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您說陛下會不會釋放官淳歌啊。”陸卿士府中的書房一如既往的熱鬧,說這話人的是孫磊,當然房中還有兩人,一人是陸卿士,一人是陸卿士的得意門生,週中正,他們仨說完國家形式,這人才悠悠地來了這麼一句。
“這事兒倒是未可知。”陸卿士沒有回答,倒是週中正若有所思般說道。
“怎麼說?”陸卿士反倒很有興趣聽聽週中正的見解。
“一者,倘使陛下對官淳歌失望之極,官淳歌又怎能在這段時間聲名鵲起,二者,東南官家因官淳歌之事非但沒有沒落,反而越發強勢,可陛下卻是一個默許的態度。”週中正也不過三十多歲,官職也不是很高,從官十餘年也就是個從五品的翰林官,然而這人的看法卻是獨到且細緻,這也就是陸卿士極力培養他的原因。
“你是說,陛下想借用民間聲勢讓官淳歌起復?”孫磊顯然是不認爲有這個可能,堂堂的有蘇皇上爲何要如此費心地爲官淳歌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官員思慮呢。
“若是官淳歌真的起復,那麼此人今後便也不用忌憚了。”陸卿士捏起一塊糕點,仔細地看着卻並不吃。
“老師,這是爲何?”週中正不懂,這皇上爲官淳歌鋪路如此費盡心思地對待一個臣子,難道這樣身價的官淳歌不需要忌憚嗎?
“呵呵”陸卿士笑了笑,淡淡道:“你都能看出是皇上爲官淳歌善後,別人怎能看不出。若是官淳歌真的回來了,那他就是皇上安在人前的棋子,你說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價值可言呢。”
“是啊,誰會在意一顆棄子呢。”週中正即刻明白,倘若淳歌真的再度入朝爲官,那麼淳歌的威脅將會減弱,皇上極有可能用官淳歌來爲其他人作掩護。這樣一來皇上的人在暗中便能更好的行事而官淳歌則會成爲衆矢之的,吸引朝臣的注意。
陸卿士和善地望着自己的關門弟子,這個週中正數年來都未曾令他失望過。
“如果皇上沒有放出官淳歌呢?”孫磊聽完陸卿士他倆的分析倒是破天荒的想要淳歌走出天牢。
“那麼官淳歌將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陸卿士只要一想到淳歌在朝上看他的那一眼,他的頭皮就忍不住發麻,他深知官淳歌是一隻虎。一隻猛虎,只要沒有束縛的牢籠,必會發起迅猛的攻擊。
“單單看官淳歌對山匪和北夷的作爲。”週中正的毛骨都悚了悚,說道:“他是個有仇必報之人,細數他那些手段,哪一次不是趕盡殺絕。與這樣的人爲敵,無異於時時刻刻活在刀尖上。”若是有選擇週中正倒是極不想與淳歌敵對,但換個角度。高手都是寂寞的,他又很想與淳歌交手一分高下。
“所以絕不能讓官淳歌有反擊的機會。”陸卿士手上原本完好的糕點瞬間就成了碎末,緩緩落在地上。
“蘇公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人馬了。只要成功官淳歌絕對見不着下月的太陽。”孫磊早就在淳歌初入天牢的時候,就派人埋伏伺機除去淳歌,只是天牢把守嚴密,那人足足等了個把月才傳出消息,有了接近淳歌的機會,想必這個月底便能在世間抹去淳歌此人。
“嗯”陸卿士沉沉的應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孫磊。而這孫磊也識相地退出房中,將空間留給那倆師徒。
“仁和是如何看待官淳歌此人的。”陸卿士依舊閉着眼,雲淡風輕地問道。
“此人天縱奇才可謂世間罕有,只可惜不諳捧殺之理,這才落得如此。”從個人角度而言,週中正倒很是佩服淳歌這人,因爲他今年三十有三不過是個翰林官,連京城的外圍都沒有出去過,可官淳歌纔是二十歲的年輕人,卻是屢立戰功名揚天下,可說是千百年纔有的一個奇人。
“你羨慕他。”陸卿士這話是句肯定句,他這個弟子一旦說起朝中的官員大多帶有不屑,唯獨睜眼瞧過官淳歌。
“怎能不羨慕呢。”週中正深嘆了一口,有志之士最怕的就是才能無法施展,故而知遇之恩纔會顯得這般重要。
週中正說的確是事實,想他是安南十一年的進士,並且不是當科的狀元,這一點就足以讓週中正鬱悶很久很久了,他也是遠近聞名的神童,三歲識字背詩,反正是天才小時候乾的事兒,他一件沒落下。但是人啊,背起來就是沒道理的,以他的才氣拿不到第一也該是第二,誰知他跌出了前三直奔二甲第九,勉勉強強地得了個庶吉士。好在他這人的眼力價極強,投奔了當時還不是大紅的陸卿士,被陸卿士賞識後收入門下。
當幾年後陸卿士開始進入國家的核心管理層的時候,週中正的身份也同時水漲船高,被人稱爲有蘇朝廷第二把手的弟子。可是令週中正較爲鬱悶的是陸卿士對他的重視實在是過了火,陸卿不僅不讓他參與政事討論,更不准他發表諫言。任何陸派與林派的爭鬥都不許週中正參與,可以說是徹底將週中正當成一個易碎的娃娃,但也是這樣的局面的之下,反而激發了他奮力向上的決心。週中正日復一日地學習,他堅信總有一天他能出頭,當然出頭的時候,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遙遙無期。所以他才羨慕淳歌啊,淳歌不但有才能,更有實踐的機會,不像他被人保護在一側只能觀摩。
“不服氣?”陸卿士調侃似的問道。
只見週中正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官淳歌在京中毫無根基,所以他必須要不停地冒頭讓皇上記住他,好讓他能在官場中殺出一條路來。”陸卿士對淳歌的做法雖不贊同但卻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他沉聲對週中正說道:“可你不同,你有老師,你有所屬的黨派,若說官淳歌是單槍匹馬,那你就是拖家帶口,你將來是要接掌整個陸派的,所以你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我知道。”週中正何嘗不知自己身上的責任。
“回去吧,很會你便可施展抱負了。”陸卿士對這個徒弟早有安排,仔細算算也該是讓他見見世面的時候了。
“真的”這個消息對週中正來說可比成親還令人高興,尤其是在他得到陸卿士的肯定後,他更是掩不住喜悅的笑臉,滿面春風地回家去了。
看着自己真心培養的弟子終於要有出師的日子了,陸卿士也是一陣愉悅,此時此刻他不由得就想到了官淳歌,其實淳歌的今天何嘗不是陸卿士的昨天呢。
陸卿士與淳歌的履歷有許多相像的地方,比如身世。陸卿士的祖父陸魁,官至工部虞衡司郎中,他的父親陸尚賢,太宗十二年進士,官至光祿寺少卿。陸卿士幼聰穎,“五歲善對偶,八歲誦千言”是安南元年的進士,選庶吉士,一年後授翰林院編修。
如果說林相是歷經兩朝厚積薄發,那麼陸卿士就完全是有蘇見豫一手提拔的。當然陸卿士的選擇與淳歌是一樣的,一心想要冒出頭,因爲他的祖輩父輩雖是官員,但卻未能給他一個很好的起點,因此爲官的這條路上他只能靠自己。
別看陸卿士如今是沉穩內斂,想當初朝中之人對他的評價那可是一致得很: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觸之立碎,每張目怒視,惡聲繼之,即左右皆爲之辟易。說的就是陸卿士年輕那會,性子急,心中又不能藏事兒,心裡想的馬上就會在臉上顯現出來不懂得隱忍,只要與人爭論,就是瞪大眼睛,就像是吵架一樣,基本上的人都不願與陸卿士結交。
說來也是諷刺,這樣的陸卿士是如何高升的呢,那還得感謝林相。
是林相將那個當初略微暴躁的年輕人一步一步帶上高官的位置,陸卿士爲官的第一個轉折點就是競選禮部尚書,當初以陸卿士的資歷根本就不能勝任,好在林相拉了一把,陸卿士才能青雲直上。當林相將陸卿士推向卿士這個職位的時候,陸卿士與林相的關係纔開始破裂。那會兒的人都說,陸卿士是個不知感恩的人,幾度弄得衆叛親離。
終於陸卿士爲他的臭脾氣買了一痛極其昂貴的單子,從那以後陸卿士就開始改變,不出兩年陸卿士的身邊便聚集了許多的志同道合之人,約是五年後陸派的模型已經具備,十年後便誕生了現今的陸派。要知道林相的林派可是用了二十餘年的積累纔有了這樣的規模。因此足以證明陸卿士此人的才學也是非凡的。
然而所有人都忘了一點,像陸卿士這樣沒有後臺的官員,爲何會能到林相的大力扶持,或者說爲什麼林相會幫助陸卿士這個向來與他不和的人呢?還有一個問題,在林相如日中天的時候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官員去投靠陸卿士呢,難道他們真的都是些氣質高潔的人嗎。
許許多多的問題被陸派所忽略,倘使有一天林陸兩派真的大動干戈,這些潛在的威脅又是否會浮出水面,一切的一切都在暗潮疊起的京城慢慢上演,至於鹿死誰手,那就全憑這幫京中大佬們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