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行軍結束後蘭子義他們紮營過夜,
按照蘭子義他們現在的速度明天這個時候就會到達壽春,但賊寇情況如何,明天到了壽春城下其他各地援軍能否趕來,這些都困擾着蘭子義。
日落之前蘭子義收回了所有斥候,回到駐紮地,協助主力安營紮寨,
從斥候們那裡蘭子義得知,這一路走來,路上村莊被燒得被燒,逃光的逃光,已經見不到一個人,賊寇這一路過來,鳳陽道被折磨得殘破不堪。
蘭子義率領着將士們幫忙安置好營寨之後便佈置手下將士外出樵採,
賊寇雖然一路燒殺,但畢竟不是鬧蝗災,草木還是有的,
步兵將士們出去撿木柴回來生火做飯,騎兵將士們則出去割草餵馬。
等到一切收拾好,安頓下來時已經到了酉時許,
蘭子義以需要休整爲藉口拒絕了戚榮勳的邀請,自己一人在帳篷裡吃了些東西,
蘭子義不見戚榮勳當然是爲了避免摩擦,合兵以來蘭子義暗地裡讓桃逐鹿滲透戚榮勳所轄步兵,白天時桃逐兔提到戚榮勳手下多心向蘭子義,看來桃逐鹿進展的很順利,
當然,蘭子義也不全是因爲這個原因避開戚榮勳,今天在河堤上看到的撈屍的船隻讓蘭子義感觸頗深,他在那一刻又想起了自己入京前所說的“爲天下活人”的豪言壯語,更想起了這一路來的屍山血海,若說殺滅賊寇還可以用爲民除害來解釋,那麼漂浮在河上的那一具又一具屍體就是啃食蘭子義心窩的蛀蟲,將他的心壁咬的千瘡百孔,
落雁關裡那個終日讀書,不聞外事的蘭子義就好像站在一旁註視着蘭子義一樣,注視着他沾滿血的雙手,和他日漸冰冷的心臟,那種無言的冷漠就是一種審問,一種鞭撻,蘭子義與過去的自己之間產生了如此巨大的隔閡,幾乎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個月中,
這種巨大的反差和矛盾折磨着蘭子義,不僅讓他在河堤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讓他今天一天都打不起精神來,
晚飯過後蘭子義謝絕了一切活動,連桃逐兔都着了個藉口打法出去,自己一人躺在帳篷裡發呆,
搖曳的燭火割碎了帳篷內的空間,外面的人來人往並沒有能將營中的氣氛帶入帳篷半點,好像喧鬧的聲音與蘭子義無緣,
蘭子義沒有像往常一樣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在這一刻他沒有心情去考慮怎麼滅賊,
平日裡的忙碌被另一種感情取代,這種感情及其難以描述,那是一種麻木,是一種放縱,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這些日子以來蘭子義一直絞盡腦汁想着如何作戰,如何滅賊,如何如何,
他一直想讓自己放鬆一下,但每當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思緒都會不由自主的軍情和勝敗引入到無盡的思考當中,最後夜不能寐
而現在,白天河道中的景象就像是河道中的流水一樣堅定又無止境的流入蘭子義的心田,把他的思緒沖刷的乾乾淨淨,
蘭子義睜大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腦海中像是在過走馬燈,過去的一幕幕一朝朝接連滑過蘭子義的腦海,
自責已經被記憶衝馳的所剩無幾,蘭子義沉浸在自己的記憶當中不知過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爲何如此,
慢慢的蘭子義覺得自己有點懵懂的明白,明白了現在的行爲似乎就是所謂的回憶,
意識到自己在回憶之後蘭子義發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他只有十六歲,十六歲的年紀就開始回憶,那將來的年紀該幹什麼呢?
就這樣,思緒一點一點的消失,意識一點一點的溶解,那些靜止的,本來都已經發生過,而且蘭子義知道會怎樣發生的回憶都活動了起來,蘭子義不再是一個旁觀者,他從畫面外走入了畫面內,伸手準備觸碰那些活動的記憶。
“少爺!”
一聲低沉卻有力的問候將蘭子義從夢中拉回來,
蘭子義猛然驚醒,深吸一口氣,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然後又猛然加速,接着蘭子義的血液被泵送全身,他開始繼續喘息。
桃逐鹿見打擾到了蘭子義的睡眠,連忙抱拳說道:
“對不起少爺,我不知道你睡了,我這就走。”
說罷桃逐鹿就向後撤步準備離開,
蘭子義坐起身來扶着額頭,他是有些惱怒,這些天來蘭子義頭一次想要入睡,卻被人給打擾,這能不讓人生氣嗎?
但蘭子義不會發火,因爲桃逐鹿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前來,他來一定是有事情
於是蘭子義叫住桃逐鹿,問道:
“二哥有什麼事情?”
桃逐鹿說道:
“我聽說少爺想要知道賊寇那邊的消息,特地前來給少爺通報一下,
既然少爺睡了,那就等少爺睡醒了再說吧。“
蘭子義說道:
“這種事情怎麼能等,二哥你有情報我當然要第一時間知道了。”
桃逐鹿不好意思的說道:
“主要是我並沒有得到什麼重要情報,也沒有什麼新消息,只是過來通報少爺一聲,
少爺你還是接着睡吧。“
蘭子義心中苦笑突然被吵醒,想要接着睡談何容易,
而且桃逐鹿說沒有新情報這一點很不尋常,賊寇內訌,那麼大的事情就算不到壽春城裡,在城外觀察也能看出點東西來,而且桃逐鹿收集情報一向仔細,怎麼可能沒有新消息,
於是蘭子義問道:
“二哥爲何說沒有消息呢?難道壽春城裡的賊寇只是僵持沒有動手嗎?“
桃逐鹿見蘭子義發問,知道蘭子義一時半會肯定不會睡了,於是找了個馬紮坐下,對蘭子義說道:
“出城到今天已經兩天了,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清剿內部人員上,對賊寇那邊操心的少,
而且據我派出去偵查壽春的斥候來報,壽春城裡從內訌開始一直都是濃煙滾滾,殺聲不斷,雷有德並沒有在短時間內解決掉天王。“
蘭子義聽着想了想,說道:
“這樣說來我們還是有可乘之機的。”
沉默一會後,蘭子義問道:
“賊寇那邊就這些了?”
桃逐鹿點頭說道:
“就這些,
我沒有親自去,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在賊寇當中發展的情報網也都跟着天王一起去了城內,不知情況如何。“
拉你注意又問道:
“那鍾離那邊呢?二哥你安插在雷有德手下的眼線有沒有報告什麼?”
桃逐鹿搖搖頭道:
“雷有德殺了那個地將之後在自己營中狠抓了一批人,我在雷有德那裡的線人網被打擊的七零八落,駐紮汝陰的時候我也只是與壽春的人聯繫上而已。”
蘭子義聽着嘖了一聲,說道:
“雷有德可真是難纏。”
接着蘭子義話鋒一轉,問桃逐鹿道:
“戚榮勳那邊怎麼樣?有沒有西進東軍的情況?”
桃逐鹿聞言正了正身子,看來桃逐鹿對這件事情掌握的很是清楚,
桃逐鹿答道:
“戚榮勳派人渡河,沿河道北岸向東聯絡東軍,雖然這樣要繞不少路,但至少安全,
今天紮營之前戚榮勳剛剛接到情報,海陵的東軍已經進入都樑,東軍集結完畢後將乘船西進,與我們合兵壽春城下。“
蘭子義聽着有些皺眉,他問道:
“東軍坐船走難道不怕遇到賊寇水軍阻截嗎?“
桃逐鹿答道:
“戚榮勳與都樑東軍商議的結果是先派水軍西進,保存將士體力,然後在壽春以東棄船步行,從河北岸西進,與我們匯合。”
蘭子義聽到這個計劃不停的咂舌,這樣的行動太複雜了,行動一旦複雜破綻就會變多,給賊寇的可乘之機就會變大,東軍全部西進有五萬人,棄船步行豈是說走就走,而且到了河北岸還要再次渡河,那是該怎麼辦?
蘭子義把這些疑惑都一股腦的給桃逐鹿倒了出來,桃逐鹿說道:
“我其實也有類似的疑問,而且還跟戚榮勳提過,但戚榮勳滿不在乎,東軍貌似有辦法快速沿河佈置,而且渡河很有一套。只是戚榮勳沒打算告訴我。“
蘭子義聽到這也沒法再多問,或許東軍長期駐紮沿海,對渡河操船確實有獨道的方法也說不定,只是蘭子義不想把希望寄託在或許身上。
又是一陣沉默後蘭子義問道:
“那二哥你在戚榮勳軍中事情辦得怎麼樣?”
桃逐鹿知道蘭子義在問什麼,答道:
“這兩天我在清剿奸細的時候也和戚榮勳手下步兵的將校們仔細談過,
戚榮勳統領的禁軍這邊不少人都指責解宣明丟掉裕州城的失敗,在裕州城裡戚榮勳又和解宣明走的非常近,這些將士們對戚榮勳也很不滿,
倒是少爺在裕州城外縱橫馳騁給將士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項城一戰少爺堅守孤城,殺敵無數,打的賊寇丟盔棄甲,禁軍將士也都非常佩服少爺,我只是跟他們聊了聊,這些禁軍便表示願意聽從少爺的指揮,
至於神機營,他們中很多人都與東軍有關係,鐵了心的要跟戚榮勳,不可能把他們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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