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打着哈欠邁出周府大門,他伸手入懷也不知撓着哪處,睡眼朦朧不知看向何方。不過德王雖然蠢,卻不是白癡,他哪怕不睜眼也能聽到街上躁動的聲音,更何況將士們身上的反光還刺得他眼睛疼。
德王立在門口揉着眼睛適應了許久,他那兩個貼身佞臣王三李四一個勁的在旁邊獻殷勤道:
“王爺,您不舒服?不舒服咱就回去休息去,在這裡耗着幹什麼?”
不過德王並沒有心思聽那兩個佞臣的閒言,他在眼睛適應後便開始仔細大量周圍街景,很快他便發現在這條街上所有人都在等他,而等他的人現在都在看他笑話。
德王雖不知恥,但他最好面子,沒有機會顯擺時他都求着顯擺,現在來迎他的儀仗穿的威風凜凜,立在街上光面堂皇,而他自己卻是一副醉漢模樣丟人丟到了家。一想到丟了人德王心中那無名火便騰地燒到千丈高,兩個佞臣的奉承話此時在他聽來也變成了喋喋不休的恬噪,而王三、李四兩人卻越說越起勁,完全察覺不到自己主子的怒火。
德王可不會去管自己的奴才如何,對他而言找人撒氣纔是當務之急,因爲他只有在發火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別人的恐懼,當別人害怕他時他才能感覺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尊嚴,在丟人丟到姥姥家的當下,那份尊嚴對德王更顯貴重。
德王掄圓了膀子突然揮手就是一耳光,站在他右邊的王三一絲沒拉,結結實實的把這一耳光給囫圇嚥了下去,然後他的人就飛了出去,至於他的魂就不知哪去了。德王這一下也是用上了吃奶的勁,效果不錯,王三當下就被擊飛,可問題是德王自個也是肉長的,他把王三掄飛了他的手也就廢了,他的半隻小臂連着手背一下子全都腫了起來,疼得德王想要跳腳罵街,但他又不能在衆人面前顯出虛弱,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火全都發到到底的王三身上,湊上前去連打帶踢的罵道:
“狗奴才,今天這麼大的事情如何不早些告訴我?”
王三被抽得七葷八素反應不過來,兩眼冒金星,捱了打只是下意識的咕噥道:
“昨天我與四兒便告訴王爺了,王爺說不要打攪你的雅興,我們便沒敢堅持。”
德王聞言更氣,他一腳踹到王三嘴上罵道:
“狗奴才壞了我的好事還敢抵賴,看我不打死你!”
王三突然被揍,又被猛踹,恍惚間來不及抱頭防要害,嗖乎間已經被走的七魂出鞘,五佛登天,眼看着就快斷氣。
街上百姓哪層見過這陣勢,王爺當街打奴才,這一齣戲本里都沒有,大傢伙趕忙遙望着觀看。周遊藝身爲德王老師,哪能容他這般丟臉,但他老胳膊老腿哪能趕上德王的身手,他個老頭只能提着自己的長袍踩着碎步儘快趕往德王身邊,邊走邊喊:
“王爺,不可失禮,不可失禮啊!”
可德王哪裡肯聽他的,他周遊藝伸手去拽還差點被德王一把推翻到地上去。被德王氣的渾身發抖的周遊藝一個勁的招呼周圍人道:
“你們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快上來攔住王爺?”
可那些跟在德王身邊的下人們哪個敢上前阻攔,更德王關係最近的李四早就跑的不知去哪了。好在跟在德王身邊的不光只有周遊藝,還有一個滿身披紅,頭戴高帽司禮監太監侍奉德王。那司禮監太監看着德王如此不堪,歎了口氣便給身旁跟着的其他太監遞眼色,那幾個司禮監行走立刻上前去把德王勸下。
德王本就衣冠不整,這一通王八拳亂打而下,更是披頭散髮,衣衫脫落,而德王卻沒心思去管自己衣着,只顧着喘氣叫罵,街上圍觀的百姓見狀無不竊笑。那些個司禮監行走太監勸下德王后便幫着他穿戴衣服,那大太監本想把德王勸進府裡去,可德王氣息激烈,完全不聽別人拉拽,太監們只得在門外爲德王穿衣戴官。
可德王正在氣頭上,那是那麼好伺候得,他打不得王三便開始出手去抽打身旁的其他太監,
尤其是碰到他右手的,可是被他好一頓抽。這些司禮監行走都有品級在身,平日裡作威作福,到了哪部衙門中傳差事不是被人供着?當朝各部尚書見了他們都得畢恭畢敬,可今天卻被德王當衆打罵,真可謂是丟人丟到了家。
大太監卡不下去了,他推開別人親自上前爲德王系鈕釦,邊系便呵斥道:
“今日巡街,王爺可不得好好的!隆公公讓我來輔佐王爺出行,可沒讓我縱容你這般做!”
德王見大太監來本想發作,可他一聽到隆公公名號德王立馬蔫了下去。這一切都發生在周府門口,衆人全都看得見,馬上的蘭千陣自然聽出了端倪,他小聲問道:
“德王竟然如此懼怕隆公公?”
可回答蘭千陣的只有魚公公憎惡的白眼,蘭子義在一旁小聲勸他爹道:
“爹,少言爲妙。”
對蘭子義而言德王這番胡鬧乃是家常事,用不着大驚小怪,他關心的是德王心口的那道疤痕,雖然他看不清疤痕細節,但那確實是個非常特殊的疤痕。
在德王穿戴的時候周遊藝已經被人扶着上馬,蘭子義問魚公公道:
“周博士今天也要巡街?”
魚公公點頭道:
“嗯,終究是士林典範,讓他出來撐撐門面也是極好。”
蘭子義苦笑道:
“納十幾歲姑娘做小妾,還真是士林典範。”
周遊藝上馬之後德王也算是穿戴好了衣冠,冷靜下來的德王發現了周圍百姓都在掩口嘲笑,心裡的火蹭地又燒了起來。正好這時蘭千陣正在做鬼臉迴應人懷中一個要糖的小孩,德王由此發作藉口哪還能忍,他氣沖沖的走到蘭千陣馬前,擡腳就是一下踹到馬腿上罵道:
“你個賊配軍,當着這麼多人你耍什麼寶?丟了老子的人你擔得起?”
馬腿乾瘦,馬背上還坐着全身披掛的蘭千陣,德王踹的又是關節,那馬吃不住勁竟然側身跪倒,馬兒倒地時嘶鳴慘痛,聞者心驚。跟蘭千陣入京的親兵見狀手立刻就往腰上摸,只是今日巡街,衆人並未裝備兵器,而在前的蘭子義則一個勁的擺手,示意衆人不可妄爲。
好在蘭千陣馬術精湛,在馬側翻的當口他已抽腳離開馬鐙,摔身躍起,堪堪沒被馬給壓到身下,只是隨着戰馬一起趴倒在地。落地之後的第一時間蘭千陣便起身保住馬頭安撫,等安置好馬兒後他又俯身檢查馬兒傷情。而那個司禮監太監則着急走上前對德王說道:
“王爺你又幹什麼?這時入京朝覲皇上的代公,你不能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