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便看到爹爹那般模樣,不止羅煒彤心驚,就連榮氏跟徐氏也不由擔心出了什麼事。好在誤會並沒有持續多久,見到妻女羅四海一躍而起。
“嬌嬌,爹爹升官了。”
“爹爹莫要發愁,即便你不做官,祖父也能養得活全家。”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發出,而後父女二人皆愣住了。羅四海心下感動,嬌嬌不愧是他的貼心小棉襖,丁點不嫌爹爹沒本事。
這麼好的女兒打着燈籠也找不着,金陵城中那些說她壞話的宵小之輩,就該統統推出午門斬了。
好在誤會只持續了兩句話時間,前院還未來得及撤去的香案證實了一切。雙手捧起聖旨,羅煒彤一字一句地讀出上面內容,雀躍被擔憂取代。
“也就是說爹爹要去西北領兵打仗?”
她沒去過西北,但也知曉戰事不宜。倭寇不過是本性兇殘,但大齊有鋒利的兵器、堅固的城池。但關外遊牧民族生在馬背上,天生與馬融爲一體,再尖銳的兵器也很難追上快馬。
熟讀經史子集,她很明白,幾千年來對戰北方外敵,中原多數時候處於下風。
這會她反倒期待爹爹沒升官。
“恩,宮中來人說涼國公此次出師不利。嬌嬌放心,等爹爹去把那些胡人打趴下。”
羅煒彤還是高興不起來,這一刻她無比慶幸兄長求的是功名,做文官總比做武將要讓人放心。強忍住心裡那股不舒服,她終於冷靜下來。
“涼國公夫人請弘真大師算過,這次西北戰事開頭可能不順,但定會大勝。”
即便不相信老和尚當真這般神棍,如今她也要給爹爹添一份信心,狹路相逢勇者勝,爲將者需要的正是這份一往無前的勇氣。
羅四海爽朗一笑:“那是自然,等爹爹過去了,想不贏都難。”
“爹爹永遠是最厲害的。”
她如小時候一般甜甜笑着,看向爹爹的眸子中滿是崇拜和自豪。女兒的這幅模樣更是讓羅四海輕飄飄的,爲了維持英武的父親形象,這次西北戰事他定會竭盡全力。
也不知宮中的承元帝知曉,他一手提拔的武將是因爲女兒想打勝仗,而不是因爲令他感動的忠心,又會是怎樣一種感覺。
乾清宮內,青衣公子的出現再次晃花了承元帝眼。望着容色比他後宮妃子更盛的師侄,目眩神迷同時他想着:還好這些年讓他成了安昌侯世子。
不然這般風采,還不引得尼姑都動凡心。以男人本色早就破了戒,更別提把本門武功修到最高境界。
“師侄……”
說到一半承元帝說不下去了,因爲他發現師侄正盯着自己御案上卷宗。一張俊臉雖然面無表情,可要高興的話誰又能擺張死人臉。
“莫要在乎這些小節,朕可是晉了羅四海官職。”
默默地收回桌上卷宗,承元帝不無得意地說道。這可是他慧眼識珠,竟然能在鋪天蓋地的流言中,找出這麼一個出類拔萃且忠君不二的武將。
果然他是個萬分英明的帝王,這些年爲正清明,未曾辜負父皇與兄弟們打下來的江山。
不無得意地想着,承元帝就見師侄脣角一張一合:“陛下向來善用人,臣佩服不已。這次啓用羅四海,定不會辜負您期待。就臣所知,羅大人極爲看中家人,爲了他們,他也會竭盡全力打勝仗。”
一碰冷水潑下來,承元帝心思不上不下的。能打勝仗他自然高興,可爲何他總覺得師侄意思是,人家是爲了家人才打勝仗,與忠君並無絲毫關係。
作爲帝王,他絕不想憋屈自己:“朕看你對羅四海瞭解的這般透徹,本想派你前去西北。不過既然如今你對西北戰況這般篤定,那便繼續去查江南鹽稅。”
周元恪臉色變了,他敢肯定陛下一定是故意的。
“臣願前往西北,爲陛下效力。”
“西北苦寒,哪比得過江南,朕這可是爲你着想。”
能不一邊說着爲他着想,另一邊笑得那般奸詐?若不是從小被他坑過太多次,即便他是九五之尊,這會周元恪也想與其較量一番。
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在默默比較兩人武力值後,承元帝悲哀地發現,如今他也不確定自己能否打贏師侄。雖然他很能忍,但萬一忍不住了呢?身爲皇帝在自己的寢宮被人揍,傳出去他一世英名全沒了。
“朕料想,聖旨下去後,羅四海定會有些動作。沒什麼事你便先行出宮,鎮北撫司關着的那些人許能派上用場。”
望着師侄匆匆離去的背影,承元帝臉上哪有半絲方纔的玩世不恭。心裡眼裡滿是欣慰,當年那個滿臉淚痕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如今已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兒。
即便摻雜了做父皇的偏心,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師侄比多數皇子還要優秀。驕傲之餘他更是滿心不解,宮內有全大齊最好的條件,爲何他的兒子們才學武藝就是不如人?
承元帝這邊納悶着,玄武大街的羅家也陷入兩難中。本來因着證人被應天府抓,原先的打算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但如今羅四海升官,事情似乎突然容易起來。
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君不見承元帝把太-祖親立的太孫安文帝趕下皇位,不論安文帝多荒淫無道,他始終是太子獨子,以皇太孫身爲繼承大統,名正言順。承元帝登基頭幾個月,還有人怒斥他,但如今大齊上下幾乎是一派陛下英明的歌功頌德之聲。
以他如今的三品武官地位,雖然身上無爵,但想壓制最大隻是五品官的沒落伯府,還是有一拼之力。但如此解決麻煩之後,難免會留下以勢壓人的惡名。
“曾祖母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女兒這一時罵名又算什麼,咱們且再忍耐一段時日。”
羅煒彤不是故意說客氣話,而是當真這般想。爹爹此番升官,緊張之下文襄伯府定不會再那般張狂,流言蜚語定會慢慢平息。且時日一長,他們也能抓到新的證據,到時萬事俱備自然水到渠成。
誰料第一個反對的竟是爹爹:“那哪行,爹爹這般努力的做官,還不是爲讓嬌嬌過上舒坦日子。如今又不是沒辦法,咱們定要讓那些不要臉的嚐嚐打臉是什麼滋味。”
“爹爹。”
羅煒彤感動的幾欲落淚。
“嬌嬌,不怕,天塌下來還有爹爹這高個扛着。”
正是因爲爹爹這般好,她纔不希望他爲了自己這點事,再弄出點什麼犧牲仕途。不過似乎胳膊擰不過大腿,因爲繼爹爹之後,曾祖母帶頭答應。
“曾祖母,我真的沒事。”
“小嬌嬌沒事,曾祖母也忍不了。盼了這麼多年,不就盼着四海出頭能爲咱們主持公道。”
曾祖母握拳,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是不輸年輕人的衝動。浮誇的演技,卻是讓羅煒彤無論如何都不能信。大半輩子都忍過來了,曾祖母會耐不住這幾日。這便是她嫡親的曾祖母,自己怎麼委屈都沒關係,但一涉及到她,便是丁點委屈都不能忍。
“曾祖母絕對是全大齊最好的老祖宗。”
看着孫女感動的小臉,榮氏心裡熱乎乎的。這便是她的小孫女,人美嘴甜性子好不說,自幼習武喝藥受那麼多苦都從不喊一句,這樣的孩子怎麼不讓人捧在手心裡疼。
榮氏一錘定音,一家人穿上祖母在莊子上趕製出來的薄衫,套上馬車直接朝文襄伯府駛去。羅行舟騎着高頭大馬,並列爹爹另一側。前些時日關於他的傳聞也不少,而後其妹傳聞更是讓多數人記住了他。
流言傳開後,這還是他首次招搖過市。一瞬間所過之處,熙熙攘攘的人流如摩西分海,自動讓出一條道,懷着滿腔好奇看向他。
結果衆人大失所望,本以爲他會是安昌侯世子那般面色猥瑣之人,但馬上分明那位容色絲毫不輸金陵四公子。不是說他們兄妹是武將之後,那妹妹更因隨了其父長得五大三粗,雖小小年紀但實在是一副嫁不出去的模樣,所以才巴上了安昌侯世子?
可如今雖然未見妹妹,但兄長長得這般俊美,且其父也沒傳言中那般凶神惡煞,不過是孔武有力了些,衆人不用多想也知曉,做妹妹的即便再醜也不可能貌若無鹽。
馬車行進速度算不上快,一直等到文襄伯府門口,金陵市井之人皆納悶,到底是誰傳那不靠譜的流言。不論羅家公子品性如何,最起碼容貌絕對不是夜叉。
聽到四周有意無意的議論聲,徐氏翹起脣角,這便是她一開始的打算。市井之人大多愛唱反調,若一開始命錦繡坊散佈行舟俊美無儔貌比潘安,待見到本人,即便當真挺英俊他們也總能挑出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如今不一樣,常太夫人派出去的人,只把行舟與嬌嬌形容成五大三粗修羅面,如此之下,即便兩兄妹是正常人,常人也會覺得流言不切實際。
更別說她一雙兒女的確長得好,反差太大反彈更大。
馬車停在文襄伯府門前,邊上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之人。羅四海上前掀開車簾,徐氏拉住女兒手,鼓勵地看着她。
“孃親,女兒絕不會有事。”
嫣然一笑,羅煒彤帶上圍笠,被爹爹扶下馬車,未等站穩便聽到四周抽氣聲。
圍觀衆:說好的五大三粗麪似夜叉呢?臉被遮住看不到,但這窈窕的身姿,究竟是什麼眼神才能看出五大三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