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光華閃過,程心瞻和白鼠回來了。
十一娘和等哥兒馬上過來。
十一娘看見白鼠還在,眉頭一皺,雙眉帶煞,
“心瞻,它騙了你?”
程心瞻搖搖頭,笑說,“果核已經拿到了,我邀請白居士跟我回三清山養老,他同意了。”
十一娘這才轉怒爲喜,
“在仙山養老,那倒是讓它撿了大便宜。”
白鼠笑了笑,並不反駁。
那可是三清山,還真不缺它這一根七百年人蔘。
“十一娘,果核我收進了竅穴裡,只是現在不敢拿出來給你瞧瞧,怕引起天地異象,惹來覬覦。這果核我打算帶回三清山種養,不若你隨我一起回山,到時再近觀神物,如何?”
程心瞻坦蕩的看向十一娘,直接說明了果核他要帶回山裡。
十一娘笑了笑,“我剛歷經述職和秋獮,現在急着回海青城整理一番,隨後就得回孔雀城了,等到了孔雀城,路近些我再去豫章找心瞻。”
“也好”,程心瞻點點頭,他明白十一孃的意思。
“心瞻路過渤海來看我,贈我木煞,又助我捕獲木精、秋獮得勝,心中實在感激,仙山清淨,我不好頻繁拜訪,但是白玉京熱鬧,等心瞻得了空,可常要來看看,也好讓我好好相謝。”
十一娘說。
程心瞻笑着說好。
於是,十一娘便飛天離開,往海青城方向去。
目送十一娘離開,程心瞻拿出一枚令箭,以手做筆,在上面寫了些東西,並以符咒做封印,隨後他將令箭一甩,令箭直接就沒入虛空中不見了。
這是三清山的傳信令箭看,最早時還是兼顯道長教他的。
他不打算繼續訪友了,他要即刻歸宗,不但如此,他還請示宗門最好派一位四境前來接他歸宗。
現在,他認爲,自己的命都不如他體內的一顆果核值錢。
這一枚發芽的果核要是能在三清山紮下根來,那再續三清山五千年基業也不成問題了。
這要是歸宗路上出什麼意外,傷了自己不要緊,要是遺失了果核,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發出令箭後,程心瞻便匿影藏形躲起來候着。
宗里人來的比程心瞻還要快,還不到一個時辰,一道遁光便從東南方向掠來,化作一道人影落地。
“傅道爺!”
程心瞻看見落地的人影有些意外,撤去變化之術,憑空冒出來。
來人是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白鬚銀髮,程心瞻見着卻是再熟悉不過。
宗門果真應了他的請示,請了一位四境來了!
來人道名傅守真,是樞機山五雷院的五雷上使,也被奉爲宗門的太上長老,輩分比當今樞機山山主趙無極還要高上兩輩。
程心瞻在五雷院學法時,就曾聽過這位的講會。
“程小子,是摸到了什麼好東西,還要我來接你一趟。”
程心瞻神秘一笑,“傅道爺,咱回去再說。”
傅守真笑了笑,道一聲也好,於是打出一道玄光將程心瞻連同一狗一鼠全部籠罩起來,再次身化遁光,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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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山,蓮花福地,平頂山,三清宮。
三清宮掌教紀和合,純陽殿副教主時通玄,元陰殿副教主董守仁,玉京峰副教主路篤行,明治山山主溫素空,均在此處坐着等候。
“通玄,你說這小子會給咱們一個怎樣的驚喜?什麼寶物需要點名要四境去接?”
掌教紀和合笑着說。
通玄搖搖頭,“我可摸不準他,西崑崙戰事了,讓他回宗也不願意,估計心裡憋着氣呢,這次令箭是從長白山發來的,是吧,篤行,不知道他怎麼跑那邊去了。”
路篤行點點頭,“嗯,因爲涉及心瞻和四境,消息直接報到我這來了,長白山那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寶物,在藥王廟眼皮子底下他們一直沒發現麼?
“順道提一嘴,守仁,還有素空啊,心瞻這次回來不能讓他再跑出去了,龍虎山的人招呼我好幾次了,他們的龍虎法會拖了一年多,一開始是因爲血神教,因爲西崑崙輪戰,但戰事結束後,他們則是說請心瞻務必參加,我們考慮孩子心情,一直沒有把這事告訴孩子,強令他回來,但龍虎山確實因此拖了半年多,眼下剛好心瞻要歸山,可不好一直讓人家等着了。”
聞言,溫素空面無表情,她纔不看重這些,但是副掌教說話了,她便也點點頭,畢竟人家有人家的考慮。
元陰殿副教主董守仁是分管明治山的副掌教,丹霞山出身,閉關了有十來年了,去年纔出關,所以還沒見過程心瞻,但是出關後也屢屢聽人提及這個名字。
他也點點頭,但又沒把話說死,只道,
“等會孩子過來,問問他的意見就是。”
沒讓幾人久等,一道電光閃過,傅守真就帶着程心瞻落在了三清宮。
程心瞻被三境帶飛好幾次,但這還是第一次被四境帶飛,頭還有些暈乎。
落地後,晃晃頭,深深吐納幾口,這才恢復清明,隨後看見殿內的樣子,還有殿內的衆人,便知道自己到哪了,連作揖行禮,
“見過掌教,見過師祖,見過……”
“這是元陰殿副掌教,稱董教主就是。”
通玄爲心瞻引薦了一下。
心瞻稱是,繼續道,
“見過董教主,見過路教主,見過師尊。”
“好孩子,不必多禮,坐下吧。”
掌教紀和合笑着說。
於是程心瞻便在幾人對面的蒲團上坐下來。
掌教看見了程心瞻旁邊的白鼠,便道,
“還帶了客人回來了。”
入三清宮後,等哥兒就老老實實趴地,眼珠子看着地板,一動不動。
而白鼠被四境裹挾飛遁,本就嚇個半死,進了三清宮,看着衆人氣息如淵如海,差點沒暈過去。
此刻見掌教望過來,更是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見此,心瞻便接話道,“掌教,此次幸得寶物,倒多虧了這位客人,所以弟子將其帶了回來,打算將其留在三清山養老,還請掌教應允。”
紀和合笑着點點頭,這實在是極小的事了,他道,“那往後可要把客人照顧好了,莫讓人說我三清山不懂待客之道。”
程心瞻稱是。
“心瞻,那你看看,人可到齊了?可能說說你令箭中所述的‘天大的事’了”
程心瞻剛行禮的時候自然就知道殿裡有哪些人,此時他還真覺得少了人,便道,
“掌教,怕是還要請一下神女峰副教主,霓山山主,玉虛峰峰主三位。”
在座各位互相看了看,臉上都有驚訝,同時也浮現出笑意。
這麼大陣仗,倒是有意思了。
這孩子是要把三清山翻過來不成?
“我來叫他們。”
玉京峰副教主路篤行說。
不一會,三清宮裡又來人了。
玉虛峰峰主尤爲徐第一個到,行禮後在路篤行身後坐下。
神女峰副教主蘇篤宜第二個到,與衆人點頭示意後來到溫素空旁邊坐下。
霓山山主毛爲功最後一個到,挑了邊上坐下。
“各位,咱們明治山的嫡傳程心瞻,在外尋見了一件寶物,說是天大的事情,我們一起來聽一聽。”
紀和合笑着說。
這也就是在三清山了,不然放到他處,哪有因爲弟子一句話,便集齊了掌教副掌教來聽的。
不過程心瞻當然沒有讓他們失望,開口一句話便是石破天驚,
“弟子尋到了一顆已經發芽的人蔘果核。”
“什麼?!”
即便都是修煉有成的大人物,但此刻還是有人驚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往前傾身來看程心瞻。
霓山山主毛爲功一生都在侍弄草木,此刻聽見人蔘果三個字,連坐相都沒有了,幾乎要跳起來。
程心瞻點點頭,“是的,衆位師長,是一株人蔘果樹的幼苗。”
他說着,從土府裡拿出了一枚發芽了的果核。
果核離體的瞬間,五色華光沖天而起,勃勃生機如濤如海。
紀和合反應是最快的,只一個念頭,三清宮便發出濛濛清光,將五色華光壓在三清宮中。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看着程心瞻手裡的果核。
“諸位師長,這應該曾是一枚完整人蔘果。”
程心瞻的話再次震驚了衆人。
“這枚果子不知何時掉落在地的,歷經長久歲月,果肉精華被果核吸收,果核又在地脈中穿行,吸收各地的地脈精氣,幾個月前,纔在長白山西處發芽。
“之所以勞煩衆多師長,是因爲弟子想着,這樣的神物對紮根之地肯定要求極高,怕是要集整宗之力來爲其創造條件,才能留得住這樣的神物。
“但哪怕是把三清山犁一遍,弟子認爲也是值得的,一旦幼苗成樹,可保我三清山萬世基業。”
程心瞻誠懇說着。
殿裡靜悄悄的,大家都死死盯着果核,每個人的法眼都大開着,瞳光交織成虹。
感受到絕對的安靜,狗兒嚇得連呼吸都停了。
“哈哈哈哈!”
掌教紀和合突然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後翻。
“哈哈哈!大喜!大喜!”
“哈哈哈哈!祖宗垂憐!”
“好樣的!好孩子!”
“萬世基業!”
“……”
所有人都在大笑,有些人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笑聲似乎比果核的五彩華光還要厲害,幾乎掀翻了三清宮的宮頂。
“掌教!”
時通玄突然站起來了,他對着掌教紀和合行了一禮,口道,
“老道請辭純陽殿副掌教之職,自請看守果樹。”
大家的笑容一僵。
紀和合皺眉想了想,隨即釋然一笑,
“也罷,終究是你家後輩帶回來的種子,便宜你了!我這沒什麼問題,剛好今天幾位副掌教也都在,大家可有什麼意見?”
另外四位副教主互相看看,也都笑了,手指時通玄,
“便宜你了!”
時通玄大笑,連連作揖,“多謝各位,多謝各位!”
自此,宮中的十個人再也沒有離開過三清宮,反而是不斷有人被召進三清宮議事,但此時,果核自然重新被程心瞻收回土府裡。
因爲擔心耽擱了果核的出根時間,整個宗門都被調動起來,等到了第二天,許多大的方針已經被確定了。
即日起,搬山卸嶺,營造南屏山,南屏山連接東屏山與西屏山的南端,三座山嶺首尾相連,以西北蓮花福地、東南萬笏朝天羣峰、西南收陰山爲連接點,同時疏導地脈,以三嶺勾連諸山百峰,導通地氣。
即日起,在三嶺環抱之中,以玉京、玉華、玉虛、丹臺、投劍五山爲基礎,調動其方位,再新壘雲中、梨雪兩山,與先前五山連成北斗七星之勢。
即日起,在七山腳下開鑿一條新河,命名爲分季河。分季河起於玉京峰,終於梨雪山,再在梨雪山轉爲地下,化作地下河。
即日起,調動六龍回日九天雲禁大陣,採集天雨地水,注入分季河,同時遮掩動靜,對外封山。
即日起,在北斗所指,紫薇方位,再新壘一山,山下有分季河的暗河流過,並打通一條地道直通向丹霞山火穴。山裡埋金精玉石,山上植奇花異木,結成法陣,吸納羣山地氣。
山並不高,名爲五府。
……
當六千年傳承的三清山全力做一件事的時候,那就沒有什麼難事。
第十天的時候,自始至終都被雲禁大陣籠罩的五府山已經建成了。
掌教法旨,在解禁之前,只有掌教、副掌教、霓山山主、程心瞻,可以自由進出五府山。
在程心瞻歸山的第十一天,五府山的五行調和完成,整個三清山,包括蓮花福地在內的羣山地氣全部彙集到此處。
這一天,紀和合、董守仁、路篤行、蘇篤宜、毛爲功、程心瞻,來到五府山。
程心瞻四處環顧,這五府山估計只有百丈高,山勢很緩,但確實靈氣盎然,四處可見奇花異草,但又以鬆菊爲多,古色古香。
他走動之間,身體帶出風,濃郁的靈氣被風攪動,化成水珠滴下來。
在向陽的半山坡上有一處平地,是這座山的五行之眼,此刻已經有人在哪等候了。
程心瞻一看,不是通玄師祖又是誰。
紀和合走近,指着時通玄笑說,
“這才十天,我怎麼覺得你頭髮都黑了些,不做這個副教主就讓你這麼鬆快?”
時通玄大笑,“無案牘之勞形豈不讓人鬆快?”
衆人大笑着,然後把目光看向程心瞻。
程心瞻自然領會,走到這處空地中央,拿出了果核。
果核閃着華光,程心瞻把綠芽朝上,將果核按進地裡。
衆人都看着,看果核滿不滿意,會不會遁走,雖然這座山的上空和地下都已經被法陣鎖死了。
一息,兩息,十息,一百息。
衆人便等着,心下逐漸放鬆下來。
足等了半個時辰,衆人才徹底放下心來,看來鬧出這麼大動靜還是值得的,能讓這位爺滿意就行。
衆人準備離去了,這裡有時通玄常駐在此。
“咦,你們瞧!”
時通玄突然低聲說了一句,但聲音雖小,可其中透露着的欣喜大家是都能聽出來的。
所有人回頭,各自運轉法眼瞳術,便都瞧見了,
那地中,果核底部,有三四條白嫩白嫩的根鬚正在從果核裡探出來,扎進泥土裡。
幾人想放聲大笑,可是又怕驚擾到了神苗,所以憋得很辛苦,也有實在忍不住的,便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這樣一看,搬山造河的高修,和在田裡看着種子發芽的老農也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