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橋人一到便躺倒在地,精疲力盡一般。
反倒是那紅衣紅傘的窈窕女人,不僅呼吸平穩,更是連走路都不會帶起任何塵埃一般。
“人……我帶回來了……”杜康橋有氣無力的說着,還不忘補充道,“逆環已經派人打到淨罪宮了,似乎就是擔心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那個祁山河做事真的是縝密,這一點他都想到了。我們可得快一點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即便我帶着葉映嬋衝出來,他們也能很快追來。”
秦望月看着來人,那個被杜康橋成爲葉映嬋的女人,而葉映嬋則是一言不發的看着靠在周小蠻懷中的羅動。
“鍾離不是要保護他的麼?現在人在哪兒?”葉映嬋的聲音很好聽,但卻透露出一種對於現在情況的質疑。
杜康橋對於葉映嬋的態度很是不喜,一路來都是這樣,如今見葉映嬋一番逼問,搞的好似都是他們的錯一般。當下杜康橋也是沒好氣的說道:“沒鍾離他們在封禁之地耗着擋着,你以爲來圍攻你們淨罪宮的只有那麼些雜魚?他們對付異域十殿的時候你在哪兒?”
面對杜康橋的爆發,秦望月的態度則是更加務實了一些,已然失去強大力量的她,靜靜的看着葉映嬋:“識界崩毀,曾經羅天衣爲了救姜笑笑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連’字碑,方纔使得姜笑笑轉危爲安。我雖然不想拿當年姜笑笑救你的事情作爲要挾,但現在對於環界來說,無論是羅動還是他識界中的碑陣,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秦望月話沒說完,就被葉映嬋擡手打斷:“我若是不想救,也就不會跟着過來了。”
包括秦望月在內,衆人的臉上都是有了一些喜色,葉映嬋這麼說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孫同舟則是在一旁不住的拍着自己胸脯,彷彿心中大石落地一般。
“不過在救他之前,我對他有一個要求……”葉映嬋卻在衆人心中大石落地的時候,話鋒一轉。
“你這女人怎麼做事這麼磨磨唧唧的,講條件之前能不能先救人,識界再崩下去,總歸還是有些損害的。”杜康橋已經是第二次對葉映嬋發火了,顯然這一切在杜康橋看來,都沒有羅動的命重要,要不然他這一路也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長途跋涉,而讓葉映嬋可以不用耗費分毫力氣。
杜康橋之所以爲葉映嬋省力,爲的自然就是想要葉映嬋在醫治羅動的時候出力,至少可以保證羅動得到確實的醫治。
可如今這又是質疑,又是提條件的,這就當杜康橋很不舒服了。
“要求無所謂,救人。”秦望月也是臉上有些不悅,只是礙於羅動的傷勢以及現在的情況,她不好動怒。
倘若是夜晚的話,秦望月估計早就親自動手,逼着葉映嬋救人了,只可惜現在是清晨。
“不是問你們,而是問他。”葉映嬋走到羅動身邊蹲了下來,“我救你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代替我成爲淨罪宮的主人,淨罪宮交給你的話,希望你別讓淨罪宮內的那些女孩們吃苦,好好作爲淨罪宮的主人保護她們。”
原本想要繼續呵斥葉映嬋的杜康橋,還有對葉映嬋態度不滿的秦望月,都是愣住了。
誰也沒想到葉映嬋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且這要求對於任何人來說,與其說是要求,倒不如說是一種天大的好處。
淨罪宮是什麼地方?
是當年封禁之地事變之後,如同守護之環一樣新生的勢力,其現任宮主葉映嬋,更是繼承了羅動母親姜笑笑所持的“連”字碑,以一己之力將當年滅其家族的小國家,連帶着城池盡數殺絕。
當日晴空萬里,葉映嬋卻在城中撐着一把素色的紙傘,獨自走在下着血雨的街巷。
如此猛烈的報復,如此趕盡殺絕的做法,無疑是瘋狂的。
只不過凡是知道葉映嬋當年家族所遭遇到的對待時,任何人也都能夠理解這種泄憤的做法,不可謂不大快人心。
但也只有葉映嬋知道,倘若當年在自己還小的時候,沒有羅天衣和姜笑笑這對夫婦出現,恐怕她的家族就真的被斬草除根了,自然也就沒有了日後的復仇與淨罪宮的建立了。
淨罪宮的建立,自然就是爲了收容和救助那些和她有着相似遭遇的孩童,其中男孩會被送往一些城鎮特別安置好的地方,而更容易受人欺辱的女孩,則是會被留在淨罪宮。
被教導讀書寫字,有天賦潛力的會被培養成環師,即便沒有能力和天賦,也是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以說淨罪宮雖然不是內環界最爲強大的組織,但確有着異軍突起一般的勢頭,短短十幾年從無到有,更沒有像守護之環那樣有多方人員的幫助,卻有着不弱於守護之環的頂尖戰力,這一切都與這淨罪宮的宮主葉映嬋不無關係。
可現在,葉映嬋竟然主動將這麼一股巨大的勢力拱手相讓,這讓人怎麼不驚詫。
“理由?”羅動並沒有一口就答應下來,而是微微張了張口問道。
“不需要理由。”葉映嬋搖了搖頭,被紅色發繩束起的長髮,隨着這個動作輕輕擺動着。
“你會死?”羅動又問道。
羅動的問題雖然比較簡潔,但卻有種直至要害的感覺。
只是葉映嬋這時候並沒有立刻回答羅動,而是略微思考了一下,方纔點頭:“有這個可能。”
這一次,無論秦望月還是杜康橋,都不再催促了。
即便強如秦望月和杜康橋這種聖人境的存在,也並不瞭解使用“連”字碑抑制識界的崩毀,會有什麼樣的情況發生。只是如今葉映嬋所說的話,以及表現出來的態度,讓他們都不得不相信,救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那你還跟過來?”羅動看着面前可能只比他大上七八歲的葉映嬋問道。
葉映嬋看着羅動的臉,注視着羅動的雙眼,突然笑了。
這一笑,宛如春風拂面一般,羅動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疼痛都有所減輕。
下一刻,周小蠻只覺得腿上一輕,羅動已然被葉映嬋直接抱起。
一座造化碑出現在葉映嬋和羅動身邊,碑文上的“連”字,瞬時間化爲無數道銀色的絲線,眨眼間就將兩人包在其中。
“這就是‘連’字碑麼……”杜康橋看着宛如被包裹進蠶蛹之中的兩人,一時間倒也沒有了言語。
時間慢慢的流逝,只是那銀色的蠶蛹彷彿一片死寂,轉眼間已然臨近中午,衆人卻不知疲憊一般的等待着,只希望待會羅動能迎來奇蹟的發生。
而就在這時,天際傳來一聲轟鳴,轟鳴之下無數碎裂的聲音隨之響起。
秦望月神情一凜,望向天際:“果然追來了!”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威勢,對着秦望月等人的地方直衝而來。
秦望月佈置的防禦措施,起到了預警作用,但隨即如同碎裂的冰塊一般,紛紛迸散瓦解。
東環院的學生和導師,絕大部分已經遠離了這是非之地,只剩下周小蠻孫同舟等人還在這。
自從孫同舟到達東環院之後,整個外環界早早的就已經不再是脫俗境環師們的戰場了,甚至已經高到了一個尋常人難以想象的次元。
杜康橋也是反應過來,當下也是迎着天際的那種聖人境的威壓,直衝而去。
不管怎麼樣,如今葉映嬋正在用“連”字碑醫治羅動,在已經給衆人帶來了希望的前提下,絕對不能讓這突然出現的存在,破壞了一切安排。
秦望月如今倒是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靜觀事態的發展,她只恨現在不是夜晚,不然的話,或許她們這邊就不用這般被動了。
東環院上空,原本被破開的烏雲,彷彿遭受到了更大的衝擊,旋轉翻滾着。
響徹天際的轟鳴不時的傳來,伴隨着地面的震動。
誰也不知道杜康橋在和什麼樣的人交手,但誰都明白,以杜康橋聖人境前列的水準,如果沒有在短時間拿下對手,恐怕對手的實力至少也是和杜康橋持平的存在。
這種時候,別說孫同舟這個春賢境的境界了,即便是一些尋常聖人境的存在,恐怕也是起不了太大作用。
唯一讓人稍感安心的是,至少對方的人數,應該不多,甚至可能只有一人。
要不然杜康橋出去攔截的時候,就會有其他人趁勢下來,到時候秦望月不能戰鬥,孫同舟以及周小蠻她們更是毫無作用的話,正和葉映嬋被包裹於銀繭之中的羅動,恐怕就真的毫無防備了。
可這種慶幸,並沒有持續太久,隨着一道黑影如同隕石一般墜落,東環院高空之上的戰鬥也是有了答案。
杜康橋周身的星光,暗淡了下來,原本就已經廢了不少力氣的杜康橋,終究還是在來人手中敗下陣來,說來有些諷刺,杜康橋被擊落砸向地面的位置,恰恰就是他之前動身的位置。
正可謂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而來人,雖然並沒有解決杜康橋,但似乎也因爲從和杜康橋的交手大致知曉了這邊的戰力,反倒是不急於動手,緩緩下落,宛如君臨。
秦望月一見來人頭頂那標誌性的犄角,頓時變了臉色,咬牙道:“十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