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沈人醉聽了,不禁與穆夫人對視一眼,目中盡皆露出駭然神色。
雖然鴨鵝本就是要被人吃的,不過用這種殘忍的手段虐殺禽畜,他們也是聞所未聞,二人不約而同便往前方高臺上看去。
那臺子搭建處距這裡不算太近,大概是嫌那鴨鵝慘叫太過吵人,另外那鴨鵝撲打着翅膀在籠中亂飛亂竄,鵝毛鴨毛飛飛揚揚,也殊爲不美。
不過那高臺上燈燭明亮,照得如同白晝,二人從此處看去,卻將臺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臺上共有三人,三個不滿雙十的錦衣少年,錦衣胡帽,氣度不凡。三人都懶洋洋地半躺在一具坐榻上,衝着對面長街上的踏歌戲舞的百十名男女指指點點,談笑風生。
燈光下,粗略一看,便覺三人都十分俊俏,其中一人靠近他們所站的這一側,看那人大約只有十五六歲年紀,還是一個半大的後生,清秀的眉眼已是十分的俊俏,另外一人或許將及弱冠,五官宛然如畫,美得有些不似男人。
再看最外側那人,沈人醉頓時一怔。此人容貌,已經不能用清秀俊逸來形容了,那眉眼五官,麗色照人,清且妖、魅且麗,姿容之美,怕是不在穆夫人之下。如果說方纔中間那少年美得不像男人,這個人分明就是個女人。
同時因爲離姜固然或嬌豔或清麗,但是那種成熟女性的美,卻是與俊俏無關的。俊俏是一種介於中性之間的俏美。
沈人醉想到問題所在,心中登時便起了疑竇:“或許這少年本就是女兒身,易釵而弁,便於外出?”
他運足目力仔細看去,此人五官精緻,膚色白皙,那種白可是真正的白,絕對沒有敷一點米分。卻是米分光緻緻,瑩潤如玉。
“那是個女人!”
穆夫人在沈人醉耳邊悄悄說了一句,看他依舊直勾勾地看着臺上,心中忽生醋意。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腰間輕輕掐了一把,嗔道:“眼珠子收不回來了麼?”
沈人醉長長地吸了口氣,依舊盯着臺上那那笑靨如花的照人麗色,低聲道:“不。那是個男人!”
穆夫人順着他的目光又瞟了一眼,說道:“我說的是最外側那個!”
沈人醉道:“我說的也是他!”
穆夫人“噗哧”一笑,道:“胡說八道,你什麼眼神兒呀,他要是男人,不知要羞死多少女人了。哼哼,要不要賭一下,如果他真是男人,我就剜了這雙眼珠子給你。”
沈人醉扭過頭來,認真地道:“公主最好不要設這個賭。他真是男人!因爲……我已經看見了他的喉結!”
穆夫人聽了遙兒的話,嘴巴張成了o形,有點像個一驚一咋的可愛小女孩。
她看看臺上那個不像男人的男人,再看看身旁一臉認真的沈人醉,追問道:“你不是說笑吧?”
沈人醉沒有說話,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穆夫人又看看臺上那個“女子”,不敢置信地道:“男人……怎麼可以生成這般模樣?真是妖孽!”
沈人醉似笑非笑地道:“倒也不算甚麼,據說在遙遠的南方有個國度裡有許多這樣的男子,鮮膚勝米分白,齶臉若桃紅。腕動飄香拂。衣輕任好風……”
離姜做了個欲嘔的表情,輕啐道:“噁心!”
她又白了沈人醉一眼,嗔道:“那種地方,可絕不許你去。叫我知道了,先打折你的狗腿!”
這句話說完,她的臉上便有點紅。
沈人醉聳聳肩道:“我倒不曾去過那種地方。不過男風之盛,自古使然。太早的話,記載都流佚了,可是自春秋以來。史書上卻是屢見不鮮了……什麼香火兄弟,旱路英雄,坊間比比皆是呢。呵呵,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攬褲輕紅出,回頭雙鬢斜嘛……”
穆夫人把一雙美麗的眉毛輕輕地蹙起,不屑地道:“別說了,越聽越噁心!乾坤陰陽、男女雄雌,自當有所區分,鬚眉男子美麗妖冶,奇衣婦飾,血氣態度,擬於女子,那算什麼事兒?不要說男子雌伏以娛男子。只是男子生具女相,就夠噁心了!”
沈人醉睨了她一眼道:“貌似殿下此刻以女兒之身,穿的卻是一身男兒服飾呀。”
穆夫人吸了口氣,用挑釁的目光乜着他道:“那你看我,哪兒像個男人?”
她這一吸氣可不得了,胸前兩團圓潤更如奇峰突趣,纖腰束帶,翹臀突出,雖着男袍。女態畢露。尤其是她的臉龐,在燈火照耀下,顯出異樣的嬌媚,一雙花瓣似的紅脣輕啓微翕,只要不是瞎子,誰能拿她當了男人。
沈人醉不敢再看,卻也沒有答覆,只把頭扭了過去。
穆夫人得意地一笑,又向臺上看了一眼,說道:“不過……這三人絕非普通人……”
沈人醉道:“如何敢做此斷言?你認得他們?”
離姜道:“不認得,不過……一般人縱然富有,擺得出這般排場,卻不會有他們這般氣度。”
穆夫人輕輕眯起了那雙嫵媚的鳳眼:“細看他們的衣飾妝容,卻也算不得極富的人家。但是他們的一舉一動,乃至他們身後侍候的一個小廝,都自有一種氣度。那是世家大族累世薰陶出來的氣韻,暴發戶學不來,供人嬖倖的男女更不可能!”
沈人醉看不出這些東西,但他相信穆夫人的眼光。
他搖搖頭道:“管他是孌童還是天生女相,與我們全不相干。走吧,再去前邊走走!”
此時,那一鴨一鵝已把雙足燙得酥爛,整個兒躺在鐵板上,氣猶未絕,被那鐵板燙得渾身抽搐,陣陣肉香已然飄出,可那鴨鵝時不時的還要發出一聲慘叫,離姜也不忍卒睹,沈人醉一說,正合其意。
兩人正要離開,忽然就見兩個青衣小帽的僕人牽了一頭幼年的驢子到了臺下,揚起臉來衝臺上說了幾句什麼,因爲這街上嘈雜,沈人醉也未刻意去聽,所以連他也未聽清說了什麼,只聽臺上那個貌相最似女子的美男吩咐道:“殺了吧,趁熱烹熟,纔好下酒!”L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