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嗎。”觀柳樓的一層響起了無數句同樣的問句,出自不同人的口中。
“等我趕過去的時候都結束了,你呢。”又是許多人惋惜的回答。
“我去了,你是沒看見。”只見回話的那些人先是停了一會兒,又咂咂嘴,最後十分榮幸的說道:“你是沒見着,咱們解元公那風姿。”那夥人做‘花癡狀’回憶了一會,才接着說道:“天下無人能及,可惜我是沒女兒,不然一定要送到官家去做丫頭,如果能被解元公看上做個妾氏,那可真是祖上燒香啊,總之能沾到一點解元公的仙氣兒,可真就是謝天謝地了。”說罷那些人又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回憶手還做成了燒香拜佛的樣子,着實好笑啊。
此時淳歌已離開通判府超過兩個時辰了,可他那場轟動全城,不現在來說應該是轟動東南的以一敵百已是傳遍東南的各個角落了。衆人討論的熱度不止沒有因爲淳歌的消失而消減,反而大有越演越烈之勢。
在觀柳樓的雅間內,一個大漢終於換了身衣裳,也變成了個,長相俊秀的男子。只是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離開過躺在牀上的那位,面頰微紅雙眼緊閉的少年。男子的耳力十分厲害,自是能聽見樓內百姓的討論,可他卻皺緊了眉頭,十分幽怨的望了一眼正在休息的少年。
“我離了你,你就愛瀟灑了不成。”男子說得委屈,可這聲音確實少年極爲熟悉的。可惜少年醉得厲害,聽了這話連動都沒動,繼續睡着。
那位躺在牀上睡得雷打不動的少年正是樓內討論的核心人物,解元公官淳歌,而那男子便是離開了兩月多的阿奴。
阿奴瞧着淳歌一時半刻是醒不了了,遂膽子也變得大了些,只見他先是慢慢的移向淳歌,大概是嫌棄速度太慢了,最後竟是直接大步做到了淳歌的牀邊上,直勾勾地盯着淳歌那張他無時無刻不曾思念的臉。
手,不自覺得撫上他的眉,阿奴是知道,他原是一個她。
那年阿奴被安排在淳歌的身邊,他親眼見證了淳歌是如何迫使自己成長,如何逼迫自己狠下心腸,同時他也是淳歌自我摧殘的唯一目擊者。他記得那是淳歌十一歲的時候,身爲淳歌貼身奴僕的他,第一次知道淳歌懂得醫術這回事兒。有一天淳歌給了他一個藥方,叫他去抓藥,他到了藥房竟沒有人知道他這藥方能治什麼病,後因淳歌的催促他並未記下藥方上的那幾味藥。可是當他看着淳歌喝下那碗的場景,他是畢生難忘的,他終於明白了淳歌讓他悄悄去抓藥的用意。他永遠記得淳歌服下藥時慘白的臉,和那件溼透的衣衫,甚至淳歌咬在牙關的那一帕手巾是他永不能克服的噩夢。
思緒隨着回憶走到了極致,阿奴不禁握緊了淳歌的手,淚就這麼毫無預兆的滴落在淳歌的手背。
“我當初若是知道,你的藥是這樣的作用,我是死也不會給你抓的。”阿奴淚眼婆娑,嘴角微顫,哪是個木頭分明就是世間那至情至聖的男子啊。
後來阿奴因一次任務去往杭城的秋家,在秋家他發現了一劑藥方,竟是同淳歌當年給他的分毫不差,他這才知道原是秋家不傳之秘——易筋方。
這易筋方顧名思義便是改變筋脈運行的方藥,它最大的功效是混淆男女的脈象,從而使女子亦可服用至陽之聖的良藥,或使男子可服至陰致寒的聖品,且不會因爲男女體質差異而喪命。所以說易筋方可謂是天下第一方,世間傳說易筋方能活死人,續長命,是不可多得的良藥。但只有秋家的核心弟子才知道,這方藥只是調節人體內的陰陽之氣,達到暫時吊命的作用,且副作用極大,因而秋家祖訓,擅用易筋方者,必會被逐出秋家,不得記入族譜。
淳歌父乃官鵬,母是秋家女,這一點阿奴是清楚的,可淳歌爲什麼要服用易筋方呢,這個問題困擾了阿奴好些時候。淳歌待他如至親,故而他不敢告訴他上方的那人,他也怕會害了淳歌,直到淳歌離開京城的三個月前。
那年淳歌十二歲,又給了阿奴這個藥方,誰知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阿奴竟錯將藥方交到了林相手中,差點就將淳歌給暴露在林相眼中,幸好蘇見豫早有準備,否則淳歌絕對是必死無疑。而淳歌也在第一時間查到了自己便是林相的手下,但淳歌卻一反常態並沒有將他逐出宮內,只是自那日後淳歌便少了個兄弟,多了個家奴。
在那件事過去的一個多月後,淳歌終於如願拿到了那劑藥,在阿奴的印象裡,那是淳歌第一次脫離所有人的視線,他不放心淳歌一人便偷偷跟了上去。而這一去徹底驚呆了他,他發現淳歌是個女子,並且那劑易筋方竟將淳歌所有的身爲女子的證據盡數抹去,淳歌當場便昏死過去。阿奴上前爲淳歌把脈時,淳歌已是命若遊絲,生死一線間了,他本想帶着淳歌回宮的,可淳歌卻在此時醒來。
阿奴永不會忘記淳歌對他說的那句,極盡狠辣的話:“別忘了你是我官淳歌的奴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一時間,他甚至遺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真真拿淳歌當親人的,可他偏又犯賤,聽了這般的話它不是寒心,而是憐惜淳歌以至於日子久了轉變成了愛慕。
是的,他喜歡淳歌,阿奴心中的第一位是淳歌,也只有淳歌才配的上。因爲在阿奴有記憶的歲月裡除了那個人,剩下的便是與淳歌一同度過的日子,淳歌與他早就超脫了親情,更多的是兩人間的相依爲命。有時候阿奴甚至覺得可笑,想必那人也不曾想到,將他送到淳歌身邊竟成就了一段不能言語的愛戀。
他這回去京城沒有跟那人攤牌,而是爲淳歌將慌圓得好好的,他迫不及待的回來,他想告訴淳歌,他已經將整個東南所有的可以監視淳歌的一切都消除了,從今天起淳歌可以放手一搏做自己,無需束手束腳。但總歸是人算不如天算,正當阿奴滿心歡喜的回到東南,得到的卻是淳歌失蹤的消息,可他還沒來得及失望,淳歌便已在茂城城外聯繫到他,還要他即刻趕往柳護城。他先是派了一堆人馬暗中護着淳歌,自己又連奔五天五夜的快馬,終是在今日趕到了柳護城。說來可笑,他還未與淳歌多說一句話,淳歌便已醉倒在他懷裡了。
不管怎樣,歷經兩個多月,阿奴終究是回到了淳歌的身邊,無論作爲什麼身份,只要淳歌在這,他便再也不用離開了。
阿奴抹乾了淚,展顏一笑,原是俊俏公子故作呆模樣,竟是不遜林洎等人分毫。
“我終於可以守着心,守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