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章準備
蘇油說道:“那一次,只是戰術上的失敗,戰略上,我認爲在囉兀建城,扼控橫山,遮蔽後方,卻是完全正確的。朝廷的失誤,是沒有在五郎第一次失敗後,繼續支持你再取囉兀!”
說完又安慰滿面羞慚的種諤:“那是五郎第一次指揮大建制部隊,之前算是毫無經驗,對手卻多達數萬人,還出其不意。一時失手而已。”
“朝廷有些拔苗助長,對五郎沒有一步步地培養,而是驟拔高位。說起來,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種諤躬身道:“那敢問國公的方略如何?”
蘇油說道:“其實很簡單,就是改鯨吞爲蠶食。大軍分路合進,各分戰區,各自完成自己的作戰任務,但是有總體配合,將各自作戰任務的完成,變成總體戰略目標的完成。”
“其實與漢克匈奴的戰略差不多,第一路,軍出熙河,目標是蘭州,涼州,實現有效佔領,隔斷西平軍司和甘肅軍司,斷夏人右臂。”
“第二路,軍出河東,囤兵濁輪寨,防備遼國。”
“剩下一路出環慶,一路出涇原,佔領鳴沙城,浦樂城,最終合軍成主力,進擊靈州。”
種諤急了:“那我鄜延之軍呢?”
蘇油笑了:“鄜延之軍剛纔五郎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攻取了西夏的米脂寨、佔領石州、夏州、銀州等地,奪取鹽池,戰略目標就已經完成了,要是想要更多,只怕是力有未逮啊。”
將種諤還有些焦急,蘇油說道:“大軍攻擊靈州的時候,後路就得有鄜延之軍來守護,同時還要作爲中路大軍的預備力量,負責策應,任務已經夠重了。”
種諤看着沙盤,一臉欽佩的神色:“這動靜太大了,靈州拿下後,從涼州到榆林,長城以南一線就全部爲我佔領,西夏戰略要地盡失,只能困守興慶。”
這個戰略,其實是種諤的前期戰略的擴展與延伸,不過規模更加的宏大,經過軍機處和皇家軍事學院的戰略推演,和真實歷史上慘敗的五路伐夏戰略,幾乎如出一轍。
當蘇油第一次拿到這個戰略方案的時候,幾乎整個人都不好了,將方案打回去,又重新推演了兩次。
但是除了讓方案更加完善,微操更加精細之外,大略幾乎無可更改。
蘇油將這個方案拿出來,也是想讓臨敵前線的官員們看看到底有什麼問題沒有。
五路伐夏的嚴重失利,到之後的永樂城大敗,給蘇油的陰影可謂是無限大!
自己明知道劇本是什麼結果,卻還要照着劇本再演一次,蘇油覺得自己有些像鐵憨憨。
於是蘇油問道:“五郎,呂公,徐制誥,這個方案你們認爲如何?”
雖然蘇油只將戰略推演到了這一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後面是什麼了,也都已經認可了他的高明。
種諤感覺很遺憾,這個方案雖然是在他的方案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但是最後的大功,毫無疑問屬於中路的兩支大軍。
不過讓這兩支大軍給自己保障後路,由自己一直承擔主攻,種諤也說不出這種話來。
自己的戰略目標要實現,也得經過數場惡戰,能夠佔領鹽池,其實已經基本到了極限。
想到一件事情,種鍔對蘇油說道:“國公這是堂堂正正的王師風範,但是這個方案被夏人知曉後,他們或許會做出相應的佈置。”
蘇油微笑道:“會如何佈置?”
種諤想了半天,頹然道:“好像……也只有諸路大軍回撤到靈州決戰,不然就得破我一路,挽回戰機……”
蘇油還是微笑:“他能破我哪路?”
種諤終於放棄了,青唐一路和河東一路無關大局,自己都打保票能夠進取鹽池,憑什麼說人家十年未敗的陝西軍和環慶軍無法完成目標?
苦笑道:“現在我更擔心的是自己人的問題了。”
蘇油問道:“什麼問題?”
種諤說道:“首先就是補給,輕兵疾進,講究迅雷不及掩耳,如今這樣,只能成軍用勢,徐徐進討。對糧秣的消耗就不是一點半點。”
蘇油不爲所動:“需要多少,給個數。”
種諤說道:“按一丁鬥半,光我這一路,一月所需當計四萬五千石。”
蘇油笑了:“太少了,三月之前,保證給你調十萬石,秋後再給你調十萬石,不過只能通過洛水給你送到甘泉,剩下的你自己負責,如何?”
種諤怎麼都想不到蘇油會給他這樣大一個驚喜:“當真?”
蘇油說道:“條件就是延安石油擴產,爲糧商提供足夠的石蠟,天方油,油墨,粉炭。”
種諤拱手道:“有了這麼多糧食,鄜延一路請國公放心,種鍔保證完成佔領,和後續中路大軍保障!”
他也終於想明白了,中路大軍,領軍的肯定是高遵裕,這大功自己是壓根別想,能站穩一個第二就不錯了。
說完又試探道:“國公這個方略,已經將進取西夏的總目標分拆到各路,各時段。那各路是不是可以各打各的,我鄜延方面是否可以相機行事?”
“你敢!”蘇油一點都沒商量:“各局部戰略分段目標,還是爲總體目標服務的,你要是敢輕軍冒進不顧大局,休怪我請軍法!”
種諤這才一臉訕訕地不鬧了。
蘇油說道:“十多年都等了,還在乎這點點時間?倒是二十萬石軍糧如何攜帶,如何運送,如何不被夏人劫了去……做好萬全的準備,隨時等待朝廷出征的指令,鄜延軍鋒,用之必勝,這些纔是你要考慮的!”
說來也賤,種諤被蘇油罵了一通之後,臉色反而好轉了,笑嘻嘻地拱手道歉:“國公不要生氣,這不也是手下兒郎求戰心切,我也得替他們着想嗎……”
“那就是你這主官的問題,閒得慌就狠狠練!”蘇油還待再罵兩句,見李庸已經到了堂下,一臉急切之色,這才放緩語氣說道:“呂公,五郎,你們再合計合計,看看要實現方略,還要如何準備。我去去就來。”
來到一邊的都廳,王厚已經等着了:“國公,夏國出大事兒了。”
蘇油坐下:“講!”
王厚說道:“我們潛伏在懷戎堡的小隊回來了,李清在黃河岸邊被家樑帶軍截獲,李清當場自盡,樑太后已經發動,如今秉常被於宮外五里的木寨當中。”
“家樑將李清定爲大宋的密諜,樑太后下令,盡誅李清滿門,同時抓捕李清一派的朝臣,下令命樑乙埋與罔萌訛等聚集兵馬,控制河梁要道,斷絕都城與外界的聯繫。”
“如今西夏亂象已現,親秉常的皇族親黨、左右親信和各地部族首領,紛紛擁兵固守所屬城池堡寨。”
“禹藏花麻一改常態,將軍帳挺進到了葫蘆川一帶,轉入戰時守備,與樑永能隔河對峙。同時送信到渭州求援,要求大宋予以支持。”
見蘇油老神在在的樣子,王厚焦急地說道:“國公,窮奇被夏人探獲,這番損失可就大了,西夏亂局大起,又是急需情報的時候,偏偏機宜司在夏國的佈置尚未完備,能不能……啓用紅衣大和尚那條線,營救一些我方人員?”
蘇油說道:“你說窮奇被夏人探獲?”
王厚說道:“啊,這李清不就是窮奇嗎?”
“不是。”蘇油搖了搖頭:“李清和大宋,毫無關係。”
王厚徹底懵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