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前南方一戰,朝廷幾乎沒有什麼新成員進來,朝中出挑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終於又到了選拔人才的季節了。春闈,在卿部的緊鑼密鼓中,總算是要開始了。
自去年秋闈人才頻出之後,朝堂上甚至是百姓們都很看好這一屆的學子。必須要說說的便是北方的學子,自打十多年前南方局勢大好之後,或者應該應當如是說,自從南方出了個六首狀元之後,南方纔子便在天下佔據一席之地。北方纔子便就稍遜了一籌,可沒有什麼事兒是一定的,這不近幾年北方大勢崛起,尤其以北方世子蘇佑仁爲最,不僅成爲北方第一才子,更有問鼎天下第一才子之勢,奈何年歲稍長,不好搶了年輕人的風頭,這才退了一步。不過北方的才子們均以其爲榜樣,他已然成爲繼王公後北方最後名望的大文豪,北方士子皆以他馬首是瞻。這一次通過秋闈的人選中,有不少都是他北王世子的忘年之交呢。
再說說曾經輝煌一時的南方學子們,相較於北王學子的羣星閃耀,南方學子可就低調得很了。通過秋闈的舉子們,有不少都是素日無名之人,來自南方各處,身世也各不相同,只是這寫出來的時文卻讓人大吃一驚,讓那些以南方纔子號稱的人物,羞了個面紅耳赤。然而這些憑空而出的人物,卻是同窗好友,均是來自一個書院,青山書院。當年青山出院將一衆稍有名氣的學子關在門外,招收的是些並無資質的學子,爲此有蘇多數人都在看青山書院的笑話。未曾想三年之後,卻讓青山書院發出如此光芒,衆人也只能感嘆那個人真真是有化腐朽爲神奇的力量啊。
如此南北人才匯聚京城,一時間讓京城熱鬧了許多,在春闈開始前幾個月更是詩會雲集,衆多佳文脫穎而出,多少年不曾見這樣文氣的京城了。那些個春闈的考官們。更是爲這一屆學子的好風氣高興呢。想着這些人物通過春闈進入官場,拜在自己的門下,一定會爲自己增光不少。
就在衆人十成十的期待之下。春闈開始了,百姓們再度目送一羣意氣風發的兒郎進入考場,等到這些才子們經過春闈這場試煉已是好幾日過去了。衆才子出了貢院便急急忙忙回去休息,養回精神面對接下來的殿試。
春闈過後第二天。學子們緩過精神之後,便拿着自己的春闈時文。去找一些名家大儒點評,用來判斷自己的名次,誰知誰知,事情便這樣的發生了。
這一日。才子們從各個人士口中預估了自己的會試名次,心情大好之人便呼朋引伴到京城久有盛名的秋葉樓慶功,前有好幾撥學子不期而遇。起初還是其樂融融,客客氣氣地誇獎。而後這感覺便有所變化了。
話說今次春闈的題目乃是哀公問曰:‘何爲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這意思也不難,大抵就是魯哀公問:“怎樣才能使百姓服從呢?”孔子回答說:“把正直無私的人提拔起來,把邪惡不正的人置於一旁,老百姓就會服從了;把邪惡不正的人提拔起來,把正直無私的人置於一旁,老百姓就不會服從統治了。”
這原本是個極爲普通的題目,多數學子對孔老夫子的話歌功頌德,可是偏偏有這樣一羣人,讓意外發生的很突然。
意外的苗頭源自於,一個武將的獎懲,這位武將倒也不是什麼成名已久之輩,不過是接着南方平亂的風頭趁勢而起,於南方學子而言,此人乃是救人於水火的良將。可是當此人被派遣到北方,卻令北方百姓恨得咬牙切齒,收斂錢財、欺善怕惡此類事情是屢見不鮮。好在老天開眼,這傢伙被人告發,連罪名都沒審清楚便自殺而死。
這人一死,原本不算很大的事兒,便被大而化之,平息了幾年的南北之爭,再次拉開了序幕。南方之人,譏諷北方之人不識好歹,北方之人嘲笑南方之人識人不清,總歸這事兒在春闈之前都未有定數。
這回在秋葉樓的學子們也不知爲何,竟談論起此時,南北士子的矛盾便一步一步揭開,從剛開始的面和心不合,到直接的翻臉,也不過是一個時辰的時間。兩方人爭論到最後,南方人說是北方人容不下南方人,故而纔會對那將軍下了狠手,而北方人呢,他們說,南方人都不是什麼善類,合該自盡謝罪。一來二去地竟動起手來,雙方都是文弱書生,本是小打小鬧,可誰能料到不知是那個不知死活的,拿了酒壺砸人,這頭一起,秋葉樓內更是陷入混亂,等到官府來人調節的時候,北方士子已死三人受傷十人,南方士子死者五人,傷者七人,至此局面便不可開交了。
正月裡死人了,這可是極其晦氣的事兒,京城中百姓一打聽,這死的還不是一般人,都是這年參加春闈的士子們,這事兒可就大了。千百年來讀書人在人們心目中就有着非凡的地位,如今在春闈幾日後出了這等醜事,別說百姓們羣情激奮,就是朝中的讀書人也無顏見人了。
秋葉樓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這事兒終於是傳到了蘇見豫的耳中,這位專心修道的皇帝,破天荒得失態了。蘇見豫瞧着自己這把龍椅,一動不動,彷彿方纔大發雷霆的人,不是他一般。
纔不過三年,太子監國也不過三年,他就有本事讓蘇見豫兩耳不聞窗外事,當初蘇見豫所建立的探查機構,而今太子都插了一腳,學子相爭至死這麼大的事兒,蘇佑君卻能瞞天過海保密工作做得遺留,要不是統衛中還有幾個忠心的人,蘇見豫知道得會更遲。蘇見豫原以爲,將定山王扶持起來,便能平衡官場,將統軍交給阿奴,便能防範蘇佑君,可誰知,蘇見豫以爲的平衡,在蘇佑君前面不值一提。他們三兄弟是聯合起來,欺瞞這自己。
因此蘇見豫動怒了,他可以容忍蘇佑君一家獨大,也可以容忍蘇佑君黨同伐異,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蘇佑君聯合兩個兄弟,無聲無息地侵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並且成功地限制住了蘇見豫“手腳”。照此下去,蘇見豫這個皇帝豈不是被架空了嗎,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容忍臥榻之地有他人酣睡,即便那個人是未來的皇帝太子,也不行。
“將他叫過來。”蘇見豫不愧是蘇見豫,即使心中有一把熊熊大火,他還是能十分平靜地使喚人。而他所叫之人,不知別人,正是他的三兒子,阿奴。
阿奴來的很快,彷彿早就在門口候着一樣,“參見父皇。”
“你們都下去。”蘇見豫疲憊地揮了揮手,也沒讓阿奴起身,只是讓身邊的人都離開了。
待到大門緊閉只是,“啪”奏摺落地的聲音,便此起彼伏,更伴隨着似有若無的斥責。
“朕還沒死了,你就這麼心急投靠太子不成。”蘇見豫不見絲毫柔弱,惡狠狠道:“朕是那麼信任你,你呢,你呢,給朕回話,說話。”
阿奴跪得筆挺,面對蘇見豫扔來的奏摺他也沒有半分躲避,他既然來了,便是知道有這個結果。他如今的身世確實高貴了,可是他是從何時變成了這副德行,連他自己都厭惡現在的自己。
“呵呵”蘇見豫嘲諷一笑,冷漠道:“你也知道無言以對了,你也知道愧對朕了。”
“你這個白眼狼,養不熟的東西……”蘇見豫還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話,不過這一次不單是說阿奴,連帶着太子定山王都罵了個便,只不過是因爲太子與定山王在朝中勢力雄厚,蘇見豫暫時不能與他們撕破臉,這才找了阿奴泄憤。等到蘇見豫罵得過癮了,這才放阿奴離開,自己也去休息了。
跪了足足半個時辰的阿奴,晃晃悠悠地起身,朝着宮門走去,這幾年蘇見豫的情緒越來越不穩,這種事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曾經那個蘇見豫早就徹底不見了,剩下的是一個剛愎自用的帝王,阿奴不禁仰頭望天,他這些年留在皇城,圖的究竟是什麼啊。那個人如今恨他入骨,而他卻思念如狂,只是因爲這親情的牽絆,才遲遲不肯動身離去,而今這份親情也早就變質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
“三弟,聽聞父皇方纔召你前去,不知所謂何事啊?”蘇佑君得之阿奴進宮,急忙從府邸趕來,生怕錯過了什麼第一手消息。
“太子殿下神通廣大,又何必問我呢?”阿奴留下諷刺一笑,便轉身離去了。
蘇佑君望着阿奴的背影,目光微微閃爍,自從三年前那件事以後,阿奴便再也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回京後更是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這才讓他有機會打入統軍的內部,只是蘇見豫每每有事發生卻還是隻召阿奴,這點讓蘇佑君多少有幾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