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切的猜測都是徒勞,不如直接進入那間小墓室一探究竟。
老和尚精神估計受了極大的刺激,恍恍惚惚的,這也正常,百代人堅守的職責忽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誰都會改變心性,對於這些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一旦被破開心中的執念,甚至表現得連普通人都不如。
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李久行直接拎起老和尚就直奔墓室中央。可這墓室就彷彿硬生生焊接在了地面上一般,沒有絲毫縫隙,更不談有什麼門可以直接進入。可彙集到此的血液卻彷彿有靈性一般,滲透進了這金屬牆內。
任憑李久行再力氣驚人,也沒辦法搬起這麼大一座金屬屋子,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從這屋子內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意念,不光是李久行感覺到了,老和尚也陡然睜大了雙眼,恢復了神智。
沒過多久,一面金屬牆壁慢慢陷入了地面之下,整個墓室就這樣直接顯現在了兩人面前。
裡面空蕩蕩一片,沒有其他墓穴中常見的陪葬物品以及棺木,只有頂部刻着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樣的古文字李久行當然不認識,老和尚倒是一眼就瞧了出來,能刻上這樣的話,定然是始皇帝無疑。
另一邊有一具屍體倒在牆角邊,而四周的鮮血正不斷流淌進正中間的池子中。
“這兒到底是不是墓穴?”李久行沒見過這樣的情況,只能向老和尚打聽。
老和尚宛如沒聽見李久行說了些什麼,徑自走向那具屍體。屍體還保持着那人生前的模樣,只是早已脫水,劇烈的氧化反應那他瞬間就變成了黑色。
李久行以爲老和尚發現了什麼,剛走上前想要查看,被老和尚一把拉住,“別動,一動立刻就會粉碎。”
老和尚目不轉睛盯着那人身旁的絲綢,這立刻吸引了李久行的目光,上面密密麻麻寫着些先秦的古漢字,可李久行學的不是考古專業,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寫的是啥。
“輕一點。”老和尚又出聲提醒李久行,說不定連走動時引起的空氣流動都會立刻毀了這方絲綢。一個不小心,絲綢上的文字立刻就會化爲烏有,上面記載的信息也會立刻消逝於歷史的長河中。
李久行沒多少文化素養,老和尚卻博古通今,默唸着上面的文字。
只看前面一段話,老和尚已經確定了面前這人的身份,這確實是自己的老祖宗徐福。
有些字已經模糊不清,可並不影響老和尚理解。
“徐氏族人帶它來此,當遵循律令,投入池中。”
這徐福估計也是怕後人心生歹念,之後又在不斷叮囑,“不死藥乃聖物,凡人心存妄念必然屍骨無存,當敬獻於始皇帝,方可保我徐氏萬世恩澤。”
老和尚看到此心中也是嗟嘆不已,若是老祖宗知曉大秦不過二世而亡,會是怎樣的心情,又何談千世萬世。
老和尚看得入神,李久行哪裡敢打斷他,大氣都不敢出,就這麼守候在旁。
“武安君自長平之戰後,殘忍弒殺,以人之血肉爲食,似瘋似魔,先王以計幽之,後病故,然數十年頭顱不腐,異之。後始皇帝有疾,有方士以武安君之頭顱煉製不死藥一枚進獻於始皇帝,初大善,然後雖以血肉爲食仍不得愈,方士有言,不死藥有缺,當覓之,可死而復生,當知非天命之人不得食,唯始皇帝得天命爾,定可佑我徐氏萬代。”
看完這一切,老和尚才默然慢慢遠離那具屍骨,看來始皇帝的遺骸定然在那中央的血池之中,可古人是何其的愚昧啊,世間哪有什麼長生不老,不過是人們的幻想罷了。
“上面究竟說了什麼?”李久行再也按捺不住。
老和尚依舊搖頭,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何必要他人知曉,“沒什麼,不過可以確定,始皇帝的骸骨確實就在中央的血池中。”
李久行根本不信老和尚說的話,誰會無聊到這種程度,難道大費周折就是爲了拉自己來一次古墓探險嗎?既然老和尚不說,那就自己前去查看。
兩人剛靠近中央的血池,離奇的一幕就出現在二人面前,血池中竟然泡着一個完整的人類軀殼,脖子一下的部分已經完全氧化,看不出是黑色還是血液的紅色,可頭顱部分竟然鮮活飽滿,就彷彿一個人熟睡過去了一般。
老和尚立馬想起了剛纔絲綢上的話,白起的頭顱也是歷經數十年不腐,怎麼這人也是如此,究竟是爲何?
老和尚已經確認,這血池中定然是秦始皇無疑,他的復活計劃整整遲到了兩千多年,現在面孔依舊,難道真得可以起死回生不成?可祖訓裡要將它,也就是不死藥投入血池之中,這如何是好?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真要推下去,莫非真會發生什麼?老和尚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懷疑,一面是祖訓,一面是人性。
不等老和尚考慮清楚,那具頭顱竟然猛地睜開了雙眼,這一切也是要拜族長他們所賜,始皇帝當初如同白起一般,也是以人體血肉作爲滋養,卻只能維持數年,而族長以牲畜之血代替人類竟然無意中起了新的變化,新的DNA不斷滋養着這具兩千年的遺骸。
又是一股強烈的精神干擾自血池中澎湃而出,李久行的神智都彷彿被重錘狠狠地敲擊了一下,老和尚更是不堪,一瞬間被這股神智完全控制,力道也忽然大得驚人,一下就將李久行推進了血池之中。
李久行本就精神恍惚,被推入血池之中才一下驚醒過來,老和尚想要對自己做什麼,一個掙扎,直接和始皇帝的頭顱來了個面對面。
雙目交接之下,李久行彷彿失去了神智,目光呆滯。
老和尚這時才清醒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李久行怎麼會掉到了血池裡?本想趕緊將李久行拉上來,可下面的情況明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李久行根本沒有人失足後的動作,反而如同魔怔一般一動不動。
難道,難道不死藥的傳說竟然是真的?老和尚一時連四肢都失去了控制,呆呆地看着池中的一切。
李久行的腦海中一片刀山火海,這一切是何曾的相似,當初打開獸頭時也是同樣的反應,一幅幅金戈鐵馬的畫面在自己意識中展開,可自己只能被動地接受,意識完全脫離了身體。
大腦深處一陣劇痛,彷彿有莫大的吸引力想要將自己的意識完全剝離,融入到他處,李久行的軀殼也在不斷地收縮,彷彿在被什麼吸收一般。
這一次,李久行完全察覺到了自己意識中那團光球,這應該就是闖進自己大腦的異物吧,可它彷彿正在一點點地遠離自己。李久行正惶恐之間,可情況又發生了變化,金戈鐵馬的畫面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團稍暗的光球竟被拉入了自己的意識之中,與先前融爲了一體。
李久行一下從血池中站立了起來,雙眼如冰霜般冷漠,而始皇帝的骸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頓下去,頭顱也瞬間被氧化,再也認不出原本的樣子。
老和尚吃驚的眼神中,李久行就這麼渾身沾滿了鮮血從這池中一下跳躍上來,直接走到了老和尚身邊,隻手就將他舉到了半空。
老和尚甚至忘記了掙扎,從李久行空洞的眼神中,他只能看到無邊的殺意。只這麼幾秒鐘,李久行忽然又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氣力,一下栽倒在地,老和尚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李久行依舊在沉睡,老和尚只能一遍遍吟誦着佛經,剛纔那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倒不是他怕死,已經到了這歲數,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可剛纔的眼神,簡直就是來自於地域,冰冷而刺骨,沒有一絲生機。那絕不是李久行的眼神,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如果不死藥是真的,這李久行現在到底是誰?是始皇帝?還是始皇帝根本無法與李久行抗衡,反而被李久行奪去了他體內那份?
老和尚算是猜對了一部分,李久行腦海內早已有兩份融合成功的分子,現在更是成功的將始皇帝腦中那份成功剝離,沒想到始皇帝千萬般計劃,最終還是功敗垂成。
老和尚腿間還藏着那把匕首,他甚至想過趁現在李久行根本無力反抗,直接將這個怪物給消滅,可終究沒硬下心腸,罷了罷了,是福是禍且如此吧。
許久,李久行一下驚醒,立刻拉住了老和尚,“是你把我推下去的?你想幹什麼?”
老和尚依舊打座,“你是誰?”
李久行揉揉眼睛,抹開周圍的血塊,這老和尚瘋了?竟然不認識自己,還是自己做了個夢,可剛纔的意識還歷歷在目,“我是李久行,你怎麼了?”說完,又立刻回頭去看那血池,可血池中那句骸骨早已粉碎,看不見任何蹤跡了。
“阿彌陀佛。”老和尚長出一口氣,“我還是我,可你已經不是你了。”
李久行只當老和尚在胡言亂語,這時候說什麼這樣富含哲理的話,不過說起來,如果意識裡是真的,秦始皇骸骨的消失還和自己有關。
“李久行,我現在就把那絲綢上的文字原原本本地告訴你。”老和尚是不敢隱瞞了,原本既是爲了完成祖願,又是解決李久行的問題,哪知道竟然發生這麼匪夷所思的事,現在李久行的問題已經愈加嚴重,還不知是福是禍。
老和尚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李久行倒沒有幾份驚訝,只是沒想到這始皇帝也如同自己一般。不管是白起還是始皇帝也好,他們腦海中的東西竟然也存在於自己腦中,這難道就是不死藥?李久行自己都覺得荒謬,世間有誰曾長生不老?
老和尚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剛纔的目光是真嚇到了他,這樣的怪物根本就不該存在於人世,萬幸李久行並沒有喪失本性,不過後面又會如何呢?
“李久行,一定要切記,不論何時,都要堅守住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