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巡街,就屬蘭千陣的甲冑最爲威武新奇,就屬他騎得那匹洋馬個頭最高,再加上蘭千陣本人睥睨四方的霸氣,雖無皇上任命,但他走在隊伍中隊伍裡的兵丁已經不自覺的將他當成主心骨。現在德王一腳踹翻蘭千陣,衆軍看在眼裡,宛如見到泰山崩塌,一衆將士心中巨浪翻騰,若不是有魚公公在場坐鎮,這些將士只怕已經驚慌到四散奔逃了。
跟蘭千陣南下的親兵並不認得什麼德王,他們見到自家將軍落馬紛紛下意識的將手伸到腰間,可今日他們出來是要伴王爺、太子巡街的,早晨上馬時臺城衛只發給他們旌旗幡幢,並未給他們兵器,而且蘭子義在自己父親倒地後便回頭一個勁的揮手,在蘭子義的示意下這些親兵總算了按壓住了自己心中的憤怒,把手收了回去。
蘭千陣伏在地上仔細的檢查了馬匹,很快有臺城衛上前接應,幾個衛軍湊到蘭千陣身旁低聲問道:
“代公可好?”
蘭千陣正蹲在地上看馬腿,聽到衛侯一個勁的搖頭。衛軍以爲蘭千陣自己受傷,臉都嚇白了,沒想到蘭千陣並不在乎自己,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馬上,只聽蘭千陣搖頭道:
“好一匹駿馬卻傷到了腿,真是可憐。還好傷得不重,你們讓馬再躺下歇會,待會慢慢牽回去,這幾日黃豆黑豆蠶豆什麼的喂起來不要吝惜,不要喂草了,全換成大麥小麥,料裡再加些骨粉肉末什麼的,養上兩天應該能痊癒。”
那幾個衛軍知道了蘭千陣是爲馬搖頭,當下長出一口氣,有人問蘭千陣道:
“代公,我們問的是您,不是馬。”
蘭千陣這時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腿道:
“我又不是第一次從馬上摔下來,我能有什麼事?”
蘭千陣話剛說完德王便陰陽怪氣的嘲諷道:
“到底是塞外的騷韃子,對個畜生這麼親,還真是物以其類。”
騎在馬上的蘭子義眨眼前還在安撫自家親兵,現在聽到德王出言罵人自己便要拔劍了。不過蘭千陣行伍中歷練慣了,對別人的嘲諷和侮辱不像他兒子那般敏感,他只是抱拳道:
“我等在戰場上劈死搏殺之際除了袍澤戰友,能靠的住的便只有這戰馬,說戰馬是我們的親兄弟一點不爲過。人有傷有病哪裡疼可以說出來給大夫聽,馬兒要是受傷有病卻說不出話來。既然我當他是兄弟,當然要替他查好病情,調理傷勢,要不誰和我一起出去玩命?”
蘭千陣身爲代公居然關心一匹馬已經讓臺城衛的將士驚異不已,現在他又說出這番話來,衆軍真是感動的心窩疼,這些將士恨不得現在就請命去北鎮給蘭千陣當兵,能被這樣的將軍統領他們真是死了也願意。
德王冷哼一聲本想接着嘲諷,可司禮監的太監已經走了過來,德王不敢繼續放肆,那大太監先是氣急敗壞的瞪了德王一眼,然後斂容拱手,畢恭畢敬的拜謝蘭千陣道:
“代公愛兵如子,真乃我大正良將,咱家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蘭千陣拱手還禮道:
“公公過獎。“
在蘭千陣和德王等人說話的時候,魚公公已經安排人將傷馬換下,牽來新馬爲蘭千陣起,蘭千陣自己打完話後也打算踩蹬上馬,只是蘭千陣總覺得和德王說過話後渾身上下彆扭,於是在上馬之前他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這一看不要緊,正好看到了盯着他的德王。
原來蘭千陣的彆扭感就是德王盯出來,蘭千陣也不知德王要盯他,德王的眼神也怪怪的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說他是對蘭千陣有仇吧,他的眼神裡不全是恨,說他是看蘭千陣不爽吧,他眼神裡又有羨慕的意思,蘭千陣感覺德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蘭千陣搶了德王的糖一樣,德王想要把東西要回去。
蘭千陣見狀自然不敢上馬,他拱手想問德王,德王卻搶在他之前開口道:
“你把鎧甲脫下來給我。“
蘭千陣被德王的話給說懵了,他感覺自己腦袋一片空白,擡起頭來問道:
“啊?“
德王伸手指向蘭千陣,他昂着下巴用眼底瞪向蘭千陣,或許他以爲唯有當他用自己的鼻孔指人時他才最有威嚴,而他鼻孔裡喘出來的粗氣則向周圍所有人宣誓着他纔是這裡的主人,只聽德王喝道:
“把你的鎧甲脫下來,我要穿!“
這下蘭千陣總算聽清楚德王的話了,可他腦袋還是一片空白,因爲他完全無法理解一個帶頭巡街的王爺要他的鎧甲幹什麼?
騎在馬上的周遊藝聽聞德王要甲冑穿,當即拱手勸道:
“王爺需知,兵者兇器,不詳之徵,非君子所執,樂執此者是謂樂殺人。今日王爺代太子巡街,降恩於百姓,當示百姓以禮樂,豈能着殺器?“
可德王哪有心思聽這廢話,他還是指着蘭千陣道:
“我是王爺,我說了算,我就要他的甲!”
蘭千陣這時反應過來了,他抱拳站在原地,只是埋頭冷笑,不管其他。蘭千陣還能怎樣呢?一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造成的危害超乎想象,而當這個孩子是王爺的時候這份危害便被成倍的擴大了。
那司禮監的太監見德王瘋成這樣,趕忙上前按他的手道:
“王爺你幹嘛的,百姓們都看着呢,你可別亂來了,讓隆公公知道了你可兜得住?”
還是隆公公的名號響亮,司禮監太監一提起這個名字,德王登時打了個激靈。被隆公公嚇住的德王終於放下了手,但以他的性格從來只有他向別人使氣,何時輪到他往下嚥氣?此處受了委屈他自然要加倍出到其他地方去。正好現在街兩邊有許多百姓圍觀,百姓們見到德王這般模樣無不掩面竊語,而這些全被德王看在眼裡,這下德王無處發泄的怒火終於有了突破口,他指着街上百姓氣急敗壞的叫嚷道;
“這些刁民在這裡看什麼看?本文豈是他們來指點的?把他們全給我殺了!現在就殺!”
那司禮監太監聽聞此言急的趕緊上前去把德王嘴捂住,看來他之前從未伺候過德王,見德王如此來管事的司禮監太監都快暈過去了,他小聲說道:
“我的爺爺,您少說兩句吧!”
但德王已經把話喊了出去,覆水難收百姓們豈能忘卻?聽聞德王喊殺百姓當中便些許騷亂起來。魚公公見事已至此,長歎一聲自顧自道:
“唉,今天鋪開的場面本是爲了給百姓看,可現在百姓卻看把不該看的給看見了。算了,也是命該如此。來人,德王既然有令,那就去把百姓們勸回去吧,分頭去,多拍些人手,大過節的好言勸,不許動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