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人的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方家的時候,胡姨娘被龐氏一直圈在偏院裡,壓得死死的,連伺候的人都沒有一個。就一個看門的和一個粗使婆子,負責灑掃送飯。
一年到頭,也就到了年底那幾天,才能出來放個風。
那會兒,別提方家的主子,就算是在主子身邊伺候着的有頭有腦的丫鬟、媳婦子,她都得巴結討好着。
妾通買賣,在任何一個府裡姨娘都算不上主子,何況方柘不僅沒出息,還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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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慕笛是主子,但有龐氏在,沒有人敢越過她去,對偏院裡的人好。
所以,爲了讓自己女兒稍微好過些,胡姨娘不得不厚着臉皮,去巴結着那些有地位的下人。就指望着,從他們的手裡漏一點出來,能稍微好過一些。
所以,這會見着芳菲,她也熱情的緊。
芳菲知道分寸,笑道:“能得姨娘掛記,也是婢子的福分。這次,我替姑娘送信來。”
胡姨娘不識字,接過信交給方慕笛。
方慕笛打開看了,笑道:“難得你們姑娘有這份心,我定下日子來,就打發人來跟你們說一聲。”
“婢子替姑娘謝過鄉君。”芳菲斂禮。
待芳菲走後,胡姨娘忙問道:“姑娘,你們約着要去哪裡?”
“姨娘不是說,讓我要多上上心嗎?”方慕笛笑道:“女兒想着,去大悲寺好好上香祈願,或許比那符水更有效果。”
“誰說的?”胡姨娘橫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說,你一定得在熄燈之前喝了。我都打聽過了,十分靈驗。”
“喝過的婦人,個個都生兒子,還有一個生了雙胞胎。”她道:“你別不聽我的,一定得喝,知道嗎?”
“知道了,姨娘。”方慕笛寬慰着她,道:“您說的話,我什麼時候沒聽過?大悲寺裡都是高僧,有神佛庇佑。我誠心祈禱,或許能感動佛祖呢?”
胡姨娘見識少,但爲了自己吃的那些苦,方慕笛不會忘記。所以,她說的話,就算是不對,方慕笛也不會反駁、頂撞。
聽她這麼說,胡姨娘滿意地笑笑:“也好也好,多捐一點功德錢,才能讓佛祖記住你。”
“姨娘,說什麼呢。”方慕笛嗔道:“佛祖怎麼能用金銀這樣的俗物來衡量。”
“好好好,都依着你,成了吧?”
“這還差不多。”胡姨娘笑了笑,旋即又嘆氣道:“我也知道,我見識短沒什麼用,也就是盼着你好罷了。”
“你要是不好,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說到揪心處,她忽然哽咽起來。
在方家時,她原本就得了癔症,時不時的犯糊塗。方慕笛將她接到鄉君府之後,在太醫前來請脈的時候,也捎帶着給胡姨娘診了脈,開了方子。
調理了這幾年下來,她倒是不再犯糊塗,但情緒還是容易激動。在方家在座幽閉的偏院裡生活了多年,給她留下的印跡,不是這麼幾年就能消除的。
見她如此,方慕笛忙攬住她,柔聲道:“姨娘說什麼呢,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你也好端端的。我們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
胡姨娘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但心頭仍然是鬱結難解。
見她如此,方慕笛道:“姨娘你就放心好了,我這就遣人去給小侯爺送信。”
她原本對生孩子這件事,並沒有多渴望。但過年的時候,她瞧見了陳婉素襁褓中的孩子,軟軟糯糯的極爲可愛。覺得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再說,胡姨娘這樣成天擔心着,也不是個事。是以,方慕笛這纔將這件事當成正事來辦。
聽到女兒肯去找崔晟,胡姨娘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兩日後,方錦書剛用完早飯,芳菲便進來稟道:“姑娘,鄉君府的馬車來了,候在側門處呢。”
方錦書點頭表示知道了,起身出了院子,先去給司嵐笙請安,再去了慈安堂裡。
方老太太知道是方慕笛來接她去大悲寺上香,笑道:“難得你們姑侄合得來,出去就好好玩。”
自己這個孫女最爲乖巧,卻遭遇了最多波折。直到今日,婚事也還沒有定下來,這讓方老太太心疼的緊。
方錦書笑着應了,道:“大悲寺出的禪茶也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若有,我便帶上一匣子回來給祖母。”
大悲寺的後山極大,有十幾株百年茶樹。由寺廟裡的僧人採摘,製成茶葉。味道清冽芬芳,一年也產不了多少,只提供給長年捐了香油錢的信徒。
只是今年情況特殊,不知道還有沒有。
“有沒有都行,”方老太太笑道:“你玩得高興些就成。”在她看來,小姑娘是在府裡悶壞了,想要找個藉口出去散散心罷了。
芳菲扶着方錦書上了鄉君府的馬車,跟車的婆子見了禮,笑道:“四姑娘,我們鄉君說了,直接去城門外,她在那裡等着您。”
大悲寺離洛陽城不算遠,但也不近。要是先去了鄉君府再出發,到了大悲寺時就嫌有些晚了。
城裡的人不如往日的多,馬車走得也要快一些,只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城門外面。
鄉君府的馬車已經候在此處,方慕笛揭開簾子一角,看着同樣坐在馬車裡的方錦書笑道:“來了?我們這就出發。”
方錦書坐着施了個半禮,道:“今兒就麻煩堂姑母了。”
“說什麼麻煩,我原也是要去的。有你一道,正好解悶兒。”方慕笛放下簾子,馬車緩緩駛離。
就在此時,城門出一種騷動,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得得聲,十餘名騎士簇擁着中間一人,來到她們的馬車前停下。
那人,頭戴紫金冠,身着絳色箭袖胡服,身姿頎長,俊美的面容上有說不盡的風流之意。正是許久未見的小侯爺崔晟。
聽見外面的動靜,方錦書透過車簾悄悄往外張望了一眼,見到是他便端坐不再言語。
崔晟抿了抿脣,眉目間隱隱有怒氣在跳躍,他控制着胯下馬匹到了方慕笛所乘坐的馬車旁,彎腰問着車裡坐着的人:“我說了要來,爲何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