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有人過來了。…李淳風聽到身後不遠處的樹木中傳來腳步聲,輕聲的道。他暫時壓下了頭腦中紛亂的思緒,回頭迎過去。
片刻後李淳風帶着幾人回來“師傅,郡主想知道飛鴿的情況?”由於李淵稱王之前李秀寧已經出走,所以李秀寧的平陽郡主的封號也只是在夏mn匯合之後才加封的。不過向來講究禮數的李淳風也就改口稱她爲郡主,即使他已經知道,她父親唐王已經窮途末路,逃亡深山老林,可畢竟李淵現在還是唐王,所以他仍然稱呼她爲郡主。
袁天罡轉過身來,背離危崖絕壁,面上已經平淡如初“我們一起過去拜見郡主。”
兩人一前一後返身回到山林中,袁天罡雖然也和李淳風一樣擔任着李唐的官職,但是卻依然穿着一件道服。多日的山中逃亡生活,讓本來有些清瘦的他更顯銷瘦。道袍也已經污漬破損多處,下巴的鬍鬚也許久未加修理,蓬亂的一大把,讓他看起來彷彿四五十歲一般,卻反而比之前那副形象更像是一個大師。
“參見郡主,讓郡主久等了。”袁天罡上前行了一禮。
李秀寧帶着一小隊的衛士前來,衛士們都身着輕甲,整齊肅立,清一色的健壯女子。而月色下的李秀寧同樣穿着一件紅色的皮甲,大長的紅色絲綢披風之下,是那苗條挺拔的身軀。緊束起的頭髮如同俊秀男子一般,她面上帶着絲淡淡的微笑,手按着腰間的長劍,上前虛扶了一下。
“先生,我想問下可有信鴿回來?”李秀寧雖然面上帶着微笑,可是話語中的那抹擔憂焦慮,依然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袁天罡師徒二人的道術十分有名,特別是袁天罡的星象預測之術更是聲名遠揚。入河東後,李淵就拜他爲火山令,專掌天文、星象、預測之職。這次隨軍出征,他也負責觀察星象、預報天氣,及掌管信鴿傳訊之職。
李秀寧在聞竈時給陳破軍送了一封信,原本以爲能馬上與陳克復重逢。卻不料隨後得知父親汾河大敗,雖然當初也恨過父兄們那般對她,可真到了父親絕境之時,她依然還是毅然的帶着山寨中的所有人馬趕去救援。
不過當日雖然從楊睞的圍困中救出了父親兄弟們,可如今卻依然被困在綿綿羣山中。
時隔許久,她越發的掛念起陳克復來,擔憂着陳克復派人去聞燦卻找不到她的人。不過退入中條山中後,他們已經只能依仗着綿綿密林芶且活命,想要出去卻是不可能了。唯一能與外界聯絡的,也就是當初軍中帶的那幾只信鴿。不過信鴿早已經帶着信放出,可至今卻依然沒有一隻信鴿回來,這越發的讓她不安起來。
李淳風搖了搖頭,抱歉的道“郡主,還沒有信鴿回來。也許現在天氣太冷,說不定過幾天它們就帶着好消息飛回來了。”他的話讓李秀寧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整個眉頭都緊皺起來。失去笑容的她,就彷彿此時的中條山。中條山是一座河東最西南的一座連綿山脈,它南面平行相臨着黃河,直到東面與王屋山相連。連綿不絕盡是深山密林,溼冷陰暗,終年被各種野獸盤踞,行走在林中,有時一整天都看不到一絲太陽光。退入山中的李唐將士,雖然賴此山才得以芶活,但卻沒有一人喜歡這座山。
“郡主,這麼晚了你應當休息,也許天亮之後,我們又要拔營起程了。”袁天罡看着滿臉憂慮的郡主安靜的道。雖然山高林密,能夠幫助隱匿行蹤,可現在楊睞卻並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仍然有許多兵馬緊隨着他們的腳步進入了深山之中尋找他們。他們基本上從不在一個地方呆兩天,最多休息一夜就得離開。有數次,他們甚至幾度與楊睞的搜索兵馬相距不過十餘里,不得不連夜逃竄。
“我剛做了一個惡夢,夢見父親與世民他們被一隻獅子追逐。”
李秀寧皺着眉頭,面帶不安的說道“那是一隻金黃色的獅子,而且好像就是在這山中追逐世民他們,它要把他們吃掉。”
袁天罡心中一動,想到了自己之前觀測的星象和自己的預測。他想到傳聞中,陳破軍當初鎮遼東時,軍中大纛上他的標誌就是一隻黃金獅子。
“那不過是一個夢罷了,郡主。中條山雖是深山,有虎的狼羣,可這獅子卻非中原之物,乃是極西之國禾有的物種。我中原華夏,也只有皇家的御園之中,才養了少數藩國進貢的獅芋罷了,它們不是在西京長安就是在東都洛陽,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中條山呢。”他露出來淡的笑容,儘量讓她那不安的感覺散去“所以羅怕只是一場夢,不用擔心。“袁天罡與李淳風陪着李秀寧慢慢返回營地,一路上不停的安慰她。看着英武的李秀寧,袁天罡也是暗自感嘆,誰又能想到天下富貴無比的李閥大小姐,之前居然成了一個女山寨主。想起她之前的那些經歷,也不由的讓他感嘆,亂世之中,哪怕就是再富貴的出身,也不安穩。
李家過去的馬僮,如今李秀寧部下兵馬中的大將馬三寶走了進來“郡主,請恕小的打擾。”
“三寶,你怎麼過來了。”李秀寧看着這位忠心的家臣,有些驚訝的問道。
“郡主,剛剛秦國公回來了,聽說還帶了一隊陌生人到來,現在營地中很多人都在議論此事,小的知道後就連忙過來報告。”
“二郎回來了?還帶了”隊陌生人回來?是剛剛回來的,那他現在在哪?”
“已經去了唐王的營帳,唐王已經召集了各文武大臣,正連夜商議之中。”
若是之前,無論何時,只要有事,父親一定會來叫她去參與商討,列席旁聽,提供建言。“父親怎麼沒派人來通知我,二郎現在回來,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的。”李秀寧有些焦燥,她轉身對袁天罡二人行了一禮“先生,我要馬上去見父親大人,就此告辭,剛纔多有打擾了。”
李秀寧說完一轉身,一陣風一般的快速向着李淵的大帳跑去,馬三寶與其它幾名女侍衛小跑着一路跟隨。
唐軍的營地就安在中條山的一處半山腰上,那裡密林摭蓋,能很好的隱藏行蹤。而父親李淵的營帳則在一處天然的石洞之中,在這刺骨的冰寒二月中,那乾燥的山洞無異於宮殿玉宇,坐在能容納上百人的洞中,再生了幾堆火,立即溫暖如春。
李秀寧帶着侍衛們一路向着山洞前行,一路之上,可以將整個營地看的一清二楚。密林中早已經被砍出了一大片空地,逃亡此處的唐軍和她的娘子軍們一左一右的駐紮着。他們逃的倉惶,沒有半點後勤插重,也沒有一頂帳蓬,此時就地取材,砍伐了樹木搭建了一座座的小木屋。
此時已經近晨曦,透過樹林的梢頭已經可以看到朦朧的晨光。營地中,擔心受怕的幾千殘兵又渡過了一個漫長的寒夜。營地的晨霧之中,將士們已經都起來了。許多士卒被安排去打獵,還有不少的士卒正在拿刀削着木槍,木箭,以補充武器的不足。剩下的士卒則在一些底層軍官的督促下,正站在營中,張弓拉箭,弓箭手正隨着“搭箭!拉弓!放!”的號令朝箭靶射擊,箭聲颼颼,彷如羣鳥展翅。持着長矛的士卒在營地的四周警戒巡邏,透過一顆顆林中樹木間的縫隙,向外窺探警戒着。營火炊煙裊裊,晨空霧氣迷濛,數千戰士坐在一面面殘破的旗幟下吃着各種獸肉早餐。
越過這片簡單的營地,另一邊就是馬房,那一排樹枝匆匆搭起的馬房下,是這支不足三千人的殘兵所擁有的數千匹馬。正是有了這些馬,他們才能一路逃出楊晾的包圍。不過逃到了深山中,人可以打獵,珍貴的戰馬卻無法適應這種生活。沒有了精細的馬料,纔不長的時間,這些戰馬已經是馬瘦毛長,沒有了半分神駿的光彩。
李世民的坐騎特勒瞟乃是一匹真正可日行千里的千里馬,原本是隋帝楊廣得到的突厥進貢寶馬,在雁門之戰中,楊廣賞賜給了李世民。他曾騎着特勒瞟猛衝敵陣,一晝夜接戰數十回合,連打了八個硬仗,建立了巨大功績。對這匹馬李世民珍愛無比,曾題贊:應策騰空,承聲半漢:天險摧敵,乘危濟難,這樣的十六字佳語。
不過本來應當黃毛中透着微白的特勒瞟千里馬,此時卻只看到了乾枯無光澤的黃毛,身上還滿是泥漿,就連馬鬃也是雜亂無比,站在那裡,眼神無比,咀嚼着一束枯草,有氣無力。混在那些削瘦的戰馬之中,居然泯然於衆,再看不到那種神彩飛揚的神駿。
石洞前數十步外守衛的李淵近身侍衛一眼就認出了李秀寧的身份,沒有半點阻攔,恭身行了一禮就讓她們過去了。
走到石洞前三十步外,李秀寧轉身對馬三寶及貼身侍衛道:“你們就在這裡等我,我自己一人進去。”一路向石洞走去,李秀寧心中一直在猜測世民帶回來的陌生人是誰。
離石洞尚有十來步時,她聽到了靴子踩在石子上的聲音,她擡頭看去,卻看到二弟世民剛剛從石洞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