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一夜之間白頭
“大雪”沒有下雪。
我和Ray 在京都。嵐山嵯峨野在一天之間給了我們風、雨、陰、晴四時氣象；嵐山清峻，這時節層林盡染，紅楓大豔過後，依風輕揚，鐫印山苔，流光錦繡，天地丹青。
冬意，興而未艾。2016年，只餘下最後二十多天；一年見底，時光透明，光陰餘額可見，你是否已經完成了這一年的心願？
古人在“大雪”封河，這一年的遠門到此止，停下奔波：稍息——“停”其實同樣是一種節奏，在格律詩詞吟誦裡，先生們要我們學習的不是如何抑揚，而是長停更短停。“長停”爲挫、“短停”爲頓，頓挫裡的能量，決定了抑揚的力量。
“大雪”節氣，我們不妨小停，發個大呆。
到了“大雪”，公曆紀元的一年也就進入最後一個月。中國的農曆二十四節氣，過到第二十一個。北國已經是凜凜仲冬，江南也沁入寒意。《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大雪，十一月節，至此而雪盛也。”大概的意思就是天氣更冷了，天公也常會裁雲作雪，願見世間萬物共白頭。
我和Ray在“大雪”節氣來到京都。離開蘇州的時候，我對朋友說：新年來之前，我想找個地方發個大呆。
我旅行的時候，習慣帶本書。這次是梭羅的《瓦爾登湖》，外文出版社的新版，徐遲先生的經典譯本。第一次讀《瓦爾登湖》還是大學一年級，一直以爲是本散文集子，越長大越知道梭羅作品的意義絕不僅於文字。
1845年，梭羅在瓦爾登湖邊，惆悵美國城市化進程和工業文明迅猛發展的大時代下，新的建築、新的交通、新的生活秩序和隨之而來的新的社會階層，欣欣向榮得讓人目不暇接。梭羅於是在馬薩諸塞州康科德鎮的瓦爾登湖濱發了兩年零兩個月的大呆。他用他的文字思考“人生的目的與達到目的的方式之間，應該是什麼關係？”在一百七十年前，他憂慮美國新大陸這個年輕國家裡的大多數人，正在拼命追求各種新的生活方式，失去了生活的真正目的。於是他向對他而言的未來發問：“如果一個人的時間與精力都用於生存，那麼留給生活本身的又是什麼？”——站在今時今日的世界看，梭羅的惆悵真是一種先知。
梭羅在瓦爾登湖濱發了二十六個月的呆，而我在京都只有五天。
這是我和Ray第二次來京都。我們都喜歡這座城市裡縱深的清靜的小巷，這讓我們想起童年的蘇州。
我一直覺得，小巷，就是一座城市的掌紋。就像人的身體上有些紋路與生俱來，說明我們的來處。它們應該古已有之，然後與我們共白頭，然後與我們的孩子共白頭。然後，還有然後。
它們在，故鄉就有可以和異鄉訴說分明的家常，故鄉就有可以和未來訴說分明的過往。它們在，你不用擔心走遠了、走失了沒有回來的方向，你甚至不用擔心忘記，因爲它們就是記憶。
1845年的美國，以歐洲爲主的移民們紛至沓來，他們相信這裡一
切全新，他們相信這裡一切可以從頭來過。他們相信全新的世界無須有常，無須尋常。而梭羅要的，是如常。他要一面湖水和它分明的四季。
梭羅的思考，被美國文學界和思想界稱爲“波希米亞派”先驅。之所以用“波希米亞”稱之，是因爲“波希米亞人”是天生流浪的民族。在梅里美筆下，他們是熱烈嘹亮的卡門；在雨果的《巴黎聖母院》裡，他們是善良明媚的艾絲美拉達。他們在時間裡流浪，看盡世間變遷，用身體流浪的方式保有內心不求其變的天真。
794年，奈良時代的桓武天皇遷都京都，完全效仿中國大唐國都長安城的市坊制建城，以朱雀大路爲中心，城市分爲右京（又稱“長安”）和左京（又稱“洛陽”）兩個對稱部分。從此，這座古城一千二百年來規劃嚴謹地長在。
走出京都城的小巷，來到鴨川。河水因爲冬季枯水而清淺，頓挫如常。我突然想知道，瓦爾登湖是否還和一百七十年前一樣。
雪頂慄仁蒙布朗
“蒙布朗”其實是法語裡阿爾卑斯山脈最高峰勃朗峰Mont Blanc的音譯。
位於法國小鎮沙莫尼（Chamonix）和意大利小鎮庫爾馬耶（Courmayeur）交界處的勃朗峰，終年白雪蓋頂，因此，法意兩國的甜點師，創造了一款取形取意的“蒙布朗”。這款甜點問世後，風靡全球。如果一定要再解釋什麼是“蒙布朗”，可能最直白的說明就是——栗子蛋糕。因爲在勃朗峰腳下，每年秋天盛產栗子，所以，這款甜點取材實地，以栗子爲主食材——可見天下的烹飪還是萬變不離其宗，就時就地取材。
有趣的是，全世界製作“蒙布朗”最美味的除了發源地法國、意大利外，就是日本。“蒙布朗”傳至這裡，深受喜歡。因爲在日本國產甜點“和菓子”裡，取材取味栗子的甚多。因此，日本甜點師繼而又把“蒙布朗”的口感發揮到了更臻完美。
“蒙布朗”常有個特別的外形就是“白雪蓋頂”。我們常說，在大雪的日子，要和愛人一起步行雪下，因爲走着走着……就攜手白頭了。
老去的時光，沒有那麼趕。我們不如把永不分離的心願，做成一款小而甜蜜的糕點。
【食材】
雞蛋：2個 黃油：30克 老酸奶：80克 低筋粉：100克泡打粉：5克 細砂糖：25克 糖水栗子：5～6顆
【做法】
“蒙布朗”的栗子蛋糕主體
1.黃油和細砂糖先攪拌均勻至顏色發白。
2.雞蛋分兩次加入，每次都需要攪拌均勻，然後再加入老酸奶攪拌。
3.篩入低筋粉和泡打粉，用刮刀翻拌直至麪糊細密平順。
4.用裱花嘴將麪糊擠入蛋糕紙杯，在擠至2/3滿時把糖水栗子整粒置入，再注入麪糊。
5.烤箱預熱180℃，烤30分鐘，蛋糕坯完成。
“蒙布朗”的蛋白霜（法式）
【食材】
蛋白：100克 白砂糖：100克 糖粉：100克
【做法】
1.取100克蛋白，分三次加入100克白砂糖，用攪拌器打至八分。
2.糖粉過篩後，輕輕拌入打發的蛋白中，攪拌均勻。
3.烤盤鋪烘焙紙，將蛋白霜裝入帶有圓形花嘴的裱花袋，然後由內而外擠成直徑7釐米左右的圓環。
4.烤箱預熱90℃，蛋白霜烤1小時後取出，作爲“蒙布朗”的底託備用。
“蒙布朗”的栗子泥淋面
【食材】
板栗：200克（剝皮後）黃油：30克 細砂糖：50克 香草莢：半根牛奶：60克 淡奶油：80～120克
製作栗子泥，需要使用新鮮的板栗。如何完整脫殼取仁，其實我有個小竅門。將新鮮栗子的頂端用小刀開小口，然後放入鍋內，加水沒過栗子；按1升水加5～10克鹽的比例加鹽後，大火煮開，轉小火煮約40分鐘。關火，將栗子迅速放入涼水降溫。此法可以快捷去殼脫皮，剝取出完整的栗子果仁。
【做法】
1.栗子仁剝好後，放到攪拌器內，加入牛奶，初步攪拌成蓉。（因爲板栗比較幹，牛奶可以適當多加一點，每次少量加入，直至理想狀態）
2.第一次攪拌好後，加入香草籽、黃油和細砂糖，再用攪拌器二次攪拌，將所有材料融合均勻。
3.慢慢地添加淡奶油，直至攪拌成軟硬適中的栗子泥。
4.再過篩一次，用小勺子在篩網上輕壓，把栗子泥中的顆粒去除，得到光滑細膩的栗子泥，就可以製作蒙布朗栗子淋面了。
Olivia’s番外：一枚雪頂慄仁蒙布朗的誕生
將蛋白霜墊底，栗子蛋糕坯根據蛋白霜直徑，修成大小合適的圓柱形置上，用裱花嘴把奶油栗子泥如淋面般擠在蛋糕上方，用刮刀修整邊緣。最後，在蛋糕頂端撒上一層糖粉。一枚雪頂慄仁蒙布朗就誕生了。
大雪節氣後，寒天會裁雲作雪；像一年倒數的時光，日腳不稍地匆匆落下。
歲到收梢而盡寒，願以掌心候雪，心血化之。在即將來的新歲，以天真以溫暖、以簡單以勇敢，以不變應萬變。
Ray說得很對，我們常常因爲太趕，會說恨不能一夜之間白頭。其實時光總在過去，一切沒那麼趕。我們不如把永不分離的心願，實實在在放進小而甜蜜的甜點裡。願五味裡都有一顆此時此刻的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