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如蜻蜓點水一般,在她的背上淡淡滑過,立即就不見了。然後又塗抹了藥膏緩緩擦了下,便道:“好了。”
他真的有吻她嗎?蘇靜雲突然變得不確定了起來,彷彿剛纔只是她自己的一場幻覺。她的喉嚨有些乾澀。莫名惶恐的說:“馮碩,你……”
他起身收拾藥膏,將他們全部收進櫃子裡,蘇靜雲嗯了一下,搖頭說:“沒事了,晚安。”
她將臉藏進枕頭裡,害怕他看到她此時的表情。
馮碩揹着她,嘴角淡淡扯出一抹弧度,一個惡作劇似地吻,一個泄露他渴望的吻,動心的。不是他一人。回頭望着她已經落下的睡裙,惋惜的搖了搖頭。
他走過去,拿起牀上的那件襯衫。衣服的一角被蘇靜雲壓住了,他扯出來的時候她不能當做不知道。所以半眯着眼睛悄悄看他。
馮碩將手上的衣服遞到她的面前,笑了笑:“蘇靜雲,我衣服破了,你給我補一下吧。”
“啊,”蘇靜雲完全的睜開了眼睛,看着他衣服上一個小小的洞不由的蹙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馮碩答:“我也不知道是哪裡弄破的。”
蘇靜雲側着頭,接過他的衣服察看了一番。問他:“你應該不着急穿吧。”
馮碩揚揚眉,似乎是不急。
蘇靜雲便道:“那先放着吧,我明天給你補。”她的手,很靈巧。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第一次在酒店見面時的情景,他喝醉了。是不是將她當成了另一個女人?
馮碩沒有說話,記憶如斷層,總有錯位。她累了,默默的閉上了眼睛,馮碩也跟着爬上了牀,自動自發的將她攬進懷裡。
他的胸膛像一個溫暖的港灣,吸引着人停泊——
呻吟聲與喘氣聲迴盪在整個房間內。
碩大的液晶屏幕上傳來不堪入目的淫穢畫面,屏幕中的男女主角正如火如荼的演繹着一場熱愛的歡愛,劇烈的喘息與嬌媚的呻吟混合在一起,形成極其曖昧與撩人的畫面。
他趴在她的身上,用力的馳騁着,年輕的臉上是一片迷濛之色。身下的她緊閉着雙眼卻用力的抓着他的手,他們水乳交融的結合在一起。將最後的畫面定格——
辛陽臉色慘白的看着屏幕中最後的一個畫面,視頻很短,不過五分鐘,可是這五分鐘,卻是一場噩夢的源頭。他呼吸困難,盯着那畫面像是被什麼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像是深陷在沼澤裡,越掙扎,陷落的越快。他霍然抓起遙控板關了電源,屏幕一黑,只剩下他自己的身影淡淡的從裡面映出來,他倒在沙發上用力的喘氣,震驚於害怕已經不足以表達他內心的憤怒與惶恐。
蘇慈雪,她竟然寄這種東西給他?!三年之後再次面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從未癒合的傷口再次血淋淋的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他搖晃着身體站起來從酒櫃裡拿出了一瓶度數極高的熱烈,顫抖着打開,注入透明的玻璃杯裡,狠狠的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猛烈的酒氣在他的喉管裡燃燒了起來,也灼燒了他的胃,可是他卻不管不顧,又喝了一杯。如此的熱酒,只有這樣,他才能壓下心中的震驚!
他還未喝完,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酒意還未涌上來,他甚至還能清醒的拿出手機。
“怎麼樣,看了覺得如何?”蘇慈雪的聲音透着一股嬌媚與慵懶,在午夜的時候,的確很能勾起男人的慾望。
只是,他冷冰冰的對她說:“蘇慈雪,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只是想讓你跟我合作和取所需而已。如果你不想這卷帶子流到蘇靜雲的手上,就好好考慮一下吧。”她又笑起來,笑聲讓辛陽感到不耐,“要是他知道一直溫文爾雅的你也有那麼熱烈與孟浪的動作時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很後悔?”
“蘇慈雪!”辛陽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惡狠狠的威脅道,“我可以告你侵犯他人隱私!”
她愣了一下,也跟着諷笑了一聲:“好啊,那你就去告吧,我倒要看看這卷帶子流出去命運掃地的人會是誰!”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辛陽對着手機,很久都沒有動。再動的時候,便是他將手機狠狠的摔到一邊的牆上的時刻。手機是蘇靜雲送的。他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便跌跌撞撞的撲了過去。
可惜,還是碎了。
他的力道太大了,手機四分五裂的摔在地上。他的頭劇烈的疼起來,他抱頭坐在地上,將頭埋進自己的雙膝間,用力的搖晃着,嘴裡發出巨大的悲鳴聲:“啊——”——
因爲馮碩的工程還未開工,所以可以休息到正月十五之後,可是蘇靜雲卻要開始忙碌的工作了。所以當馮碩還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的時候,蘇靜雲被不得不起牀了。
初四的早晨有些陰沉,寒意涌動在溫暖的被窩周圍。蘇靜雲睜開眼睛,悄悄掰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躡手躡腳的下了牀。幾乎是同一時刻,他也醒了,對着蘇靜雲微微弓起的背影說:“幾點了?你去哪裡?”他的聲音如甘醇的美酒,蘇靜雲的心跳漏了一拍,慢慢轉過身來攏了攏自己的鬢髮說,“很早,你再睡吧。我要去上班了。”
馮碩拉住她的手,跟着從牀上站起來。他溫暖的身軀站在她的身後蘇靜雲頓時感覺一陣暖和。
馮碩將手從背後繞到她的腰上,將頭沉沉的擱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嘶啞的說:“再睡一會兒,我送你去。”
蘇靜雲不敢放任自己倒在他的懷裡,這樣的親密,她有些無力負擔。他說話的時候呼出的熱氣全部噴在她的臉上脖頸上,蘇靜雲只覺得一陣燥熱驅散了寒意,她輕笑了一聲,企圖掰開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勸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再睡一會兒吧。”
說完,便掙脫了馮碩的掌握直接朝外走去,又折回來帶走了他放在椅子上的襯衫。
馮碩望着她的背影漸漸走出自己的視線,腳上穿着的拖鞋露出一個大腳趾,低頭盯着自己的大腳趾動了動,打了個哈欠就換起衣服來。
他出去的時候就見蘇靜雲坐在桌子旁,一針一線的縫補着他的衣服。她的表情很認真,就像上一次一樣,執著而淡定,針線在她的手裡彷彿有了生命。
她的手指纖細,跟她的人一樣瘦弱,指甲修的整整齊齊,每根手指都很光滑,沒有一點瑕疵。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雙比她更漂亮的手,除了那個人的。只是記憶裡的手也不曾這般乾淨,總是塗滿了丹寇與指甲油,失去了原本健康的色澤。那時的生活太過熱鬧嘈雜,什麼都是伏在表面上的,做什麼,也都是匆匆一壁帶過,卻從未想過,原來一隻手,也能牽動他心底最柔軟的一處,讓她的心在一瞬間漲的滿滿的。
馮碩靜靜的靠在門邊,望着她,心中一暖,很想將他們包裹在掌心裡。
蘇靜雲認真的穿針引線,她側着頭,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擡起頭,朝他淡淡一笑。
清晨的陽光正好穿透身後的落地窗,照在他柔和的臉上,馮碩的目光一沉,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蘇靜雲將線打了個結,沒有剪刀便用嘴巴咬斷。她倏然站起來,將衣服一抖,檢查了一遍然後滿意的點點頭。
爲什麼,他會感覺幸福?僅僅是這樣看着她,便覺得幸福?
她笑着將衣服遞給他,去換衣服。
突然,房內傳來蘇靜雲的叫聲:“馮碩,馮碩——”
他正在廚房裡忙碌,立刻放下鍋鏟跑過去:“怎麼了?”
一開門,卻看到她只穿着貼身的內衣褲縮在牆角。玲瓏的身體曲線凹凸有致,他愕然的張大了眼睛。
她將睡裙抱在自己的跟前,樣子急不可耐的對着牆角說:“我在那裡看到一個蟑螂,快點把它弄死。”
蘇靜雲開始的時候一點也不怕蟑螂,甚至酒店裡每次蟑螂的消毒她都要親自參與,可是自從有一次去外面吃飯在飯菜裡吃到了一隻無頭的蟑螂之後對這種黑色的東西她卻生了畏懼之心,誰知道是不是她將那個蟑螂頭吃下去了啊……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就忍不住一陣反胃。
馮碩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於是有些爲難的看着她:“哪裡?”
蘇靜雲探頭探腦,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住的地方雖然保修的不錯可畢竟年代久了,出沒一些動物也很正常,只是心裡還是惶恐而已。
馮碩回過頭,蘇靜雲立刻將睡裙提了提,掩飾着尷尬說:“那既然沒有,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馮碩突然指着她身後的牆壁說:“蟑螂在你身後!”
“啊——”她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快速的往後退,她身後完美的曲線暴露無疑,躲到了他的身後緊緊的拽着他的衣角。
馮碩哈哈大笑。那裡的牆壁上空空如也,哪裡有他說的蟑螂?
蘇靜雲立刻就明白自己上當受騙了,恨恨的往他身上一推,推出了房間,馮碩摸摸自己的鼻子,指着她說:“真是個過河拆橋的女人。”
蘇靜雲被他說的面色一紅卻沒有停下自己的手嘭的關上了門——
拗不過他。
馮碩還是送她去上班了。
經過了早上的事情,她儼然已經成了他的笑柄。蘇靜雲板着臉不看他,馮碩繼續拿話逗她。
好在酒店很快就到了,在蘇靜雲徹底跟他翻臉之前,終於可以結束這場令她生厭的對話。
“我走了。”她抓起位置上的包,語氣生硬的說了一句。
馮碩也不惱,氣定神閒的說:“好,去吧,晚上我來接你。”
蘇靜雲想說不用了,但是一接觸到他的眼神便將話嚥了下去:“隨便你。”有免費的車坐幹嘛不要。
她剛要下車,馮碩竟然又阻止她。
蘇靜雲覺得他真的是婆婆媽媽,忍不住說道:“還有什麼事情啊,這麼不放心那你跟我去上班好了。”
“我關心你你竟然還不領情。”馮碩搖頭,叮囑她,“你身上有傷,小心一點。”
蘇靜雲突然從心底涌起一股暖意,被他抓着的手也漸漸停止了掙扎,定定的看着他。
馮碩探過身體,在她的嘴上親了一下:“走吧。”
蘇靜雲嚇了一大跳,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似乎剛纔發生的又是她自己的臆想。
“雲姐,雲姐——”徐茵從酒店裡跑出來,站在門口用力的朝她揮手,她看到了馮碩的車子還朝馮碩揮手,親切的叫,“雲姐夫,你好啊。”
馮碩要下車窗,朝她點點頭,算作招呼,便開車離開了。
蘇靜雲被徐茵叫的立刻回了神,快步朝酒店走去。
今天是換班的日子,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這麼多天沒見了,竟也開始生出些思念,有了幾分感慨。
徐茵喋喋不休的拉着她說個不停,蘇靜雲微笑的跟上她的腳步,不時的問道:“最近酒店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沒有,大過年的,折騰什麼啊,我們不過他們可是要過的。”徐茵怒了努嘴,有些怏怏的。
蘇靜雲聽出她話裡似乎別有深意,纔想深究,她卻拉着她的手在原地轉圈圈。
“你幹什麼啊。”蘇靜雲被轉的頭暈。
徐茵嘖嘖稱奇:“我看看啊,過了一個年你有什麼不同,也讓我看看雲姐夫到底是怎麼對你的啊。”
蘇靜雲翻了個白眼,立刻停住了腳,放下手問道:“那你看出什麼沒有。”
徐茵粲然一笑,點點頭:“我看出你過的很滋潤啊,瞧雲姐夫親自開車接送的,你敢說你不幸福?”
蘇靜雲被她打敗了,不想繼續糾纏這樣的問題,立刻轉移話題道:“對了,你昨天不是說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嗎?是什麼?”
徐茵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了,蘇靜雲蹙眉:“你要說的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啊。”
“算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她將她拉到了一邊小聲說道。
蘇靜雲頓了頓,不解的看着她:“怎麼說。”
徐茵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之後才低聲對她說:“我告訴你但是你別告訴別人啊。”
“這麼神秘兮兮的。”蘇靜雲擰眉說,“既然不是什麼好消息那你還是別告訴我好了。”
徐茵拉住她,忙不迭的說:“對你來說應該是好消息了。”
“哦?”蘇靜雲洗耳恭聽。
徐茵抿了抿嘴,還是說道:“陳經理過完年之後就要走了,這對你來說應該是一個壞消息。”
蘇靜雲聽了果然臉色一變:“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聽說陳經理已經向上面推薦了你,希望由你來接替她的位置。”
蘇靜雲吃了一驚,倒抽了一口氣,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做到陳華秋的位置,那樣子的功成名就,可是她自認沒有這個能力,在這個客服部裡她一直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知道爲何陳華秋最後會選中她:“徐茵,你哪裡得來的消息?”
蘇靜雲突然覺得有些荒謬,無法一下子接受這樣的現實。
徐茵頓了一下,搖頭說:“反正你相信我,我的消息是準確的就是了,錯不了。”她始終不肯告訴她消息的來源,卻是一副篤定的模樣,這對蘇靜雲來說的確是一個又好又壞的消息,她的心中七上八下,沒了個定數。
正想去找陳華秋,卻聽到陳華秋打來的電話,讓她去辦公室一趟。
徐茵一副你看吧的眼神讓蘇靜雲也隱隱覺得似乎確有其事,難道上次陳華秋讓她參加經理的會議就是爲了這個嗎?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便直接去了辦公室——
她在辦公室外敲了敲門,立刻聽到陳華秋在裡面喊:“進來吧。”低引投亡。
她推門而入,陳華秋正好放下手中的筆,擡起頭對她微笑。蘇靜雲也報以一個喜悅的笑容同時還說了聲:“新年快樂。”
陳華秋點點頭,也說:“新年快樂。”然後讓她在她的面前坐下。
蘇靜雲有些侷促,不知陳華秋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她說:“靜雲,你來我們酒店有3年了吧。”
“嗯。三年七個月零八天。”她報的盡是準確的數字。
陳華秋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透着意味深長的笑容看着她。蘇靜雲不解,以爲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她卻接下去說:“我果然沒看錯人,靜雲,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瞭解,也許本質上你比我看得開,這樣的性格還能在酒店做的長久。”
她已經在往話題上面帶,蘇靜雲靜靜的聽着並未發表看法,只是偶爾笑笑,算作回答。
“我,再過半個月就要走了。”陳華秋終於平靜的說出這樣的事實。
蘇靜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爲什麼?”她的身體前傾,靠在了辦公桌的桌延上。
陳華秋也料到了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所以早有準備:“靜雲,我在這家酒店一句呆了二十多年了,從我開始工作之後就一直在這裡,現在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兒子正好想要出國,所以我決定陪他一起出去,多看看,多走走,趁着走得動就多見見世面吧。”
她手邊筆放下了,臉上是自信而淡然的笑意,很多人根本學不來的笑意。到了陳華秋這個年紀,金錢對於她而言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就算事業成功她過得不快樂也無用,所以她要的,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相依爲命。蘇靜雲泛起微微的心疼,她的丈夫離開已經這麼多年了,她一個人帶着兒子的確不容易。
蘇靜雲安慰她說:“這樣也好,多看看也挺好的,還能多陪陪你兒子。”
“是啊。”陳華秋的臉上浮現爲人母的驕傲,“以前他很不聽話,我打罵都試了,可是工作忙,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好了,我決定不做了,多抽點時間陪陪他,也也懂事起來了,懂得關心我了。”
也許這就是因禍得福吧,蘇靜雲衷心的希望她能高興。
“這就好,小孩子要多點耐心,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怎麼捨得呢。”她的心彷彿被層層的迷霧遮掩住了,銳不可當的痛起來。
陳華秋跟着點頭:“是的,所以我決定過完年就辭職了。”她淺淺的笑着,臉上一派平和,蘇靜雲羨慕的看着她。
“不過靜雲,在我走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陳華秋斟酌着說。
“經理,你說吧。”蘇靜雲等着她。
陳華秋也毫不賣關子的道:“我已經向總經理推薦了由你來接替我的位置多客服部的經理,你這些年的表現我一直看在眼底,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好的。”陳華秋不無感慨的說,“一晃眼竟然快要四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她自嘲的笑道,“你看我不服老都不行啊。”
“不會啊,經理,你看起來還像是三十出頭而已。”陳華秋氣質出衆長相高挑,看起來的確比實際年齡要輕許多。
女人都是喜歡聽讚美的,她自然也不例外,樂呵呵的笑出了聲。
蘇靜雲怔怔的看着她。
“靜雲,要是你不想做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
“不,經理,謝謝你,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會繼續努力工作的。”蘇靜雲想了想便沒有拒絕。
陳華秋欣慰的點點頭說:“那你先出去吧,具體的通知要等全部人員來上班了才能下達,我會爭取爲你留下這個職位,你也要努力,好嗎?”
蘇靜雲很感激,卻也不想她太爲難:“經理,謝謝你的一番心意,但是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不會有意見。”
陳華秋沒有說什麼。
最後的結果到底是怎麼樣,她其實也無法最後保證。
從陳華秋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她感覺身上的擔子陡然重了不少,一向隨遇而安慣了,如果突然被寄予厚望要負起重要的責任的確是辛苦了一點。
她摸了摸手機,掏出來一看發現裡面有一條未讀信息,竟是馮碩發來的。
老婆,想我了嗎?
她無法置信的看着那簡單的幾個字卻猶如重磅炸彈投放在心頭,不過短暫的失神之後她立刻就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笑罷了。
他在家裡,一定是太無聊了吧。她給他回了一個:不想。
然後收起手機腳步輕盈的去幹活。
積壓了一年的事情,要在短時間之內上手,的確有些吃力,蘇靜雲腰上的傷未痊癒,站着久了,隱隱作痛。不過她並未表現出來,兢兢業業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馮碩端着茶杯走進陽臺,閒散的靠在鐵鑄的欄杆上邊啜邊眺向遠方。冬天的日照時間短,雖然四點還不到,卻已經有些日薄西山的味道。
他看了看錶,距離蘇靜雲下班還有一些時間。
一整天,他並沒有做什麼,就在這個房間裡,感受着她的氣息,似乎所有的空間裡,都有她的身影。
她站在廚房裡洗碗,站在洗手間裡洗衣服,坐在飯桌旁吃飯,坐在沙發上看電影……這樣層層疊疊的密集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馮碩感覺心口暖暖的。他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頓覺一陣愜意,如果此時蘇靜雲能在身邊,就好了。
夕陽很美,紅霞佈滿了半天天,天空彷彿被火燒起來了,映染着人的臉也紅潤了起來。
放在桌上的手機嘟嘟的響。他不自覺的放柔了臉上的表情,帶着寵溺的笑容放下茶杯走進去。
短信是蘇靜雲回的,內容是不想。
早上發的下午纔回,真有你的啊,蘇靜雲。
他想了想跟她說什麼,最後發道:“晚上一起吃飯吧。”
等了五分鐘都沒消息,估計是她在忙吧,遂他只好繼續等待。
等待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和煎熬,等他手上的茶水冷卻,手機卻還是安靜的沒有一點動靜,夕陽收斂了最後一絲的餘溫,大地開始昏沉起來,如同變換了夜幕,從白到黑。
馮碩再也沒有了欣賞夜色的閒情逸致,仰頭將手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因爲茶葉放的多了,所以到最後有了一種蔓延脣齒的苦澀,他咧了咧嘴,擡腳跨進陽臺打算去給她打電話,誰知電話卻一閃一閃的,在桌子上熱鬧了起來。
馮碩愣了一下,想着是蘇靜雲打來的,不由的緩和了起來,可當他看到手機的時候才發現並不是蘇靜雲打來的。
屏幕上安靜的跳躍的一個陌生的號碼,他面無表情。那邊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響着也沒有掛斷的意思。
馮碩還是按了接聽鍵。
不過他們都沒有說話,電話裡除了彼此的呼吸聲之外,再也沒有別的。馮碩擰了眉心,立刻便想掛電話,那邊卻傳來着急的驚呼聲,還帶着幾許哀求說:“馮碩,你不要掛我電話!”
她始終是最瞭解他的,連他要掛電話這樣的小事也記得一清二楚。
馮碩有些惱起來,語氣卻是平靜的說:“你好,我現在正在休假,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就等我上班之後再說吧。”
那邊的人,就是杜雲薇。
她似乎一時無法從馮碩這樣冷漠的態度中轉過神來,以至於他們之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馮碩冷笑了一聲,直接掐斷了電話。他心緒起伏不定,手機掉落在桌面上的時候發出巨大的聲響,他卻渾然未覺。
電話又響起來,他以爲是杜雲薇,沒有打算再接,不過偶爾一瞥才發現是蘇靜雲,就立刻接了。
蘇靜雲剛下班,短信很早就看到了,不過因爲忙,所有沒來得及回,他的電話接的倒是挺及時的,蘇靜雲說:“馮碩,你晚上要請我吃飯嗎?”
馮碩楞了一下,他是說他們一起出去吃,可沒說他請她吃飯啊,轉念一想也對,結賬的除了他還有誰呢,於是也欣然的笑出來:“沒問題,那我現在過去接你吧。”杜雲薇的出現猶如在他平靜的湖面丟下一顆小石子,攪了一池春水。他壓抑着心底莫名的躁動,抓起鑰匙出門。
蘇靜雲蹙眉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過去,你說什麼地方吧。”
馮碩想想也對,便沒有勉強,直接報上了餐館的名字。那是位於鬧市中的一家比較隱蔽的餐廳,生意一直很好。蘇靜雲擔憂的說:“我們去的這麼晚,還會有位置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定好位置了。”他淡淡一笑,顯然是早有準備——
蘇靜雲趕到繁華的市中心時,徹底的敗給了這裡的堵車事業,她乘坐的出租車被圍在一堆車子中間,從這裡看出去,前後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車子,前面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一動不動。
蘇靜雲擡手看看手錶,已經過了好久,馮碩怕是要等急了吧。
說曹操,曹操的電話到。
蘇靜雲捂着耳朵摒除汽車嘈雜的喇叭聲,對着手機喊道:“我馬上就過去了,不過這裡堵車,你可以要等一下。”說話的時候她又張望了一下外面的車流情況,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
“那我過去接你吧。”
“你會飛嗎?”她想也不想就回到,“如果你能,那就來吧。”車子根本就開不進來,就算他來了,又怎麼能在這麼多車子中間找到她呢。
馮碩也跟着停了聲,不一會兒才問道:“那你現在具體的位置在哪裡?”
蘇靜雲正打開錢包打算付錢自己下車走了,他問的也正是她現在在考慮的,所以報了幾個典型的建築物。
馮碩問她斜對面是不是有個郵政銀行,她轉了一圈,果然發現了郵政銀行。
於是便拿着手機,聽着馮碩的指示在那一幢幢鱗次櫛比的建築物裡轉悠了起來。轉角是一個接着一個,她猶如在走迷宮。
最後,她忍無可忍的問道:“你到底在哪裡啊。”
馮碩的笑聲傳來,對她說:“你擡起頭看看不就知道了。”
蘇靜雲驀然擡頭,便發現他正站在門口對她笑。
一個小小的門庭,設計的很復古,也很簡單,他與兩邊的侍應生站在一起,高達威猛這樣的詞語啪啪啪的跑進他的腦海裡,與他們相比,馮碩的確是得天獨厚了。她走過去,馮碩佩服的說:“你能走到這裡來,真的很不容易啊。”
蘇靜雲氣鼓鼓的錘了他一拳,跟着服務生去包廂。
一進包廂門,蘇靜雲立刻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堆混亂的牙籤,他似乎正在拼湊什麼。
馮碩上前一把將牙籤收進竹筒裡。
蘇靜雲面露詫異的看着他,他就當着服務生的面這樣,那對別人……蘇靜雲不敢苟同的搖了搖頭。
“先坐下吧。:馮碩讓她坐下,然後吩咐侍應生上菜。
“你都已經點好了啊。”她對吃的不怎麼挑剔所以也沒有說什麼。
服務生領命離開了,蘇靜雲見馮碩似乎有心事,一臉的濃重,不由的關心道:“你怎麼了?”
馮碩頓時含笑看着她:“我怎麼了?”
見他的笑臉,蘇靜雲並未好多一點,不過也沒有繼續糾纏下去,他顯然不想她多問,她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也許是因爲餓了,這頓飯吃的很融洽。只是馮碩偶爾會開開小差,因爲他被下午的電話攪的心煩意亂。沒想到她不但回來了,竟然還想與他複合。
她沒有說瑤瑤的問題,只說去看了她,他立刻就不悅的板起了臉,心中一陣不快。
這裡真的很熱鬧,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不過卻相當的安靜,人進來了之後就像是被吸了聲,安靜的彷彿置身幽靜的竹林。難怪這家餐館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幽聲。
兩人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感受着寒風在臉上劃過,人羣在身邊遊走的熱鬧。依舊是張燈結綵的,新年的氣氛還未褪去,大多數人的臉上是滿足的笑容。
馮碩帶着她走進一條狹窄的巷子,蘇靜雲打量着周圍的建築,剛纔進來的時候未好好看,現在終於得以窺見這裡的全貌。
這裡還是低矮的樓房,青磚綠瓦,在一幢幢摩登的現代化高樓中間顯得那麼彌足珍貴。家家戶戶的窗戶裡透出暖暖的燈光,蘇靜雲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感受着那裡傳來的溫度,注意到馮碩逐漸沉默下來。
在一個牆角,他出其不意的擁住了她。她一驚,有些窘迫的看着他。安靜的巷子裡沒有一個人,但是並不昏暗,他們都能清楚的看到彼此眼中的情緒。
他直接俯首吻了下去,蘇靜雲站着放棄了掙扎。他吻的很深入,帶着嫺熟的技巧和火熱的溫度,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雙臂巧妙的避開了她身上的傷,但又將她緊緊的按在他的懷裡,生怕她逃走似地。他蠻橫的吻着她,像是透過這個吻,在傳遞着他的情緒,蘇靜雲感到了他心中流動的不安,不由的身體一軟,雙臂漸漸攀附上了他的肩頭。
陌生的街頭,熱情的氣息在他們之間交換着。他似乎要不夠她,纏綿輾轉。
他們忘了時間和地點,在這樣的地方,盡情燃燒着身上的熱情。
突然,他們的後方傳來一道厲喝聲,衝着他們吼道:“誰在那裡?”
原本交纏的身體頓時分開,蘇靜雲手足無措的放下自己的手,臉上一片潮紅,一雙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層霧氣。溼潤而惘然。
只是那一刻已經被馮碩帶了起來,兩人快速的朝前奔去,離開了這條巷子,巷子外面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街裡街外,是全然不同的風景。蘇靜雲回頭望着自己走過的路,還有路燈下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影被拖得長長的影子,以及他們一直緊握的雙手,頓時笑了。
馮碩也有所感悟,抓着她的手,緊了緊。他心中萌動,趁她不注意又在她脣上偷了個吻。
蘇靜雲大窘,追打着他。
夜風中他們相互追逐着,有溫馨的笑意從他們的脣中傳出來。
開車回了家,又是手拉手往回走。她的默認令他開心不已,電梯裡的時候便有些興奮。纏着她索吻。
蘇靜雲怕有人進來,所以不敢讓他爲所欲爲,還不時的讓他站好。猶如哄一個要糖吃的孩子,充滿了無奈的笑意。
電梯一路伸到十五樓,門驀地打開,蘇靜雲與馮碩立刻分開,兩人一本正經的望着光滑的壁面發呆,可是打開的門外卻是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兩人對望了一眼,馮碩按了一下關門鍵,門再度關上。
馮碩立刻將她抓進了自己的懷裡。蘇靜雲笑出聲來:“原來你也會怕的啊。”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他哼了一聲,對她的不領情感到惱怒。
蘇靜雲哦了一聲,電梯已經到了十九樓。
兩人說說笑笑的跨出電梯,馮碩還不忘在她頸間親了親,惹得蘇靜雲不停的閃躲。
“靜雲。”門口有人叫她。
蘇靜雲噝了一聲,立刻擡起頭。
“娉婷!”蘇靜雲臉上的表情迅速被震驚所取代,馮碩也立刻收斂了許多。她一把推開他來到娉婷的跟前。
站在門口的吳娉婷面色雖憔悴,卻難掩婀娜的風姿,她抿嘴輕笑了一聲,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淡淡的對蘇靜雲微笑着。
蘇靜雲掏出鑰匙讓吳娉婷進了屋,然後拉着她在沙發上坐下:“娉婷,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上一次跟李駿在一起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面露憂色的看着她。
吳娉婷搖搖頭,將包放在一邊,馮碩已經自動自發的鑽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便端了一杯水出來放在她的面前。看着他的動作,娉婷一陣好笑,由衷的爲靜雲高興:“看樣子馮碩已經成功被你招降了。”
馮碩擡頭看了看他,又淡淡一笑,蘇靜雲錘了她一下,反駁道:“胡說什麼啊。”
娉婷臉上笑着,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馮碩說:“我進去收幾個郵件,你們慢慢聊。”
爲了工作方便蘇靜雲的筆記本已經被馮碩搬到了書房,所以他進了書房。
見門關上了蘇靜雲則拉起她進了主臥室。
坐在牀沿,娉婷始終緊握着她的手。
蘇靜雲憂慮的說:“娉婷,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是不是……”她意有所指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
吳娉婷垂頭,從包裡取出一份報告來遞給蘇靜雲。蘇靜雲的手抖了抖,接着那白白的化驗單子不知該不該打開。
“娉婷……”她有些無法置信的捏着它。
娉婷聲音輕柔表情平靜的說。
蘇靜雲顫抖着雙手打開那化驗單,雖然早有了心裡準備,可是當她看到化驗單上結果欄上龍飛鳳舞的寫着懷孕兩個字的時候,還是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無力的捏着那張單子,驚恐的看着吳娉婷說道:“娉婷……”
她是那麼的緊張,以至於娉婷平靜的太不正常了,蘇靜雲一把握住她的手,擔憂的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苦澀可又隱隱有一種堅韌,她看着她道:“靜雲,這是個意外,因爲我事後忘了吃避孕藥,我以爲肯定沒事的,可是哪裡知道……”她的聲音漸低,最後變成了搖頭。
蘇靜雲心中早已被震撼所取代,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是緊握着娉婷的手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吳娉婷放開她的手,改爲摸着自己的肚子,才一個月,根本看不出來,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靜雲,她能感覺到這個孩子的存在,蘇靜雲是明白這樣的感受的,那一根刺,又開始隱隱作痛,心頭一緊,便感覺有些喘不過來氣,只是現在吳娉婷更需要她的安慰,她必須鎮定!
娉婷咬了咬脣,低低的沉吟道:“就是因爲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我纔來找你,現在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跟誰說這件事情。”吳娉婷驀地擡起頭,蘇靜雲發現她的眼底已經有了隱隱的霧氣,她的手也在顫抖,面對這樣的結果,她根本無力承受。
“我知道,我知道。”蘇靜雲拍着她的肩膀,吳娉婷矮下身子,將頭靠在了靜雲的肩頭,她們如兩顆相互攀附着生長的小樹,緊緊的纏繞在一起。
“李駿知道這件事情嗎?”蘇靜雲的思緒悠悠,慢慢的問道。
吳娉婷的手緊了緊,最後卻是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什麼?”蘇靜雲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推開她,“你沒有告訴她?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沒有告訴他?”
吳娉婷搖搖頭,依舊是平靜的說:“我不想告訴他。”
“這是爲什麼?他是男人,這件事情他應該負責任!”蘇靜雲說的義憤填膺。
吳娉婷拉住她的手:“靜雲,這件事情不能讓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讓我把孩子拿掉的。”她的聲音充滿了惶恐。
蘇靜雲不由的睜大了眼睛,無比震驚的看着她說:“難道你還打算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吳娉婷的樣子也很爲難,顯然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她擡起頭看着蘇靜雲,有些猶豫的說:“靜雲,我想……”
“不用想了!”蘇靜雲一副你瘋了的表情,“你真的瘋了嗎?你知道一個孩子代表着什麼嗎?你還沒有結婚,你要怎麼養大這個孩子,你覺得李駿會認他嗎??”
李駿自然是不會認這個孩子的,吳娉婷也沒想過讓他認,明知道孩子生下來不會有父親,卻又偏偏要將他生下來,帶來這個世界受苦嗎?她的心跟着揪緊了,原本堅定的心在一瞬間產生了動搖。
“可是他在我的肚子裡啊。”娉婷痛苦的皺緊了眉頭,摸着自己的肚子日夜感受着孩子的存在卻無法將他生下來,這樣的苦,要怎麼承受?
蘇靜雲也跟着沉默了。那是一個生命,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帝牽着手帶來這個世界的,因爲父母的不負責任卻要將他們硬生生的扼殺掉,真的是太殘忍了。她心裡一定很苦很苦,苦的恨不得能代替孩子死掉,可是,現實怎麼辦?蘇靜雲抱緊了她的肩膀,她如何能勸說娉婷再去感受一遍她當年的痛苦?
“如果你要把孩子生下來,你的工作怎麼辦?孩子的父親怎麼辦?你要跟怎麼跟你的家裡人交代?”她的家庭勢力雄厚,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容忍她這樣荒唐的行爲?
吳娉婷何嘗不明白這些,可是當感情戰勝了理智的時候,她怎麼還能冷靜的下來?
“工作我可以不要,我的家人……我可以離開這個城市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安頓下來,然後把我的孩子養大……”
蘇靜雲聽着,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娉婷,你這是在說笑話嗎?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吳娉婷的話語一止,再也說不下去。的確是,天方夜譚。
蘇靜雲心頭紛紛亂亂,被娉婷攪動的不安極了,那些隱藏的成年舊事開始在她的心底作祟,那些醞釀了這麼多年的回憶又開始呼之欲出,那個被她狠心打掉的孩子……
“娉婷,你怎麼能這麼傻呢。”她笑着,語氣裡卻充滿了心疼,她拍着娉婷的肩膀,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娉婷靠在她的肩上淚流滿面,可是卻說:“靜雲,或許我是太傻了,可是我不後悔,真的,我一點也不後悔。”甚至還是慶幸的。
蘇靜雲卻明白她心底的執念,女人都是感情的動物,爲了心中的那個人,那個信念,可以做出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犧牲自己的幸福,犧牲自己的一切,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也無所謂,女人啊,真是太傻了。
突然,吳娉婷感到一陣反胃,驀地推開蘇靜雲的手往外衝去。
馮碩正好出來倒水,娉婷顧不上與他打招呼,便越過他鑽進了廁所裡。蘇靜雲從後面跟上來,拍着洗手間的門叫道:“娉婷,怎麼樣,你沒事吧?”
裡面傳來陣陣作嘔的聲音,許久之後娉婷虛弱的聲音才傳來:“靜雲,我沒事。”
接着門被打開,她蒼白了一張臉站在後面。
蘇靜雲大驚,拉着她到一邊坐下又接過紙巾爲她擦了擦嘴。
馮碩一言不發的站着她們的身後,看着她們的忙碌,手捧着杯子,眼神深邃。
吳娉婷搖了搖頭,拒絕了靜雲遞過來的茶杯,眸子對上馮碩,有些驚慌失措,好在馮碩只是朝她淡淡的點點頭,便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蘇靜雲握着她的手坐在一邊,寬慰道:“娉婷,你先什麼都不要想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養好你的身體。”她不無擔憂的說道,“而且這件事情瞞不了多久的,學校很快也會知道,到時候……”她真的不敢去想到時候。
吳娉婷也不敢想,反過來安慰她:“那就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怕是要山崩地裂了吧。可是現在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好的法子。
“娉婷……”蘇靜雲還是覺得這件事情應該讓李俊知道。孩子是他的,他是男人,必須負擔起應有的責任。
吳娉婷阻止了她,站起來擦了擦嘴,搖頭說:“靜雲,時間不早了,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我先回去吧。”
她站起來欲走,蘇靜雲立刻拉着她的手說:“太晚了,要不你今晚就在這裡住一晚上吧。”
換了平時,她一定會毫無猶豫的答應,可是現在多了馮碩,怎麼說都是不方便的,她也不想當這個巨大的電燈泡,於是笑着拒絕了。
馮碩從裡面出來,問她:“要走了?”
娉婷點點頭:“走了。”
“那我送你。”馮碩主動請纓。
蘇靜雲忙不迭的點頭,她正有此意,怕馮碩不同意所以纔沒說。
娉婷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穿梭,然後才笑着說:“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我走了。”
“那我送你下樓去。”蘇靜雲不放心,拉着她的手不放開,她轉頭對馮碩道,“我下去就可以了,你不用去了。”
馮碩沒意見,對吳娉婷說道:“路上小心。”
蘇靜雲一直將吳娉婷送上了計程車之後才轉回來,馮碩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到關門的聲音只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對她說:“她走了啊。”
“走了。”蘇靜雲的聲音低低的,彷彿有無限的心事陰鬱的籠罩着她的整張臉。
馮碩放下報紙和交疊的腳,往她靠近了一點,問道:“有心事?”
他的表情十分認真,蘇靜雲擡起頭看着他,在他的眼底感受着自己的渺小。她糾結的樣子令馮碩的心情也跟了受了影響,沉吟的說道:“爲了吳娉婷懷孕的事情在煩?”
蘇靜雲原本神遊的神智頓時被他的這句話拉了回來,倒抽了一口氣看着他說:“你怎麼知道的?”
馮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偷聽我們談話?”蘇靜雲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對他吼道。
馮碩當即反駁道:“我不是偷聽,我是大大方方的聽!”
“什麼?”蘇靜雲立刻就怒了,有些口不擇言的說,“你太卑鄙了。”
“我又怎麼卑鄙了?”馮碩咧着嘴,指着那邊的一堵牆說,“你們自己的說話聲音這麼響,我想不聽都沒有辦法啊!”
“你的意思還是我們錯了?你偷聽我們談話你就不對!”蘇靜雲不甘心的回道。
“我說了我是大大方方的聽,用不着偷摸。”
“你——”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徹底激怒了蘇靜雲,可是他說的合情合理她又找不出什麼可以反駁的話來,頓時脹紅了臉,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見他真的被自己氣到了,馮碩非但不擔心反而覺得很高興。
蘇靜雲突然擡起頭對着他說:“馮碩,既然你都知道這件事情了,那我問你,如果換了你,你會怎麼做,你會認這個孩子嗎?”
“不會。”馮碩想也不想便回道。
“爲什麼?”她立刻就激動了起來,舉起手邊的一個枕頭,似乎只要他再一個不會下來,那枕頭就會無情的砸在他的頭上。
馮碩卻認真的繼續說道:“外面的女人固然好,也比不上家裡的糟糠之妻,這麼多年的結髮之情不是假的,何況李駿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的妻子必定也是賢良淑德的,你覺得他會選自己的妻子還是吳娉婷呢。”
明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蘇靜雲還是忍不住生氣,枕頭還是毫不客氣的砸了下去,怒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這麼玩弄女人的感情最後又不肯負責任,爲什麼吃虧的總是女人?”她的表情是憤世嫉俗的。以至於馮碩接下去說:“看樣子你也傷的不輕,是因爲那個辛陽?”
她驀地揚了揚眉擡起頭看着他。
雖然他力圖鎮定,可是還是從眉宇間泄露了一些情緒。
“你很在意嗎?”她趴在牀上,眯起眼問道。
馮碩看着她,樣子非常的認真:“說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爲什麼?”她心中期待夾雜着不安。
馮碩突然笑了,打着商量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真話就是你怎麼說都是我馮碩的糟糠之妻,你被人這麼惦記着,叫我的面子往哪裡擺啊。”
糟糠之妻……蘇靜雲立刻虎了臉問道:“我現在看起來很老嗎?”
“都說了真話,你也不鬧生氣啊。”馮碩笑着提醒她。
“哼。”蘇靜雲別過頭最後又忍不住轉過來,“那假話呢?”
“你真的想知道?”
“嗯。”她無比肯定的點頭。
“假話就是,我愛上你了,蘇靜雲,所以我不想你被人惦記。”他似笑非笑的說着,看着她的眼神是那麼的認真,如一汪深潭,吸引着她。
蘇靜雲馬上掐了自己一把,清醒過來自嘲道:“假話果然很動人。”
他沒有答話,是真是假,誰知道呢。
他上了牀,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語氣鎮定的說:“不要想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蘇靜雲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懷抱,很快便尋着了舒服的位置。
“對了,昨天徐茵不是跟你說好消息嗎?是什麼。”
“你也想知道嗎?”蘇靜雲以爲他不會有興趣呢。
“當然,關心自己的老婆是好男人必須做的。”
蘇靜雲聽了,眉眼稍稍擡起手上卻沒有客氣的輕輕捶打了他一下:“徐茵也沒有說什麼,就是說陳經理要走了,會讓我坐她的位置。”
雖然陳華秋也這麼說了,可是蘇靜雲卻感到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她甚至有直覺這根本不關她的事情。
“那恭喜你啊,蘇經理。”馮碩微微察覺到了她的心緒變化,卻依舊不輕不重的開着玩笑。
蘇靜雲臉上的愁悶被他陰陽怪氣的聲調逗樂了,一掃而空。
夜深了,牀頭寂靜的溫暖的燈光淡淡的照在他們的身上,馮碩的聲音停了下來,房內就跟着安靜了。
蘇靜雲靠在他的心口上,清晰的聽到他強勁而沉穩的心跳聲,感覺一陣安心,每天都是這樣的聲音伴她入眠。
“馮碩,我回來了。”她特有的柔和卻不失自信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想,“我很想你,馮碩。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他無言以對。
她總是自顧自的設計着,馮碩沉默着聽完她的思念與感慨,一言不發的掛了電話。
蘇靜雲已經睡着,淡淡的呼吸傳來,靠在他的胸口像極了可憐的小貓。
他摟着她的肩膀,低頭審視她甜美的睡眼,瘦削的肩膀加上臉龐,她整個人不堪一握,心中頓生一股憐惜之情。
緊蹙的眉頭因爲見着了她安靜的睡姿而慢慢平復下來。他突然有些嫉妒她可以睡得如此快速,忽的嘆息一聲,躺下來,熄了牀頭的燈——
酒店的八卦就像是透過空調的中央系統加了風被傳送到各個角落裡,不過幾天的時間蘇靜雲要升職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絕對不要在洗手間說同事的閒話。以前蘇靜雲不懂,可是現在她懂了。
“看你,把眼線畫的那麼深,被經理髮現那就慘了。”
“怕什麼,經理馬上就要走了,我畫的再妖嬈她也管不着了。”
“萬一新的經理上來也是一樣的呢,那你不是一樣死定了。”說完便笑作了一團。
蘇靜雲認得這兩個聲音,是客服部的另外兩個同事,一直都跟丁海霞的關係比較好,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在這裡聽到八卦。
“我聽說陳經理想讓蘇靜雲來接她的班,憑什麼啊。”是剛纔那個眼線女。
她終究只是個凡人,話題轉到她身上的時候難免還是有幾分緊張的。
“我也聽說了。”另外的女子咯咯的笑起來,言語之中又不乏僞善的嫉妒,“憑什麼,憑人家會拍馬屁啊,我聽說經理的侄子還追求過她呢。”
“就她那樣的,還有那麼多男人把她當成寶,哎,這世界上的好男人難道眼睛都長在腳底上了嗎?”
“你們兩個說完了?”蘇靜雲一聽,原來丁海霞也在,說話的人就是她。
兩個女人立刻噤聲,還以爲丁海霞生氣了,誰知她卻是說:“你們以爲蘇靜雲能坐的上經理的位置嗎?簡直是可笑。”
她聲音篤定而充滿了嘲笑,就連蘇靜雲也挑了挑眉,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呢。不由得蹙眉。
“哎,海霞,你知道什麼內幕啊,趕緊告訴我們啊。”一名女子興奮的說道。
丁海霞蓋上化妝盒,露出畫的妖嬈的嘴臉,輕哼了一聲:“你們等着瞧就知道了。”看她的樣子是真的知道一點什麼。
蘇靜雲靜靜的站在封閉的洗手間內。揣測別人的隱私並從中得到樂趣,是大多人生活的快樂源泉之一,她有些榮幸成了她們快樂的源頭。
蘇靜雲不想就做個這樣默默聽着的人,她打算開門,可有人已經比她快一步罵出來:“丁海霞,你們這些臭不要臉的,把話給我說清楚了,我們雲姐哪點不能當這個經理了。嫉妒也有有個度,一直這樣,難道你們不累嗎?”
徐茵總是這個大膽而直接的,蘇靜雲開門的手停了。
丁海霞皺着眉,站在她們的跟前對上徐茵的責罵:“你也把話說清楚了,誰不要臉了,說實話都不行?到底誰不要臉誰心底有數!”
她一直都以爲蘇靜雲能走到今天是因爲動用了什麼關係,所以連帶着她的一切都想做一番比較,蘇靜雲默默闔上了眼睛,徐茵已經不甘示弱的喊道:“雲姐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哪像你們,整天只想着吃喝玩樂,打扮的花裡胡哨勾引男人,卻從來不知道付出纔能有收穫!”
她們的面色被徐茵弄得一陣紅一陣白,徐茵毫不客氣的叫囂聲徹底擊碎了她們平靜的表情,眼見着一觸即發的大打出手,蘇靜雲覺得自己應該出去解釋一下,所以她安靜的站在那裡對所有人微笑:“不要意思,借過。”
她擦乾淨臉上的最後一點溼意,站在他們的面前得體的微笑。
徐茵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把拉住蘇靜雲的胳膊說:“雲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靜雲笑了笑,安撫的對她說:“上洗手間啊。”
多麼白癡的問題啊,徐茵卻自顧自的笑着,彷彿蘇靜雲來了這場已可以預見的勝利只會更加的水到渠成。
出來洗手間的時候,徐茵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低聲問道:“雲姐,你生氣了啊。”
“沒有。”蘇靜雲淡淡的說道,“我只是不喜歡把不確定的消息弄得人盡皆知罷了。”
徐茵吐了吐俏舌,撒嬌的抱着她的胳膊說:“下個星期上頭的任命通知就會下來了,讓大家早點知道就早點適應嘛。”
蘇靜雲停腳看着她:“你確定那個人會是我?不會是一場玩笑?到時候我會成爲所有人的笑柄。”她認真的樣子嚇着了徐茵。她忽然間變得不確定起來,有些訕訕的不知該如何藉口。
蘇靜雲嘆了一口氣,主動的對她說:“徐茵,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這件事情我總覺得不安,你不要再幫我做這些了好嗎?”
徐茵點點頭,蘇靜雲已經轉身離去。她一個人站在過道上望着蘇靜雲的背影,咬了咬脣,換了個方向走去——
正月初十一過,陳華秋離職的消息便通過酒店的各個渠道傳了開來,這是得到了酒店管理層確認才發佈的消息,完全具有可信性。所以新的經理人選就成了熱門的話題。
蘇靜雲作爲離職經理陳華秋力挺的接班人,自然是備受矚目,只是這件事情蘇靜雲卻表現的太過平常無奇。好像根本就無她無關似地,照常上班下班,沒有絲毫的異樣。
徐茵這幾天心事重重,蘇靜雲已經很久沒看到她的笑容了,不免詫異的關心道:“徐茵,你這是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徐茵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只留給她一句話:“雲姐,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的,你要相信我。”
她說的莫名其妙,蘇靜雲也聽得一頭霧水。
關於她的話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可是酒店的人卻漸漸將結果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支持她的,另一派則堅持酒店會空降一名經理過來。
空穴來風未必不是沒有此事,只是蘇靜雲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真是很平靜的笑了笑,然後說道:“那很好啊。”
很好,完全是心甘情願的。可是很多人都以爲她是在故作大方,她管不了那麼多人,那就讓他們說去吧。
這幾天雖然天天跟娉婷通電話,可是電話裡很多事情也看不清楚,今天下午下班的時候,她決定去看看娉婷。
打電話通知馮碩晚點回去,電話卻沒有人接,她頗無奈的將手機收進包裡,鑽進計程車朝h大奔去——
在人間咖啡溫暖而充滿情調的位置上,馮碩的手機在桌子上響個不停,嘟嘟的引起杯內的咖啡微微的晃動。
他勾着笑,拿着湯匙慢慢攪動着渾濁的濃稠液體。咖啡是坐在他對面的女子爲他叫的,這是他幾年前最愛黑色的藍山,可是這幾年他已經習慣了喝黑咖啡。入口即溢滿的苦澀之感也被他喝得嘗不出味道了。
她顯得有些侷促,顯然她過去從未嘗試過這樣的離別和相逢,可是站在時間和空間所劃下的鴻溝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這鴻溝能讓馮碩忘記了他曾經喜愛過的一杯奶茶,也能讓他心底的一枝花變淡。
她看着他的動作,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碩。”
他嘴角的笑意不減,緩緩的擡起頭看着面前一身鮮豔至極的橙色衣裙的女子,烏眉紅脣,面容明媚。
她也望着他,表情鎮定而懷舊:“碩,你還記得這家咖啡廳嗎?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你請我來的,當初我們就是點了這兩杯咖啡。”
馮碩似乎已經忘了這件事情,所以很抱歉,當她說話的時候他無法給予她同等共鳴,只是淡淡的給了一句:“sorry。”
她尷尬極了,卻不得發作,眼神迷濛鎖住他。這麼多年不見,他變得黑了,高了,壯了,也更加的成功了。
馮碩一口也沒有喝那杯子咖啡,望着她的眼神充滿戲謔。她那張精緻的臉實在是過於妖媚了,橙色的亮眼的衣服也襯得她的整理氣質都提升了不少。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諷刺的笑着:“說完了嗎?嗯,我時間到了,我去接我太太下班了,再見。”
“碩,你太太是叫蘇靜雲嗎?”
馮碩的面色一沉,不動聲色的說:“你調查我?”
杜雲薇跟着站起來,高挑的身段加上剪裁合身的套裙,無論走到哪裡,她都可以成功的吸引衆人的眼球,她優雅的朝他走去,答道:“我沒有調查你,只是從別的地方知道了你們的事情。”
馮碩沒有心情知道她的那個別的地方是哪裡來的,可是她卻明白必然不少什麼好地方,既然這樣,不知道也罷。
雖然沒有表態,可是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這麼說我是說對了?”女子面帶笑容,“碩,不急,我想我們現在都冷靜一下,好好的想想未來的路到底要怎麼走。”
“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立橋,”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多問嗎?
“是嗎?”杜雲薇的臉上出現微微的失望,不過很快便消失了,她說,“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可是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
馮碩看着她的表情,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可笑。他笑着卻沒了聲音,從錢包裡抽出幾張錢壓在那杯一口也沒喝的咖啡上,姿態瀟灑的離去。
“碩!”任憑杜雲薇在後面怎麼喊,馮碩都沒有回頭。
下午的時候他接到她的電話,原本安排好的行程也全部耽擱了,杜雲薇明亮的橘黃色的套裙也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顏色——
剛纔在裡面的時候他不方便接電話,怕蘇靜雲聽到她的聲音會有所誤會,所以一出大門他便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手機。
蘇靜雲到了學校之後才被告知吳娉婷已經下班走了,只好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就接到了馮碩打來的電話,心底有絲絲的竊喜,不過接電話的聲音應該是很正常的。
他的聲音透着濃濃的疲憊問道:“蘇靜雲,你在哪裡?”
“我現在在去娉婷家的路上。”她邊走邊說。
“你去了吳娉婷那裡?”
“嗯。”蘇靜雲說,“我不放心她,所以去看看。”
馮碩沒反對,問道:“那我現在過去接你。”
“不用了。”蘇靜雲連連搖頭,“才那麼點路,我自己回去好了。”
馮碩心情頗沉重,迫不及待的想見她,那種見她的念頭壓倒了一切,他竟然有些低軟的說:“那你快點回來,我想你了。”
蘇靜雲似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不敢再多問,胡亂的應了一通便加快了去娉婷那裡的腳步。
她使勁的敲着門,屋內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娉婷,娉婷。”蘇靜雲大聲的喊着,不是說她下班回來了嗎?
蘇靜雲越想越擔心,她不怕吳娉婷會自殺,她怕的是娉婷會像她上次那樣不知不覺在水缸裡睡着了那就不好了。
“娉婷,娉婷——”她不死心的繼續拍着門板,突然,身後的房門被打開,露出一張頗爲溫柔的臉來,對蘇靜雲說:“這位小姐,吳小姐也許還沒有回來呢,你不要再敲門了。”
“她還沒有回來?那她會去哪裡。”
對面的住戶搖了搖頭,蘇靜雲低頭翻手機,打給她,卻一直沒人接。
她正打算下樓去找管理要鑰匙,電梯門卻突然打開了。
一擡頭,竟意外的看到來人。
來的,是王躍峰。
他手上提着兩個白色的袋子,還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腋下還夾着一個黑色的公事包,顯然是剛剛結束一天的工作,又或者剛從法庭上下來。
“王躍峰?”蘇靜雲臉上的驚喜是那麼的明顯,她盯着他,立刻說,“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來看看她。”王躍峰雖然也有些吃驚,不過早就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人,臉上一丁點的震驚都沒有泄露出來,蘇靜雲佩服他藏的滴水不漏的本事。
蘇靜雲這才記起了正事,頓時驚叫着說:“遭了,娉婷不見了!”
“不見了?”王躍峰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來,對着蘇靜雲說,“說清楚,怎麼回事?”
“我去學校找她,那邊的老師說她回來了,可是我按門鈴,打電話都沒人接。”她着急的跺着腳,又撥了電話。
王躍峰接過她的手機放在耳邊,然後往門邊靠近,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的聽了聽。
蘇靜雲不解的看着他:“你在幹什麼?”
王躍峰將手機還給她,說:“沒人接。不過她人應該在裡面。”
“你怎麼知道?”她驚疑的看着他。
王躍峰笑了笑,沒有解釋。
蘇靜雲立即說:“那我去管理那裡拿鑰匙。”
“不用。”說完,王躍峰竟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掏出一把鑰匙,對着娉婷的家門一插,大門立刻應聲而開。
蘇靜雲從原本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率先衝進去,嘴裡大叫着:“娉婷,娉婷……”
牀上的吳娉婷被蘇靜雲叫醒了,她睜開眼看着一臉焦慮的出虛汗的蘇靜雲,立刻嚇得從牀上坐了起來問道:“靜雲,誰欺負你了?”
“你,你幹嘛嚇我啊。”蘇靜雲抱着她的肩頭,看到她平安無事的坐在這裡,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
王躍峰一臉坦然的站在她的臥室門口說:“你晚上想吃點什麼,我做給你吃。”
吳娉婷搖搖頭:“我頭有點暈,你隨便做點吧。”
“你身體不舒服?”蘇靜雲擔憂的看着她。
娉婷再次搖頭:“沒有,只是有點暈而已,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王躍峰端了一杯水進來給她,語氣低沉的道:“喝水吧,沒有副作用。”
“嗯,謝謝。”娉婷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喝水。她喝完了,他再次端出去。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蘇靜雲愣愣的看着他們。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蘇靜雲是不知道的,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都可以確定一點,他們的關係不簡單——
王躍峰留她吃晚餐,可是她卻嫌棄自己多餘,所以沒過多久便告辭了。
走在華燈初放的街上,空氣依然冷冽,她卻意外的發現自己有個未接電話,是徐茵打來的,除了緊急有事的短信之外,再沒有別的。
她擔心酒店出事,所以回家的時候有順路去了酒店一趟。
走進大堂的時候就看到有一大羣的人圍在公告欄那邊,她找徐茵,遂往那裡走去。
衆人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蘇靜雲,立刻就讓開了一條路。
丁海霞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來:“喲,熱門的‘蘇經理’來了啊,可惜啊真是可惜了。”
蘇靜雲心中已有了大概的設想,所以面色平靜的朝着那一架子一看,任命新經理的通知單。
客服部的經理——
蘇靜雲睜大眼睛看着那上面紅彤彤的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