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狗官可聽清楚了?識相的將你們身上兵器都留下,滾回東京汴梁去,否則殺無赦!”樊瑞向蕭唐說罷,又瞪眼向胡春說道。
自己山寨大當家的一聲吼,頓時引得漫山遍野的芒碭山強人隨着附和!他們揮舞着手中的鐵棱標槍,各各聲嘶力竭地向胡春等人馬高聲威嚇,那一衆高俅親軍大多神色惴惴,不覺中紛紛倒退數步。
胡春心中恨極,可是眼見樊瑞、項充、李袞這三個強人頭領咄咄逼人,他心中也生出退避之意。可他轉念又想到自己費盡心思,如今終於也算在高俅手下得到重用。高俅也曾向胡春言明,待蕭唐被他整垮之日,那麼殿帥府都虞候這個官位就是他的,可如今想到自己與程子明率一千人嗎卻連個致仕退隱的梅展都除不了,這又如何能向高太尉交代?
軍中仕途不進則退,要麼被人騎在頭上,要麼就把他人狠狠踩在自己的腳下......胡春心中狠,他又暗付道:如今高太尉手下亦有不少牙將,見我得太尉重任甚是眼紅。正是富貴險中求,如今我就這般退去了,那高俅又怎肯重用於我!?
哪怕拼着這一千人馬傷亡慘重,可只要能殺得了梅展,待我趁亂逃出去後,再調齊人馬回來找這些賊人計較不遲!胡春心裡打定主意,他那眼角向持着弓箭對他怒目而視的花榮那邊一撇,忽然翻身下馬,胡春倚在戰馬身後忽然暴喝道:“弩手動手!將那幹強人頭領和梅展盡數射殺掉!”
率領那兩百弩手的副都頭聽罷急忙一聲令下,二百把早已上弦的神臂弓弩箭頃刻間呼嘯而出!穿透力極強的勁弩矢雨一面射向蕭唐、胡春等人,另一邊卻直奔着樊瑞等芒碭山頭領射去!
蕭唐眼明手快,他在胡春突然下令的同時,一把將梅展拽下來馬來。他們二人的坐騎剎那間被轉瞬即逝的弩箭射成篩子,長嘶悲鳴幾聲後便齊齊轟然倒地!梅展悶哼一聲,倉促不及下一支鋒利的弩箭狠狠刺入他的肩頭。而他身後的三十多名親軍不及迴避,大多人身中數支弩箭,轟然墜馬。
“大哥......”梅展的親信家將張義的心口、腰肋、肩頭被三支神臂弓射出來的弩箭貫穿,他口中溢出鮮血,含糊不清地只吐出兩個字來時,便身子一歪,摔下馬來再無一點動靜。
“兄弟!!”梅展見陪伴自己數十年的那些老兄弟轉瞬間便有數人喪命,他目眥欲裂,出了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低鳴!
梅展這邊悲憤交加,而樊瑞則已被激得面目猙獰扭曲,真似那青臉獠牙的混世魔王降臨凡塵一般!
突如其來的弩箭襲來,樊瑞身旁的項充、李袞忙上前持牌格擋,一連串緊湊的撞擊直震得他們兩個手臂麻。還好樊瑞等人距離胡春還有段距離,強弩之末下神臂弓弩箭也無法身穿項充、李袞兩人的獸面蠻牌。倘若是在數十步內被這由大宋弓弩利器射出百來支弩箭偷襲,恐怕連這渾鐵打製的蠻牌都要被射穿。
饒是如此,樊瑞倉促躲閃時幾支弩箭擦着頭皮飛過,而身邊的有十幾個芒碭山嘍囉當即被射倒在地。
樊瑞的雙目似要噴出火來,本來他顧忌對方也有一千人馬,若真與人廝殺時自己手下兄弟也難免傷亡不小,可那個猝然偷襲的狗官不知難而退,卻突下殺手使暗箭害人,反倒叫自己也險些着了道。
“無恥狗賊!真當我們芒碭山好漢是好欺辱的不成!?”樊瑞嘶聲怒喝道:“兒郎們,動手!將這夥鳥官軍都給我宰了!!”
隨着樊瑞一聲令下,項充、李袞二人仗着長劍標槍,持着蠻牌率領麾下蠻牌兵轟然向胡春殺出!胡春則一揮手中大刀,忙下令道:“弩手上弦裝矢,其餘人上去抵擋住這撥賊人!”
硬着頭皮的高俅親軍中大多數人雖然在心裡將胡春十八輩祖宗罵了個遍,可眼見凶神惡煞的賊人奔騰殺來,他們只能硬着頭皮衝上去抵擋。
眼見芒碭山強人距離高俅親軍步卒還有三四十步遠時,但見那羣蠻牌手前排各各持起蠻牌,後隊則用足力氣猛甩膀子,一排排鋒利的標槍已經從他們手中擲出,伴隨着一陣令人心悸的呼嘯聲,數百隻鐵棱標槍劈頭蓋臉地朝着胡春麾下軍卒砸將下來!!!
此次受胡春、程子明調遣,被派出來的高俅親軍因爲要扮作強人,所以他們一無鎧甲護身,二無盾牌遮擋,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杆杆投槍從天而降,無數鋒利的鉄棱槍尖貫穿那些士兵的頭顱與軀體,甚至將他們死死釘在地上!
只一輪標槍投擲下來,胡春麾下軍卒便已大亂!很多人見勢不妙,他們轉身撒腿便逃,可很快得,第二輪標槍又伴隨着犀利的破空聲猝然襲至,一陣利刃入肉的悶響聲頻頻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陣陣撕心裂肺到震耳欲聾的慘嚎聲!!
這他孃的哪裡是在打仗?完完全全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胡春還想利用八百步卒的血肉之軀阻擋住芒碭山強人的攻勢,好叫剩餘的二百弩手裝好弩箭後,再以幾輪神臂弓的弩箭攻勢殺掉梅展以及那幾個強人頭領。可是在山腳平地這樣的地形下,他手下的士兵又無鎧甲盾牌護身,完完全全地成了項充、李袞手下蠻牌手投擲標槍的肉靶子,那羣蠻牌手在奔襲中反覆投擲,他們投槍的率可要比弩手重新先弦裝弩的度要快上許多。
一直到蠻牌手投擲完身後揹負所有標槍,胡春手下兵卒已有五六百人被鐵棱標槍貫體。眺望望去,就見有不少支標槍貫穿兩具屍體,還有些高俅親兵被釘住了大腿、腹部,雖然一時未死,卻如同被釘在案板上的魚肉般,只能在狼哭鬼嚎中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可是隨着項充、李袞一聲令下,投光了標槍的蠻牌手在狂奔紛紛又抽出腰間鋼刀,對於剩下的那二百多步卒而言,屠殺這纔剛剛開始!
凶神惡煞的蠻牌手如同近千隻餓狼,追趕上逃竄不及的那幹步卒,瞬息間那些高俅親軍就算是一羣無半點抵抗能力的羔羊,被成羣的餓狼撕裂吞噬,反觀芒碭山蠻牌手一面瘋狂揮刀,一面架着蠻牌護住周身,在他們肆無忌憚收割生命的同時,幾乎並未有多少傷亡。
不過一刻的功夫,八百步卒便似風捲殘雲般被掃蕩一空,活着的只剩些被標槍洞穿殘軀,只能慘嚎呻吟的傷兵。剩下的那兩百名弩手眼見如此慘烈的景象,他們的內心幾乎都已被恐懼所充斥,就算是他們已然將神臂弓的弩箭重新上弦,可是再一輪箭雨射出,又能殺傷多少現在離他們不過四五十步遠的強人?等這些彪悍兇猛的賊寇捱到近身時,他們中又能有幾人活命?
去你孃的!這不是打仗,這是送死!
剩餘的弩手未觸及潰,他們再也不想在這裡多留一刻,紛紛轉身狼狽而逃!胡春萬萬沒想到此處的賊寇竟然如此兇悍,那兩個使蠻牌的強人頭領訓練出來的這上千名蠻牌手,論戰力只怕比起汴京禁軍中絕大多營指揮使練出的兵都要訓練有素!
這次倒真是失算了,休說能否殺了那梅展,只怕我的性命也要折在這裡。慌忙之下胡春上馬便要逃,可是他與剩餘的二百弩手還沒逃出多遠,就見那個箭法出衆的強人頭領率着十八精騎呼嘯而出,他們化作十九黑色的閃電,只想逃命的高俅親軍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十九驃騎身側奔馳遊走,這十九騎時而飛騎放箭,時而衝將上來揮起馬刀劈斬!就算是有些弩手想舉弩去射,他們也很難瞄準那些疾馳奔走的精騎。
不過十餘步的距離,兩百弩手中便已折了六十多人,餘者見打也打不贏、逃也逃不得,只能紛紛將神臂弓拋在地上,跪地哀求道:“好漢饒命!我等願降!!”
眼見前面有十九個騎射堵截,而後面的上千蠻牌手也正洶涌殺來,胡春心急如焚,他拋下剩餘的弩手,一邊揮刀撥落射來的箭矢,一邊只顧駕馬向西北方向突圍出去。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忽然襲至,換過匹戰馬的蕭唐揮刀猛劈,直奔着胡春砍來!胡春慌忙舉刀格架。雖然比起那張揚跋扈的程子明,胡春爲人低沉低調,可是他畢竟也是武官出身,使得那杆潑風大斫刀其實並不比程子明武藝要弱。
只是胡春無心戀戰,只顧邊抵擋蕭唐的攻勢,邊覷個時期奪路而逃。蕭唐仗着自己騎術精湛,死死將胡春給纏住,只一會的功夫,眼見其他強人也都趕將上來,花榮拍馬舞槍,也直奔着胡春殺將過來!心慌意亂下胡春的刀招更是亂了章法,蕭唐覷得時機,反手一刀正敲在胡春鼻樑上,直將他打得雙眼生花、鼻凹血迸,登時跌將下馬來!
花榮身後疾馳而至的十八騎射中有幾騎團團將胡春圍住,持着騎弓拉滿弦齊齊向他瞄準。就在這時,樊瑞與幾個頭目也騎着馬趕至蕭唐、胡春等人身前。
“這廝留給我,既敢在我面前使那般下作手段,有他生受!”樊瑞目光陰冷,他凝視着灰頭土臉的胡春嘶聲說罷,旋即又扭頭望向蕭唐,說道:“你與那梅大郎的麻煩,我們兄弟已幫你除了。你這廝到底是甚麼來路,如今也該與我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