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藝院今年新入學者共一百八十人,其中一百五十人皆是官家子弟,只有三十人是各院博士在民間的參考者中擇出,乃是家中沒有官職供奉的庶民。楚月琴說這類人人數雖少,地位又低,可是極爲團結,學業幾乎個個優秀。歷年來,學業完成後被挑入做官的不在少數。
到了太學院後,楚月牙便和楚月琴分開了,六藝院的每院助教來接人,將新入學學子的東西搬入臨時設立的寢房中去,每人的寢房已經分配好了,兩人一間,丫頭們也不準伺候左右,通通睡到另設的大院子裡頭去。
楚月牙看出來了,這一個月是真正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學習,類似現代的軍訓一般,讓這些小姐公子哥過一個月相對獨立的生活,只是相對獨立而已,因爲此時丫頭小廝的作用便發揮出來了。
小姐少爺不許外出,可是許丫頭小廝外出,和家裡傳個信兒,補給一些奢侈的日用,帶些精緻的小食來,這便是這嚴苛的一個月中的通融,丫頭小廝儼然成了******一般。
當楚月牙安慰了哭啼啼的嬋娟之後,便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入了安排給她的寢房。房中已有一人,乃是她的室友。
“我叫簡水柔。”房中的女孩正在勤快而麻利的擦着桌子,看着楚月牙進來微笑着道,聲音柔柔軟軟,甚爲好聽,“你和我同宿一寢是嗎?”
“對。”楚月牙也微笑點頭,她還以爲她會看到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一臉傲慢的鄙視這比幽院好不了多少的住宿條件呢,沒想到一進來便見了個正在認真擦桌子的女孩,頓時心生好感,“我叫楚月牙。”
“楚……月牙……”簡水柔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片刻之後驚訝的道,“你便是被杜博士看中,而破格錄入書學院的楚府四小姐嗎?你的字一定非常好看。”
“呃,其實我的字不咋滴……”楚月牙深嘆一口氣,突然覺得“破格錄入”四個字給她帶來的不是榮譽而是麻煩。
“楚小姐不必謙虛,你的名字可是如雷貫耳的。”簡水柔單純的笑了笑,“沒想到竟能和總是出現在別人口中的人住在一間寢房。”
“嗯……那個如雷貫耳……是從何而來?”楚月牙訕笑着問道,她知道她最近挺紅的,但也不到如雷貫耳這個程度吧。
“最近信陽都關於你的傳聞可多了,前前後後七八件,最近的便是楚相的生辰上,你駁李尚書祖孫三人,種出暗香十里,得朝華長公主相贈北疆短劍。”簡水柔笑着說開了,“再有就是,前兩日的,在王府一宿……”
說到這裡,簡水柔打住了話頭,仔細瞧了瞧楚月牙的臉『色』,然後細聲細氣的道:“水柔多嘴了,楚四小姐勿怪。”
“不怪不怪。”楚月牙趕緊收起聽到在韓放府上過夜的傳聞那一瞬間『露』出來的殺氣,和藹可親的拉過了簡水柔,和她並肩在牀邊坐下,“你跟我說說,在王府一宿……怎麼了?”
殺千刀的韓放,他明明說宿在他府中不會有傳言的,楚月妍還有好些小姐都在他府上玩過,爲什麼她就被謠傳了?難道她和他共處一房的事情傳了出去?不行她得問清楚。
“沒有,就是有人說看到泰王殿下從城外將重傷昏『迷』的四小姐揹回了王府中。”簡水柔一邊小心的觀察着楚月牙的表情變化,一邊把聲音放得更柔了,“王府中沒有什麼消息流出,倒是楚府中的丫頭說了四小姐徹夜未歸。”
“我沒有重傷昏『迷』,只是……睡着了。”楚月牙乾巴巴的道,又問,“那麼信陽都的百姓是怎麼評價這件事情的呢?”
“有人猜測泰王殿下是不是對楚四小姐有意。”簡水柔聲音越來越小,後面幾乎聽不清楚,“也有人說是……四小姐使了法子……勾引泰王……”
勾引泰王四個字低不可聞,不過楚月牙也能辨別出來。
“可是……我五妹還有好些小姐不都是在王府中過夜過的嗎?”楚月牙小聲問道,“爲什麼我就被謠傳成這樣了?”
“五小姐從三四歲起便在王府過夜。”簡水柔解釋道,“而楚四小姐是突然之間被王爺揹回來……大家自然會『亂』想……也有人說……”
“說我不要臉吧。”楚月牙立刻就能想到那些不待見她的人會怎麼謠傳她,“說我賴上了泰王殿下,腆着臉皮往王府鑽,死皮賴臉不回家,不要名節,不要自身清譽是吧?”
“其實……也沒說的那般嚴重……”
“韓放那個騙子……”楚月牙咬牙切齒的道,他居然大言不慚的說不會有人傳,居然說他名聲很好,感情他的好名聲就是建立在女方名聲被敗壞的基礎之上啊?
“楚四小姐和泰王殿下的關係果然不一樣。”簡水柔輕吐一句,眼神還很真誠,“可直呼泰王殿下的名諱。”
一句話將楚月牙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簡小姐,說說你的情況吧?”順過氣來之後,楚月牙纔開口支開了話題。
“我哥是從八品上的宣節校尉。”簡水柔輕聲道,臉上有一絲淡淡的驕傲,“雖然只是從八品的武散官,但是我相信我哥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
“你哥對你很好吧?”看着簡水柔的表情,楚月牙問道。
“嗯,我爹孃去得早,自小便是我和我哥相依爲命。”簡水柔語氣很平靜,說起父母也不哀傷,說起哥哥卻是很崇拜的,“我哥十二歲的時候,便自己考上了太學院,三年之後,拿了五個甲子,得了差事。”
“五個甲子?你哥一定文武雙全。”楚月牙笑着道。
“嗯。”簡水柔也笑,不過很快又暗了神『色』,“只是仕途……雖有升職,卻一直都是武散官……”
“沒事兒,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哥總有一天會變得很厲害,成爲大將軍的!”楚月牙安慰道,“不是有句話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對吧?”
“謝楚四小姐的吉言。”簡水柔也打起了精神,“指了指對面的那張空牀,四小姐需要我幫忙嗎?這裡都要靠自己呢。”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楚月牙搖搖頭,很慶幸自己的室友是簡水柔這樣吃苦耐勞的女孩兒,若是換做那種脾氣大的小姐,整個寢房一定會雞飛狗跳的,“你忙乎許久了吧?天又這樣熱,你歇一會兒。”
“不累。”簡水柔站了起來,麻利的幫着楚月牙收拾牀鋪和物件,“四小姐平時定然沒有做過,我在家可是常常做的。”
“哈……哈……”楚月牙乾笑兩聲,她做了幾十年了,也就最近兩個月被嬋娟慣壞了,手腳沒那麼麻利了而已,“對了,你叫我月牙就成,楚四小姐……太長了。”
“這……好。”簡水柔『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那四小姐、不,月牙便叫我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