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看出海敖的疑惑,不由得替自己掌教解釋說道:“那幫盜匪已經不是第一次屠戮村莊了,他們雖然是凡人,可背後也是有門派勢力支撐的,我們殺那些盜匪容易,他們背後的門派滅我們凌滄門也容易啊。”
海敖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
一個掌教都只有四十八葉境界的門派,的確脆弱的很,他理解。
掌教看了看海敖:“雖然我們惹不起那些門派,但護着你一個小孩子的能力還是有的,你就安心的在我們這裡住下來吧。”
海敖看着朗聲說話的掌教,總算明白了爲什麼一個修仙教派中會有那麼多凡人了……
楊林給海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給他大體講了講凌滄門的成員,又留下了幾粒辟穀丹,這才離開。
夜幕降臨,整個凌滄門被黑夜籠罩,海敖睜開了眼睛。
經過這幾日的修養,他身上的傷好了一些,但心中焦慮卻更勝了。
找到的唯一一個修士都無法替自己解開封印,他要去哪裡找第二個?
修爲被廢,仙種被封印,面對殺害楊家的仇人卻無能爲力,憤怒混合着悲傷從心中升起,海敖攥緊了拳頭,他劍鋒一般鋒銳的眉梢微微挑起,眸中閃過一絲狠絕。
盤膝而坐,海敖閉上了眼睛,竭力調動體內還殘存的幾絲靈氣,去衝擊被封印的仙種。
仙種上金色封印微微顫動,霸道強悍的力量傾瀉而出,刀刃一般撲向了海敖的經脈,劇痛襲來,海敖臉上血色剎那褪盡,額頭佈滿冷汗。
幾番衝擊下來,仙種封印牢固如初,海敖卻全身脫力,汗溼如雨下,不一會就攤倒在了牀上。
當初被丟到靈田,日日受折磨,也沒今日一次所感受到的痛苦,海敖神思昏沉,思緒飄蕩,如墜雲裡霧裡,最後終於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唉。”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抹深深的嘆息落入了海敖的耳中,是誰?
海敖眼睛動了動,感覺掙扎了好久,才睜開了眼睛,窗外燦爛的陽光直直的照射進來,溫暖的光芒似乎要將人融化。
“小孩啊,你醒了。”楊林帶着驚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海敖擡眸看去,就看到楊林一臉關心的望着自己。
“你感覺怎麼樣了?都睡了三天了,唉。”
海敖皺了皺眉:“三天?”
怎麼會昏迷那麼久?即便自己身上有傷,可憑藉之前的底子,也不會虛弱至此。
海敖想起了昏迷前自己不顧一切衝擊仙種封印的事情,看來應該是被體內封印的法力反噬了。
“你發高燒知道嗎?也許是身上外傷引起來的,這幾天都給你敷藥了,身體上的傷應該好些了吧?”楊林有些擔憂的說道。
海敖動了動身子,卻覺得沒幾分力氣,而且肚子還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哈哈哈,餓了吧?”楊林難得看見這個向來冷着臉的孩子露出類似窘迫的表情,頓時被逗笑了,從旁邊取過熬好的米粥,對海敖道,“來,吃點東西。”
又在牀上修養了兩天,海敖有些虛弱的身子纔好了七七八八,終於能夠下牀了,他懷着一點點期盼問過凌滄門的掌教楊路,能否爲自己解除封印。
楊路爲他檢查過身體後,露出了曾經如楊林類似的複雜表情,並且搖了搖頭。
縱然早就在心中清楚這個答案,但海敖還是有些失落。
這一日,待在房間多時的海敖走了出來。
凌滄門雖然看起來人多,但真正的弟子卻不過二十幾個,其餘的人都是門派收留的孤苦的可憐人。
這些人也並非白吃白住,整個凌滄門的打掃活計都是由他們來乾的。
海敖走在山路上,看着平地上一片片綠油油的靈田,以及正在靈田中工作的小修士,不由得想起曾經秦浩軒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心性不純,從今日起就挑水灌溉,挑糞施肥……”
“在看什麼呢?”楊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海敖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楊林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孩子,他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摸樣,但眉眼間的冷漠,身上自帶的傲然都令他看起來貴氣十足,可初次相遇,這孩子一身傷痕,滿臉悲憤,卻又令人覺得憐惜不已,再加上他體內那古怪的封印……
看起來,似乎來頭不小啊。
“你們讓自己弟子種植靈田,也是爲了磨練他們的心性嗎?”沉默的海敖突然開口了。
“啊?”楊林微微一愣,看了看那些正在靈田中農作的弟子,才抓了抓頭髮說道,“不是啊,讓他們種靈田是因爲我們要吃東西啊,不種靈田我們吃什麼?”
海敖:“……”
“唉,哪個修士願意跟農民一樣去種地啊?若非我們門派人口單薄實力低微,也不可能會讓弟子去種地啊。”
海敖額頭隱隱有黑線落下。
“糟了。”楊林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臉色一遍,猛地朝靈田那裡飛掠而去。
海敖眯着眼睛看了看,發現靈田上剛剛多了四五個人外來的人。
等海敖走到靈田的時候,那裡已經分成了兩撥人,五個面色兇悍的男人正跟壓抑着怒氣的楊林對峙。
“按照約定,我們凌滄門每年上繳給照月閣的靈米是收成的五成,可現在你們要七成,我們怎麼拿得出來?”楊林血氣上涌,一雙眉毛緊緊皺着。
來到此處的照月閣弟子共有五人,身穿統一的黑底圓月道袍,各個神情彪悍,一臉傲慢,看着靈田上凌滄門弟子的時候,眸中是不加遮掩的鄙夷。
爲首一人名喚趙路,他身高七尺,長馬臉,銅鈴眼,雖然不過是一個二十五葉境界的修士,但面對凌滄門弟子的時候,下巴都要擡到天上去了。
聽聞楊林的話,趙路嘴角掛起一抹清淡的笑:“嫌棄七成多啊?那要不你們交十成。”
楊林額頭青筋一跳,惱怒的想要直接喝問,可話一到嘴邊又軟了下來:“不是我們嫌棄,但七成真的有點多了……請多少給我們留下點,我們也要養活自己的弟子啊……”
趙路身後有弟子嗤笑一聲:“那就是你們的事兒了。”
靈田之上凌滄門的弟子滿臉氣憤,只要長老發話,他們定然會出手把這羣來到自己門派作威作福的傢伙打出去。
楊林氣的手都在抖:“你們不要太過分。”
趙路咧開嘴角一笑:“過分?”
話音還沒有落地,一道白色光芒從趙路手中驟然而出,猛地擊打到了楊林身上,將其打飛了出去,而後重重滾落地面,砸起了一片塵灰。
海敖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趙路立在原地,眼皮半擡,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楊林:“這才叫過分。”
“畜生!”
凌滄門的弟子見到自己長老被打,怒氣被瞬間點燃,拿起身邊的農具就要跟這羣人拼了。
海敖來到楊林身邊,見他鼻口溢血,顯然傷的不輕,伸手將楊林扶了起來:“你怎麼樣?”
楊林搖了搖頭:“不能讓他們動手。”
海敖看向前面,凌滄門的弟子全都拿起了武器,他們羣情激憤,怒火中燒。
立在衆人對立面的楊路,看到凌滄門衆人的這個架勢,只是輕蔑的一笑:“敢跟我們照月閣動手,活得不耐煩了?想被滅教嗎?”
憤怒的凌滄門弟子臉色漲得通紅,很有一種不管不顧打殺一場的衝動,這種被人凌辱的感覺太憋屈了。
“住手!”
一道聲音從凌滄門弟子的身後傳了過來。
海敖偏頭看去,是掌教廬方道人。
見到自家掌教,凌滄門的弟子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朝他簇擁了過去。
“掌教!”
“這羣畜生實在太過分了!”
……
廬方道人看着神態囂張的照月閣衆人,沉默了下來。
“掌教,您說話,就算我們人少,也不能被人這樣欺負!”凌滄門大弟子李恆怒聲說道。
“對!我們是實力低,但骨氣也該有的!”
……
面對憤怒的凌滄門弟子,照月閣的人只看戲一般的瞧着,趙路撫了撫自己袖口,很不耐煩的說:“墨跡什麼?趕緊把東西交出來,跟狗一樣亂吠,聽的人心煩。”
海敖看到廬方道人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挺拔的脊背也彎了彎。
“掌教。”李恆着急的叫了一聲。
廬方道人看了看楊林,然後對其他人擺了擺手:“算了算了,給他們吧。”
凌滄門弟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教,他們憤怒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趙路看着自己的人把東西拿好,嘴角噙了一絲笑,他慢吞吞的走到了楊林身邊,伸出手在楊林胸口輕輕拍了拍:“早給了不就行了,何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走了。”
趙路帶着照月閣的人,目下無人的離開了凌滄門。
海敖眯着眼睛看着照月閣衆人離去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靈田上的弟子。
青綠一片的靈田上,凌滄門的弟子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他們臉色灰敗,神情頹喪,眼眸中帶着顯而易見卻又隱忍至深的憤怒。
原本氣氛融洽和樂融融的靈田,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清風吹過的簌簌聲。
廬方道人看着自己離開弟子的背影,蒼老的臉上帶着一抹悲涼與無奈。
“掌教,您先回去吧,這裡我們收拾。”大弟子李恆率先收拾好了心情,他來到廬方道人身邊,輕聲說道。
廬方道人閉了閉眼睛,而後一聲嘆息從口中溢出:“辛苦你們了,都回去吧,你將楊長老帶去房間。”
“我們不辛苦。”李恆扯了扯嘴角,笑了。
李恆招呼着海敖幫他將楊林帶回房間。
房間內,海敖看着被安置在牀上的楊林,又看了看取了靈藥忙前忙後的李恆,微微歪了歪頭,問道:“待在這樣一個教派,有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