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盡三才權柄,榮華富貴從生。縱教好善聖賢心,空手難施德行。有我人皆欽敬,無我到處相輕。休因閒氣鬥和爭,問我須知有命。”
遙遙聽到有人唱詞,沈千亦好奇的撩起簾子,循聲擡眸望去,欲看是何人所唱,簾外有風颳過,帶來絲絲涼意,卻原是一個蓬頭露面衣衫襤褸捧碗的跛腳乞丐在一邊走着一邊唱,剛鬆手垂下簾子,便又聽有歌聲傳來。
“富貴五更春夢,功名一片浮雲。眼前骨肉亦非真,恩愛翻成仇恨。莫把金枷套頸,休將玉鎖纏身。清心寡慾脫凡塵,快樂風光本分” 沈千亦微微低下頭默不作聲,只是將手撫了撫胸口,那裡有昨夜讓代秋繡的暗袋,裡面裝着自己討來的銀票。
一旁的安傲菡不知其意,只是從書上擡了擡眼,餘光掃其一瞬,便又迴轉過來,跟着手中的棋譜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復局。隨後宛如漫不經心的問道,
“妙菡,你還記得你之前養的貓麼?”
沈千亦不知其意,只是搖了搖頭。
“哦,也對,你之前失憶了,現在還不能想起什麼。”
安傲菡頓了頓話,又落下一個子。
“快到錢景鎮了,你中午可有什麼想吃的麼?我看你早上慌忙併未吃下多少。”
沈千亦聽此勉強打點了打點精神,懶懶道“嗯,許是天氣太熱,沒什麼胃口,也不知想吃什麼,一切都由姐姐做主吧。”
安傲菡聽此反倒是笑了笑,淡淡道“你我姐妹多年,想以前你年紀雖小但最喜歡維護我,事事衝在我前面,不肯讓步分毫,現在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只覺得如今你病癒後怎麼彷彿倒是與我生分了許多呢。”
沈千亦扯了扯嘴角,將笑意勉強掛在嘴上,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心中惴惴,不知安傲菡又是何意圖。
正在此時,感到前方趕車的把式劉二將車速度減緩,隨即便有侍衛中的頭領騎馬緩緩靠近車前,道“小姐,前方是錢景鎮最大的客棧招財客棧了,今日可是要留宿此處?”
語蓉聞此,看過小姐,見小姐沒有表示,便道“此事暫且不提,請待小姐午食過後再說可好。”
侍衛應是,坐直身體,與身邊一侍衛短說幾句後,便令其打馬前去前方客棧旁的酒樓秦圖樓細做安排。
而安傲菡則在馬車內令語蓉爲自己戴上紗罩。
行到樓前,有小二前來相迎,待馬車停穩,語蓉素手一伸撩起車簾先行出去,隨後安傲菡扶着語蓉的手,踏着杌凳緩緩步下馬車。
而沈千亦則因其年齡較小,便沒有罩上紗罩,只是扶着代秋的手,踩着杌凳跳下馬車。擡眼便見小二牽起馬向馬棚走去。
同一時間衆人則向秦圖樓門口涌去,沈千亦擡眸望去,只見門口黑色漆木門柱上書寫着一副楹聯:笑迎****逍遙客, 喜接三教九流悠閒朋。
剛進酒樓,便見一男子三十多歲,身着青色暗繡滾邊長袍,面白蓄鬚,丹鳳眼一眯笑意滿滿,乍一看竟似文人墨客一般,卻道是這酒樓的掌櫃姓李單字季,此刻正隨侍衛出來,虛手一揚請二位小姐並身邊大丫鬟到二樓尋蘭閣就坐,身邊下人並侍衛則由小二帶路留在大廳就食,樓上則輪流留一位侍衛在二樓門口看守。
推開雅間,便見正對門處有一空谷幽蘭雕木鏤空屏風,轉過屏風,四周牆壁瑩白如雪,掛着幾幅字畫,卻無落款,屋子當中則是一梨木雲紋八仙桌並四隻靈芝梨木椅,二女一一就坐後,語蓉便朝跟進來的的老闆問道“掌櫃的,可有什麼相宜時令的菜麼,且勞煩您報上名來。”
掌櫃的鳳眼一眯綻出一張笑臉來,“這倒正是有些,只是,不知小姐要什麼樣口味的。”
語蓉看了看大小姐安傲菡,見其未有言語便回道“請儘量清淡些,爽口便好。”
語罷又看了看沈千亦,道“二小姐可有什麼要求麼?”
沈千亦見此忙搖了搖頭。接下來便由着兩個大丫鬟按着平素兩人的習慣商定好菜譜,着兩位二等丫鬟醉藍紅玉隨老闆出門而去。
屋門輕掩,安傲菡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又閉上了櫻脣。
而沈千亦則在猶豫是否該將昨晚的事告訴安傲菡,屋內一時靜的出奇,只有兩人輕輕的茶蓋與茶碗相碰的撥茶聲。
就在屋內空氣似乎正成膠着之時,忽聽樓下有吵鬧聲傳來,一時間,喧喧嚷嚷,煞是雜亂,漸漸的竟似有一團腳步聲紛紛沓沓,似有靠近之意,可又不知怎的聲音又戛然而止,再起來時也已減小甚至慢慢平復。
安傲菡看了眼語蓉,語蓉便立刻福了福身,向門外走去,片刻後門外便響起了低低的交談聲,少時停止,語蓉開門進屋繞過屏風來到安傲菡身邊後回道“回小姐,門口的侍衛說,似乎是剛剛樓下有人喝多了,不小心撒到了一位侍衛的身上,兩人發生了口角,又有身邊人起鬨,那人竟反倒不依不饒起來言稱要找侍衛的主人,剛剛走到樓梯半路時碰到了掌櫃的,因此剛剛被掌櫃的勸下了。”
安傲菡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不留宿於此了,趁着今日天色還早,吃過後便繼續趕路吧,以免夜長夢多。”
語蓉頷首應是便出門向其他人交代去了。正開門時與醉藍,紅玉交相而過。
醉藍紅玉進門不久,便聽有人敲門,開門後將飯菜一一備上,細心服侍二位小姐用飯,半盞茶後語蓉便也回來了,回到安傲菡身側表明事情已經安排妥當。
安傲菡點了點頭,看了看放下筷子的沈千亦,道“如今出門萬事從簡,我們已經吃完。你們就在旁桌吃些吧。”
四女齊齊點頭便在旁桌略作飲食,吃罷便立即收拾好,準備隨同小姐下樓。
推開門時,便見門口已不是進來時那位了,便知大家皆以準備齊全,一衆人便簇擁着向馬車涌去,各安其位後,劉二便甩起馬鞭,發動着馬車面北而去。
而李季則站在門口看着遙遙遠去的馬車笑了笑,“原來如此,季只能祝您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