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頓時炸出巨大的水花。而在那巨石邊緣,蕭城冷漠俯視着下面,默默等着他浮起。
“哇嗚。”蕭別才狼狽的露出水面,溼漉漉的長髮蓋着了臉龐,露出了風騷的一面。
蕭別才用手撫開擋在眼前的頭髮,猛地甩一甩頭,頭髮打出水珠,吐出一口清水,雙手不停划着,不讓自己沉下去。
“能不能先告訴一聲!你這是幹嘛。”蕭別纔沒有感受到蕭父剛剛打到他身上的氣勁,不滿的說道。
蕭城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凜然說道道:“沒時間一步一步來了,特殊時候特殊對待。”
“啊?這算什麼修煉,只是跳水而已。”蕭別才以爲蕭父隨便應付自己,心中憤然。
“哼,如果時間允許,我也希望你能慢慢將身子一步一步練起來,而不是靠我這種外力催打的方法。”蕭父冷漠的眼睛盯着蕭別才,沒有絲毫的妥協。
蕭別才咬了咬嘴脣,繼續說道:“你騙小孩子呢,明明只是將我推到水裡,還說的了不起的樣子。”一邊抱怨,一邊向岸邊游去。
巨石之上,蕭城看着下面自以爲是的蕭別才,又想到自己臨走在即,心中不由煩躁起來,雙手對着下面一揮。
“蓬!”
還沒游到岸邊,只見眼前陡然炸起沖天水花,要在往前一分,後果不堪設想。
蕭別才嚥了口唾沫,訕訕擡頭看向滿臉怒容的蕭父,只見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彷彿要生吞了自己一般。
“別在下面裝死,給我上來。”淡淡的話語之中,卻有着不可反駁的態度。
蕭別才腦中一片空白,還在怔怔發愣,暗道,“剛剛、剛剛那掌,老頭子是認真的嗎?”
思緒還沒有轉回來,又聽到蕭父怒聲吼道。
“上來!”
這道吼聲竟是用上了功力,震得蕭別才耳朵一陣發痛,急忙捂上耳朵,就連那水面之上也泛起了幾道漣漪。
蕭別才心中慌亂,暗道不好,“真的發火了!”別看蕭父平時和善無比,可是一旦他認真起來,事情就糟糕了。
記得上次父親動怒是半年之前,那時候,自己到處摸索家族,帶着妹妹胡亂在南域家族之內玩耍,不知道誤闖了什麼地方,竟被那裡的守衛丟了出來,兩個孩子身上頓時青一塊紫一塊的,蕭雨手臂之上還被擦出了血痕。
然後,後果很嚴重,蕭城當下找到那名守衛,不管對錯,先將他雙手打斷,功法廢盡,還動用了自己的職權將他逐出了南域家族,淪爲外族一員,看着發火的蕭城,連族長他們當時都不敢多加阻攔,那時候,蕭城只說了一句話。
“我不管我孩子犯了什麼錯,你只要傷害了他們,這已經沒有對錯了。”
等到蕭城怒氣平穩了下來,才被長老會和族長訓斥了一番,之後蕭父的性格才收斂了一點,平日之內只是口氣嚴厲,出言警告而已,卻再也沒有出手。
看到剛剛蕭父那一手,蕭別才也不敢再任性妄爲,不多時,便再次來到了那巨石上面。
蕭父背對着他,負手而立,氣勢陡變,蕭別才感到四周空氣密綢,緊繃的氣氛和溼透的衣衫壓的一陣難受。
知道蕭父動了怒氣,玩笑也不敢亂開,低頭站着。
“蕭兒,你以前信誓旦旦的說的那些,盡是廢話嗎?”
蕭別才一時茫然,呆立許久,想起以前日子自己取悅蕭母的話語。
“娘,以後啊我們爺倆保護你們娘倆!”
“呵呵,你可不要說空口白話。”蕭母笑道。
蕭別才拍拍胸脯,道:“怎麼會,不管別人對我如何,不管我受盡什麼樣的委屈,什麼樣的侮辱,這些,我都可以笑一笑,當做沒事,可是!”
蕭別才話鋒一轉,變得苛刻起來。
“只有要人傷害了我要保護的東西,不管他是誰,是魔,滅了他!是神,殺了他!
那時候單純地爲了取悅自己的孃親,沒想到居然被老頭子聽了過去,現在被他擺出來,讓蕭別才感到尷尬萬分,臉上不禁漲紅起來。
兩人就這樣站立許久,各懷各的心緒。
“老頭子真發火了,不會不教我修煉了吧。”
“唉、再過上不久,便要出界,這樣子,怎麼放心的下他們。”
山風吹過,蕭別才感到一絲冷意,身子不由的抖了抖,溼透了的衣衫粘在皮膚之上,難受極了,想挪動一下身子,可是看到蕭父站在前方一動不動,不發一言。咬了咬牙,也不敢私自亂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見蕭城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相信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是認真的,總有一天,你會將它履行了。”
平淡的語氣之中充滿了對蕭別才的信任。
蕭別纔有些羞愧,剛想解釋“老頭子......”
“好了,你先回去吧。”
蕭城深深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揹負雙手,繞過蕭別才,往密林走去,悠悠之間,只聽到他說,“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
淡漠的聲音隱約充斥着失望,像錘子一樣深深打在了蕭別才的心間,臉上忽然失去了血色,無地自容,下意識之下,隱約覺得失去了什麼東西,心中一下子空蕩蕩的......
山風呼嘯,天地之間,一個年幼的孩童默默站在這裡,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
“沙、沙、沙。”
蕭城一步一步踏在樹葉之上,雙目出神,思緒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滾出來,身爲內堂之人,躲躲藏藏習慣了不成?”
走了片刻,蕭城停下腳步,突兀說了一句,只不過看向四周,卻沒有一絲人影,不知道這句話是對誰說的。
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什麼異樣,蕭城嘴角揚起,冷笑說道:“裝神弄鬼。”
手上運起功法,帶着一股蠻橫的紅色氣勁掃向密林某處。
卻沒想到,剛剛寂靜萬分的密林竟也響起一道尖嘯,一股玄黃色的光芒爆射而出,兩者撞在一起,“砰。”的一聲,震斷了四周的樹枝,這一輪交手,竟拼了個平手。
下一刻,在蕭城眼中,一個白鬍子老道緩緩走了出來,看那年紀,和四室長老那些人一樣,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不知道又是何人。
“呵呵,不論是當初年紀最輕的四室長老,還是如今的執法堂堂主,這一身功法當真了得。”
“哼。”蕭城冷哼一聲,滿臉慎重地看着那老道,出聲問道:“蕭仁老頭,你不在內堂管好你的事情,鬼鬼祟祟跟着我幹嘛。”
“哈哈哈。”蕭仁乾笑了一聲,道:“老道我在內堂呆久了,出來曬曬太陽,卻沒料到蕭堂主居然在此教導孩兒‘煉體’,而且還是用最直接的九玄決催打方法,蕭堂主對孩子可真是用心啊。”
蕭城猶疑,臉上神色不變,淡淡說道:“這事情還不需要你擔心,你特意來此一番吧,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吧,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一套。”
蕭仁撫了撫鬍子。笑道:“蕭堂主多慮了,大家同是南域家族之人,難道老道還會害你不成?”
蕭城滿臉不屑,自然是不信他的話,出聲諷刺:“要是別人說這話我或許還能信上幾分,可是你,滿肚子壞水,所以倒不如將你那些鬼心思說出來吧。”
“看來蕭堂主對老道意見頗深。”蕭仁老道也不生氣,話鋒一轉,緩緩說道,“那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滿不在乎的撇過頭去,“呦,你剛剛不是說沒事嗎?你只不過是出來曬曬太陽的嗎?”
不管蕭城如何出言譏諷,蕭仁面色波瀾不驚,那蒼老的身軀緩緩走到蕭城身旁,低聲說道:“蕭堂主,族長和四室長老叫我過來商議明日出發事宜。”
蕭城面色一凝,眉宇湊在一塊,心中既是生氣又是無奈,“這羣老傢伙,不是說還有時間嗎?”
蕭仁笑了幾聲,繼續說道:“族長說了,要老頭我召集手下十四名內堂精英,明日隨蕭堂主出界,不容再拖。”
最後那四個字,蕭仁加重了語調,特意強調了一番。
聞言,蕭城心中一怒,咬着牙,一雙黑眸凌厲地盯着他,想了片刻,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傳話的小事什麼時候也親自令你出馬了?”
“呵呵。”蕭仁毫不在意的說道,“長老和族長對這件事看的很重,特意命老道來提醒提醒。”
“哦,是嗎?”
“是啊。”
兩人好似多年相交的朋友,從容的交談着。
“那這樣的話,族長真是對你器重有加啊,這些小事都要你來做。”
“蕭堂主過獎了,只不過望蕭堂主照顧好老道那些不成材的徒兒,別讓他們出了事情,而且那事......“
蕭仁故意放緩了語句,就等着蕭城接過話頭。
半響之後,蕭城冷哼一聲,明白他那鬼心思,不想與他多做糾纏,淡淡說道:“知道了。”說完,拂袖轉身離去。
直到蕭城的身影消失不見,那老道原本的和煦的面容變換成一副陰狠的模樣。
“你也看到了?”
“是。”黑暗之中傳來一聲應答,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躲在此處,還瞞過了蕭城。
蕭仁繼續對那躲藏之人說道:“能勞煩族長和長老動用內堂,而且還是蕭城帶領,看來事情不簡單啊。”想了片刻,繼續說道,“居然能說服這頑固的傢伙出去,這件事情真是讓人好奇啊。”
黑暗之中那人問道:“那師傅,我們該怎麼做?”
蕭仁桀桀一笑,陰冷地說了一句:“蕭石和那四個老不死的瞧不起內堂,這次我倒要看看你們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如果在外出個什麼事情,他們幾個的位置怕是不穩了。”
“徒兒明白了。”
他仰望蒼穹,半響,才慢慢收回目光,幽幽說道:“要讓他們知道,內堂也是在南域家族之中有一席之地的!”
執法堂。
“阿嚏、阿嚏。”
抹掉快下滴到嘴裡的鼻水,蕭別纔將被褥裹的更緊了一些,自從從外回來之後,還沒來及換上乾淨的衣衫,便感覺到頭昏腦漲,身子變得有些重,待回到房屋之內,果然,自己還是生病了。
不過蕭別才的心思卻還在蕭父身上,臉上盡是擔憂。
仔細想想,整整十二年困在這裡,自己想大展身手的心思死死被壓在心底,好不容易有了修煉的功法,急功近利之下,忽視了好多東西。
而且今天千不該萬不該的竟然是將牢騷發在了父母身上。這個前世人人都有的毛病居然也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唉,老頭子現在肯定對我很失望吧。”低嘆了一聲,頭縮了縮,讓自己感覺更暖和些。
其實他不知道,蕭城因爲族長長老他們逼迫,自己又放心不下家中三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個年幼的孩童。待他走了之後,三人肯定要受到多般刁難,雖然族長已經再三保證好好對待他們。可是,當你依靠別人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正好蕭別才血脈覺醒,傳授九玄訣讓他有些能力便是唯一的辦法,只是奈何蕭別纔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感覺腦袋一片昏漲,眼皮也越來越重,不到一會,抗不住睡意的侵襲,身體一倒,一會的功夫,鼾聲響起。
這一睡,便一直到了深夜。
“吱呀。”輕輕推開木門,蕭城走了進來,他換了一副行裝,穿了黑藍交錯的法袍,左手露出的半隻手腕纏繞着火紅的鬼牙冑甲,長髮散落於肩,頭戴抹額,一雙深邃犀利眸子,讓人望之不怒而威。
他緩緩來到牀邊,看着蜷縮在一起的蕭別才,臉上掠過一絲憐惜之情,咬了咬牙,狠狠的低下頭,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蕭兒,既然上天不給我時間,今天我便揠苗助長,雖然日後你修煉將會變得不同,可也好過現在什麼都沒有的好,你要理解爲父。”
說話間,蕭城猛的將蕭別才拋起,在他落在頭上的時候,右手帶起紅色的氣浪,直接一掌打了過去,霎那間,那紅色的拳頭已經深深打入到了後者的胸膛之中,可是蕭別纔沒有一絲疼痛,也沒有從睡夢之中驚醒,若是仔細看去,似乎、連那觸感都沒有,彷彿這一掌是虛假的一樣。
就在這時,蕭城抽回手掌,蕭別才也落在他的懷中,蕭城手上那道紅光卻是消失不見了。而蕭別才胸膛之中一股紅色光團正在緩緩變暗,片刻之後,徹底融入之中。
“呼。”看似短短簡單的動作,彷彿抽乾了蕭城的力氣,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呼吸也加快了許多。
“蕭兒,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你要學會剋制自己,不然,長久下來,對你影響頗大。”
說完那些話,蕭城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在房屋之中呆了很久,什麼也不做,就是一直看着躺着牀上安然睡覺的孩童。
夜,這般深!
蕭城轉身出去,輕輕關上房門,轉過頭來望向那滿天繁星的皓色月空。
一個身穿藍色勁袍,蒙着臉的人躬身來到蕭城面前,低聲說道:“執事,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蕭城望向前方,只見前方十三名身穿藍色勁袍的男子,算上在蕭城身邊那個一共是十四個,他們排成兩列,各個都是冰冷無比,那從骨子中透出的深寒讓人有一種轉身而逃的慌亂。
那些氣勢只有一個意思。
殺意。
這便是南域家族隱藏的其中一股力量——內堂。
看着面前的十三個人,蕭城輕蔑的笑了一下。
如今自己將要帶領這羣人外出執行任務,爲了讓這十四個人的尊重自己,蕭城身上也若有若無的散發着殺氣,斷不能讓他們看低了自己,轉頭看向剛剛出聲警示自己的那名男子。
沒有一絲猶豫,對準他的臉龐,當下一掌揮去。
“啪!”一聲脆響。
“這下,便是讓你知道誰纔是執事。”蕭城這一手意在立威,知道眼前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親屬,又桀驁不馴,如果不能好好管理,以後少不了麻煩。
“是。”那被打的男子神色自若,眼皮都不眨,就連眼神之中都沒有散發一絲怨恨,而身前的那十三個人也是一動不動,似乎看不到眼前發生的那些事。
蕭城心中泛起寒意,看着他們半響,才說道:“不得不說,蕭仁那老頭**了一羣好弟子啊。”
面前那人默不作答,只是眼神空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蕭城搖了搖頭,“你們先在此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是。”
答完話,那人便回到人羣之中,目視前方,十四個人似乎跟這黑夜融爲一體。
執法堂房屋內。
“孃親,你這幾天爲什麼不讓雨兒去找哥哥和爹?”似乎感覺到最近的氣氛不一樣,連忙抱着蕭母袖長的玉腿,仰起小臉蛋,烏黑的大眼睛不解的望着後者。
“乖,蕭雨乖,最近哥哥和爹都很忙,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們好嗎?”蕭母輕輕拍了拍蕭雨的腦袋,蒼白的臉龐上也是浮起一抹寵愛的笑容,偶然間知道蕭城要教導蕭別才九玄訣,她便再也沒有去打攪他們,一直和蕭雨呆在一起。
心中難免感到心酸,緩緩將頭依在蕭雨身上,猶如迷失的船舶找到靠岸的海灣,感覺到一陣安全舒心。
蕭雨不知道孃親的心情,只是一味的擺弄着她的髮絲。
“篤、篤、篤。”輕緩的敲門聲響起。
“夫人,你睡了嗎?”柔和的聲音傳了進來,蕭母一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蕭雨驚喜的喊道:“爹。”
說完,急忙掙開蕭母,向門邊跑去。蕭母心緒一片混雜,呆呆站起原地。
“爹。”蕭雨開門一看到父親,高興地撲到他的懷裡,甜甜的叫着,甜膩的話語之中能擰得出水來。
望着蕭雨那可愛的模樣,蕭父心頭也是涌上一陣感動,微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雨兒乖,先到外面等着,爹先跟孃親說點事情,再出來找你。”
蕭雨高興的點了點頭,對父親是千依百順,道:“好。”說完,小腿一跳一跳地往外跑去。
蕭城看着她就在門外不遠處,放下心來,轉過頭來看向薛怡。
看到穿着異樣衣服的蕭城,隱約察覺到不妥,急忙詢問。
“你穿成這樣是要......”
“嗯,我要走了。”
輕輕的話語卻像針一樣,狠狠地紮在薛怡的心上,嬌軀踉蹌一晃。
蕭城急忙上前扶住,貼的近了,看到近日蕭母因爲各種瑣事而變得憔悴的臉龐,心中一痛,緊緊將她抱住。
薛怡一愣,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手臂也慢慢搭上抱住自己的男子的腰間。
皎潔月空,不知道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