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倩容自以爲給蘇世橫打了一劑安心針,但這一針實際上起了反效果。原本蘇世橫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即使黎娟相親成功,和別的男生交往,他也不會很失落,因爲黎娟從未正式對他表達過心意,雖然黎娟平時和他有些曖昧,但他並不能因此就斷定黎娟喜歡他,說到底,他和黎娟只是朋友關係,黎娟和別人戀愛,他算不上失戀。然而,謝倩容來了這一趟,告訴了蘇世橫黎娟也喜歡他,兩情相悅彷彿被徹底坐實了,如果說蘇世橫對黎娟的喜愛是一束火苗,那謝倩容的話則是一桶油,現在這樣一澆,蘇世橫是灑脫不起來了。儘管如此,蘇世橫依然不打算干涉黎娟,他只盼下週一黎娟回來時,自己還能有機會珍惜這枚意中人。
黎娟也願意並且期待和蘇世橫談戀愛,所以她沒有把週末的相親看得很重,當天她化了個淡妝就出了門,她自信有幾分姿色,不想打扮得太好看,讓別人以爲她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她打車進了城,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相親對象,那人比她大兩歲,相貌不錯,是成都本地人,有房有車,還是個公務員,各方面條件都很好,適合結婚。然而,不知是因爲她心裡裝着蘇世橫,還是反感那個人直接切入正題談結婚的事,她對那人沒有過多好感,也沒有繼續瞭解對方的慾望。她和那人吃了頓飯,聊了會天,然後找個藉口溜了。
週一上午,蘇世橫上完第一節課便開始在辦公室門外徘徊,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黎娟依然沒有來,他着急了,十點鐘他要去開教研會,這個會不出意外要開到中午,那樣的話,他就只能等到下午再來找黎娟了。他摸出了手機,想給黎娟打個電話,可翻到號碼後,他又猶豫了,他怪自己過分心急,只是想知道相親結果,又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給黎娟打電話,要打昨晚就該打,他笑了笑,把手機裝回了口袋裡。
又過了十分鐘,黎娟來了,她見蘇世橫站在辦公室門口,便隨口問:“你在這幹嘛?”
蘇世橫笑道:“等你。”
黎娟低下頭也笑了,氣氛頓時浪漫了起來,她擡起頭說:“等我幹嘛,我可沒給你買糖。”她看着蘇世橫,同時從手提包裡摸出了鑰匙,開門進了辦公室。
“都二十多歲了,又不是小孩,還吃什麼糖啊。”蘇世橫左右看了看,然後跟着黎娟進了門。
黎娟將手提包放在桌上,然後坐下了。
蘇世橫提起門邊的一張塑料凳,捱了過去。他不再忸怩,開門見山道:“昨天相親怎麼樣?他……合你意嗎?”
黎娟也不再裝糊塗,坦白道:“條件倒是挺好的,可我不太喜歡。”
蘇世橫瞬間安了心,看向地面說:“那就好。”
黎娟明白蘇世橫的心意,卻故意打趣道:“好什麼?我相親失敗你還幸災樂禍是吧?”
蘇世橫也知道黎娟在開玩笑,於是他配合起了黎娟,一本正經道:“是啊,我就是幸災樂禍。”
二人四目相對了幾秒,隨後同時露出了笑容。
黎娟又說:“那人挺着急結婚的,第一次見面就要和我商量婚期彩禮那些事,恨不得第二天就結婚,我挺反感的。”
蘇世橫問:“他多大?”
“二十七八。”
“難怪,人家到了結婚的年紀了,相親就是奔着結婚去的,直插主題很正常,你不能怪他。”
“我沒有怪他,只是我不想太快結婚,我想至少要相處一兩年,雙方足夠了解之後再說結婚的事。”
“我也這麼想,不夠了解就結婚,很容易出問題吧。”
“是啊,結婚一兩年就離婚的,我見的還不少。雖然我年齡也不小了,奔三的路已經走了一半,但我還是接受不了閃婚,我和人結婚之前,一定得和他談至少一年戀愛。”
“嗯,對自己負責,也對別人負責。”
“嗯。”
蘇世橫微笑道:“不過呢,你不得不接受現實,有些人就是願意閃婚的,而且閃婚的人當中也有很恩愛很長久的,每個人選擇不一樣而已。”
黎娟點了點頭,“確實,不能強迫所有人都和自己觀念一樣。”
“你知道就好。行了,不聊這麼嚴肅的話題了,輕鬆點,你笑一笑吧。”
黎娟揚起了嘴角,“那你說說輕鬆的話題唄。”
蘇世橫壞笑道:“你叫我說,那我可說咯。”
“嗯,說。”
蘇世橫微微前傾,看着黎娟的眼睛說:“我現在……應該有機會了吧?”
黎娟低下了頭,不作任何回答,臉上卻泛起了紅暈。
“不說話,就當是默認哈。”
黎娟擡起了頭,也看着蘇世橫的眼睛,但依舊不作聲。
蘇世橫起身道:“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等會兒要開教研會。”
黎娟笑了笑說:“你知道什麼了?就走了。”
“我應該沒想錯吧。”
“你什麼都沒說,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怎麼知道你錯沒錯。”
“我說了啊,是你沒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默認什麼?”
“默認給我機會啊,你同意我追你了。”
黎娟滿意地笑了,她就是想讓蘇世橫把話說明白。她說:“對嘛,這下我就知道了。”
蘇世橫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原來黎娟是在故意逗他。他笑道:“你這人真是的,非要我說出來,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怪我?你不說明白,我哪知道你要的是什麼機會。”
“你不知道纔怪,那剛纔我問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呢?我要走了你就開口了。”
黎娟自認理虧,便擺擺手道:“你不要開教研會嗎?趕緊走吧。”
蘇世橫白眼道:“噢,這下就攆我走了。走就走,拜拜。”
“拜。”
從黎娟的辦公室出來,蘇世橫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他出了綜合樓,到校園裡轉了一圈,他挺開心的,因爲自己終於勇敢了一次,向黎娟表達了追求的願望。以前他也遇到過喜歡的女孩,但他總是很自卑,認爲自己一無所有,給不了別人幸福,於是都錯過了;這一回,他沒有想太多,悶着頭就把真心話說了;他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轉變,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有了工作,工資給了他不少自信,當然了,也可以說是他太喜歡黎娟了,捨不得黎娟去和別人談戀愛。不管什麼原因,他總算邁出了這一步,其實他早該這樣了,只可惜以前……唉,過去了就過去了,亡羊補牢,爲時不晚吧。
將近十點鐘,蘇世橫回到了辦公室,隨後他和餘梅、章老師一起去了學術廳三樓參加教研會。開會的時候,蘇世橫經常想起黎娟,甚至還考慮起了週末怎樣和黎娟約會,吃飯、逛街、看電影,經典的三項約會活動,他想得入了迷,竟不由自主笑出了聲,教研組長正在發言,周圍老師向他投來了詫異的眼光,他趕緊低下頭,不做任何解釋,這種情況下,越解釋罪過越大。會議結束時,餘梅想讓蘇世橫分享下是什麼事讓他那麼高興,蘇世橫不好意思說出實情,只是笑了笑。
除了蘇世橫,還有一個人也非常關心黎娟的相親結果,那就是小紅娘謝倩容,她是最期待蘇世橫和黎娟在一起的人。謝倩容本想早自習結束後就去找黎娟,但她記得黎娟的習慣,沒課的時候,黎娟不會那麼早來學校。第一節課是蘇世橫的,下課後學生都要去操場參加集會,謝倩容便叮囑蘇世橫:“蘇老師,你要時刻關注黎老師的辦公室,她一來你就要行動。”等到第三節下課,謝倩容還是不放心,便親自去了辦公室一趟,但黎娟和蘇世橫都去開教研會了,她撲了個空。所幸歷史教研會只開了一個小時,黎娟第四節課就回到了辦公室,謝倩容課間再去找她的時候便見着了。
謝倩容進門便說:“黎老師,你沒讓我和蘇老師失望吧?”
黎娟笑道:“什麼事會讓你們失望啊?”
“哎喲,你別裝糊塗了。相親沒成功吧,你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怎麼說話的?完完整整,我什麼時候殘缺過?”
謝倩容哈哈大笑,“我不是那意思,你明白的。”
黎娟白眼道:“我不明白。”
“好好好,黎老師,是我錯了,我說錯話了。”
“這纔像話。”
“那你相親……”
“如你所願了。”
謝倩容頓時變得比蘇世橫還要開心,“yes,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們家蘇老師的。”
黎娟微笑道:“他什麼時候成你們家的了?”
“一直都是啊,你也是我們家的,家長。”
“你這小破孩兒。”
謝倩容邪魅一笑,“噢,不對,我又說錯了,蘇老師應該是黎老師家的。”
黎娟踢了謝倩容一腳,罵道:“滾。”
謝倩容捱了踢,不僅不覺得疼,反而笑個不停。
“還笑,還想挨一腳是不?”
謝倩容迅速退了兩步,“不想了不想了。”
“呵,我還以爲你是鐵打的。”
謝倩容又上前了一步,笑嘻嘻道:“對了黎老師,蘇老師來找過你沒有啊?”
“來過。”
“他說什麼了?”
“關你啥事。”
“我可是紅娘,怎麼不關我事了?快告訴我。”
黎娟看了謝倩容幾秒鐘,然後笑了笑說:“他問我給不給他機會。”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什麼都沒說,他自己體會。”
謝倩容有點不高興了,“你怎麼能不說呢,那不是又吊着他了,蘇老師本來就羞澀,他都那麼問你了,你還不說明白一點,真是的。”
黎娟笑道:“到底是個小孩,有些道理你還不懂。”
“什麼道理?”
“有的時候,不回答就代表默認啊。”
“嗐,這個我懂啊,可我擔心蘇老師不懂,那樣的話,你倆的事又耽誤了。”
“你太看不起蘇老師了吧,他不是白癡,又是個成年人,怎麼可能不懂。”
“你覺得他懂了嗎?”
“他要是沒懂,我當時就提醒他了。”
謝倩容頓時又高興了,“我就說嘛,黎老師也是喜歡蘇老師的。”
“這下滿意了吧,小屁孩。”
“滿意了滿意了,總算看到你倆進一步了。”
“行啦,趕緊回去上課。”
“好嘞,黎老師再見。”
謝倩容興高采烈地回到了教室,她從一進門就開始哼歌,到了座位又換了一首哼,整個人是輕飄飄的,如果再吹一陣風,她可能就飛起來了。同桌問她:“你是撿了多少錢啊?考第一都沒見你這麼開心。”她也不藏着掖着,坦言道:“蘇老師和黎老師就快開始戀愛了,我能不高興嗎?這可是我三個多月來最大的心願,總算要實現了。”就這樣,一個傳一個,不一會兒全班同學都知道了蘇世橫和黎娟的事。同學們本來就和謝倩容一樣,一直期待兩位老師談戀愛,現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們都抑制不住興奮了起來。
下午黎娟會來1班上課,到時候,這羣“懂事”的孩子肯定會好好“祝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