跟那傢伙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竟然還敢騙他說雲兒叫“周小翠”,是傻大個的後孃,害自己白白錯失了與雲兒早些相認的機會。那個傻子雖然長得俊美,但畢竟是傻子,雲兒最多也就是同情罷了,但風無痕呢?不論家世外貌人品,任何條件都很好,難不保雲兒會喜歡上他的。
“你們定在什麼時候見面?能通知我嗎?”凌雲立刻激動了起來,有些日子沒見了,不知道風無痕過得好不好。
“你很想盡快見到他嗎?”祁律很想問清凌雲跟他的關係,卻又覺得開不了口,猶豫了片刻,才說了一句,“那我們到時候一起去見他好了。”
“行啊,謝謝律哥哥,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好。”凌雲的心情總算因爲有了風無痕的消息而稍稍變得好了一點。
“是劫鏢那次送你回客棧的那個朋友嗎?你們怎麼認識的?爲何律又認識他?”見祁律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凌天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妹妹。
“嗯,就是那個朋友,他叫風無痕,是小乖從河裡救回來的。”凌雲簡單解釋了一下風無痕的來歷。
“他沒跟你說過他的身份?”聽完凌雲的話,祁律面露古怪之色。
“此話怎講?他還有其它身份嗎?”凌雲覺得祁律似乎知道些什麼。
“風無痕是他的化名,他本名是趙霖風,是南溟國的二皇子。”祁律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
只是這輕輕的幾個字,卻令其餘三人都震驚不已,凌雲尤其覺得難以置信,那個一天到晚跟小乖鬥嘴的傢伙,竟然是南溟國二皇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你跟他,你們在做什麼買賣?”凌天覺得有意思,南溟一樣對北武有仇恨,或許他們可以跟南溟一起聯手對抗北武。
“南疆礦產豐富,所以我們提煉金屬製造了許多武器,但窮山之地,卻缺乏戰鬥用的馬匹。而南溟則剛剛相反,他們被北武逼到塞外,靠遊牧而生存,所以他們勝產駿馬,但卻缺乏武器,所以我們正好用武器跟他們交換馬匹……。”祁律簡單地跟大家解釋了一下。
“原來你們竟然真的是在談買賣。”凌雲想到風無痕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商人,要到南方去談買賣,不禁啞然失笑。
“我們確實是在談買賣。”祁律也笑了,“上次在鏡虹山莊,正是那方莊主穿針引線,引薦我和風無痕認識的,我懷疑,那方弘極有可能是南溟安排在中原的眼線。”
“原來如此。”凌雲突然恍然大悟,難怪風無痕口口聲聲地說,要多少錢方弘都會給,原來他竟然說的都是真的,確實沒說大話。
“或許,我們可以跟他們談談結盟的事情。”凌天突然在旁邊說道。
“這件事情,上次我也跟趙霖風談過,他說具體還要等回去問過他父親才行,前些日子,我本是決定親自上南溟去遊說的,可惜因爲京都的事情而耽擱了。”祁律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那行,等他來了,我們便一起會會他。”凌天對風無痕很在興趣。
“嗯,本是這個月他要到南疆去和我交易的,等我們解決了福海的事情,就趕回去吧。”祁律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就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凌天心中已有了安排,他讓大家圍攏一點,輕聲說,“我們還是先分頭行動,解決眼前的事情要緊。雲兒,你跟那正風鏢局也算有點交情,那你就到正鳳鏢局的分行去打聽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清秋,你到天音寺再去觀察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動靜。律和我就到附近的衙門和豪紳家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不管大家各自打探到什麼情況,中飯時候,我們統一回客棧集合。”
凌雲三人都沒有異議,於是大家便離開客棧分頭行動去了。
凌雲快步找到了位於大街中心的正風鏢局分行,她假裝說押鏢,上前找了一鏢師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然後又挑明瞭自己的身份,說是段子墨的師妹,有急事要找段子墨。
那鏢師搖了搖頭,說少主人已經很久沒來過了,如果要找,只能回總行去找。凌雲又找其他人詢問,結果也都一樣。看來這次的事情,段正風父子好像十分謹慎,悄然而來,並沒有通知鏢局的人。
凌雲不死心,在鏢局門口又偷偷地觀察了一陣,確實沒看到段正風父子,便只好決定先回客棧,看看其他人打探的情況了。
走到天鳳湖邊時,凌雲突然又想起了那夜段子墨對玉瑩公主說過的話。心中一動,她便向天鳳湖旁邊的歌舞酒肆而去,聽那段師兄的語氣,他好像是那裡的常客呢,還是到那邊碰碰運氣好了。
可惜找遍了附近的每一個酒肆,卻仍是一無所獲,凌雲不禁有些氣餒,自嘲地想,哪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正要離開時,卻萬沒想到,穿着一身華麗的紅衣的段子黑,竟然自命不凡地從遠處自己冒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大叫,“凌師妹,凌師妹,……等等我,真的是你嗎?”
凌雲正在四處找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己冒出來了,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她自然是高興萬分,連忙上前開心地說,“段師兄,是我呢,怎麼這麼巧?居然在這裡遇到了你?上次因爲突然發生了一些急事,所以沒能通知你一聲就走了,我一直還覺得很歉意呢。”
“就是啊,你一聲不吭就走,擔心死我了,還以爲你出了什麼意外呢。走,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段子墨見了凌雲覺得真是太開心了。
找了一個臨湖的好座位,兩人坐了下來,段子墨叫了一些點心和一壺好酒,兩人邊吃邊聊天。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竟然就那樣失蹤了,害我到酒店去尋了你好多次。”段子墨對這件事情仍是有些耿耿於懷。
“唉,這事兒說來話長,上次小乖不是走丟了嗎?我四處打聽,竟然聽人說在湖邊看到了有個快淹死的人,我一着急,趕緊跑去一看,竟然真是小乖!我聽小乖說好像是有什麼人要殺他滅口,幸虧他命大跳河才得已逃生,我怕連累你們,又怕小乖又危險,只好連夜帶着他坐船走了……”凌雲看到湖裡有很多小船,只好胡亂編了個藉口,又怕段子墨生疑,便馬上又扯開了話題,“段師兄看起來神精氣爽,難道是最近有什麼好事發生?”
“哈哈……好事嘛,也談不上,不過也不算壞事。”段子墨難掩心中的得意。
“我聽人說現在朝廷好像十分氣重段師伯呢,咱們正風鏢局,果然是天下第一鏢局!”凌雲知道他喜歡聽這些話,便故意吹捧他。
“原來凌師妹你也聽說了?這話倒是不假,也不是外人了,我說偷偷告訴你吧,這次太后來進香,我們鏢局也有幫忙保鏢呢。”段子墨果然又上當。
“師兄,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如此愜意在此喝酒?難道不用去協助師伯嗎?”凌雲不動聲色地再次試探。
“唉,都怪我爹,非讓我去陪那個什麼公主解悶,誰知道,那公主實在太過刁蠻,現在外面多不太平,她還非要我帶她出來玩,我當然不肯了,哪知道她竟然因爲我不能帶她出來,讓我拿個水果放在頭上給她當靶子砸……真是氣死我了,連我的額頭都被她砸傷了,我爹竟然還罵我蠢,你說可氣不可氣……”段子墨一時氣憤,竟然說漏了嘴。
“師兄,你沒事吧?我這兒有上好的藥膏,保證你用了絕對不留任何痕跡。”凌雲知道他非常在乎自己的外表,所以假意關心他。
“果然還是凌師妹你善解人意。”段子墨想想仍是覺得很氣憤,不由得又多喝了一杯酒。
“師兄,喝酒易誤事,你還是少喝一點,免得回去師伯又要責罵你了。”凌雲提醒他該回去了。
“唉……這酒也不能痛快喝,罷了,我還是回去了,你住在哪兒?我回頭有空了去找你。”經凌雲這一提醒,段子墨馬上也清醒了過來。
“我住悅來客棧,你也不用特意來找我,我過兩天就回無塵觀去了。”凌雲擺了擺手。
“這麼快就要走啊?那若我有空,這兩天便來找你吧,我出來有一會兒了,先回去了。”段子墨四周望了望,便跟凌雲道別快速離開了。
凌雲看着他的背影,使用輕功,不動聲色地跟了過去。
跟着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天音寺附近的一座大宅子門外,段子墨好像十分警惕,轉過身前後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四周無人注意他,便快速敲開了一個大門,閃身而入。
凌雲記下了那宅子,便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羣中,她心想,這福海果然狡猾,竟然將公主轉移到了天音寺附近,果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回到了悅來客棧,中午已過,大家都還沒回來,凌雲想到凌天的交待,心想,時辰已到了,大家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便在樓下坐着等。
果然,過了一小會兒,大家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我們上樓回客房去談。”凌天看了看,正是中午吃飯時間,客棧人多口雜,實在不方便談話。
“好。”凌雲三人點了點頭,便也跟着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