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銅鑼灣是香港最繁華的商圈之一。這裡高樓大廈林立,高檔商廈、娛樂中心密集,匯聚了世界各地時尚潮流物品,令人目不暇接,流連忘返。好一個花花世界!入夜,五彩繽紛的霓虹燈店招和廣告把街區照得如同白晝。一邊的避風塘裡,燈火通明的小遊船多姿多彩。街面上遊人如織,各種膚色、各式人等,或來去匆匆,或悠然自得。打扮入時的時髦女郎與華貴衣着的婦人挽着他們的先生或情人,鑽出汽車,步入一家家燈火燦爛的殿堂。好一個銷魂的夜晚!
姜鳳旗在計程車裡看見這一切,本來以爲自己的打扮過於奢侈妖冶,覺得非常彆扭,可是,與這裡的氛圍一比,才明白杜明遠的用心並不多餘。
他們的計程車停在了“香格昂納”大酒店門廳。迎賓小姐馬上走過來拉開車門,兩人走下汽車,服務生提起箱子跟在後面,步入廳堂,租了兩間豪華房。
姜鳳旗把杜明遠給準備的大衣箱和自己帶來的小箱子放好,簡略地掃視一下包間,拎個小巧玲瓏的手袋,鎖上門,與郭政委打個招呼,下樓出去了。她想,要馬上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保護好首長郭政委的安全。還有一個原因,是兩個孤男寡女在如此豪華卻又靜得讓人害怕的地方,有壓抑和窒息感。她想盡可能避免這種接觸。
電梯在二樓停了,門打開,裡面的人紛紛走出。她以爲到了底樓,也跟着走出。隨着人流,她通過一重重門,進入既暗又亮、閃爍着奇怪燈光的舞廳。馬上有服務生把她引到一處座位。
“何日君再來”的舞曲,如訴如泣,撩撥心絃,催人淚下。舞池裡的男女雙雙對對、摟摟抱抱,如醉如癡,時而瘋狂旋轉,時而款步信遊。
跳舞,姜鳳旗並不陌生,只不過僅限於交誼舞一類的簡單舞姿。而伴奏的音樂卻令她十分反感。她聽慣和唱慣的是鏗鏘有力、節奏感很強的進行曲,對於這種“裝腔作勢的靡靡之音”,“讓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她從心底裡聽不慣。她馬上起身離開。
“美麗的小姐,我能請您跳一支曲子嗎?”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說着英語,紳士般地伸出一隻手。
“對不起,先生,我在等人。”姜鳳旗用英語婉轉地謝絕。
“如果讓如此美麗的仙女孤獨地坐在這裡,那我就太不禮貌了!”中年男子非常固執。“我們完全可以邊跳邊等。請,美麗的小姐!”
如果僵持,會引來衆人的矚目,沒辦法,姜鳳旗站了起來,在中年男子的引領下,步入舞池,踩着音樂節拍,跳了起來。還好,這一支舞曲沒有那麼纏綿,節奏也比較快,姜鳳旗終於應付過去了。
她剛剛回到座位,正想坐下,一位矮挫壯實的黃皮膚漢子微笑着走了過來,一手在後,一手在前:“小姐,能賞臉陪我跳一個?”
說的是中國話。但是,發音、咬字不準,腔調也怪,是粵語還是閩南話?姜鳳旗不知道,他就是臺灣來的特工小頭目閻家驥!
“對不起先生,我累了。”姜鳳旗想馬上脫身,擺脫糾纏,用日語回答。
可是,就是這句日語,打亂了郭政委的全盤計劃,卻又有了意外的收穫。
“小姐是日本人?”哪知道這個閻家驥懂幾句日語。“難怪這麼高傲矜持!敢問是來香港旅遊度假的還是經商做買賣的?”
姜鳳旗想,如果拂袖而去,未免激怒對方,引起懷疑,也不符合這身打扮。於是,微微一笑,學着日本女人特有的謙恭姿勢,彎彎腰:“對不起,我是陪老闆來談生意的。老闆正在等我,我要走了,下次陪您,請多多原諒!”
不想這個閻家驥聽了,更感興趣,像膠布一樣粘上了。“小姐請留步,我請您去旁邊的咖啡廳喝一杯,我有幾筆大生意看貴公司能不能做。”
“您是——?”姜鳳旗順口問了一句。這本來是一句禮貌用語,她不想讓對方下不來臺。
“借一步說話,我不騙您的。”
碰上這樣牛皮糖似的無賴,你還能怎樣?拔腿就跑?但是,無論如何,姜鳳旗看不出對方有惡意,就答應了。
在閻家驥的指引下,姜鳳旗走進另一種世界的咖啡廳。這裡燈火輝煌,香氣撲鼻。
姜鳳旗一坐下便急迫地問:“先生貴姓?是哪家公司?我的老闆等久了,真的會炒我魷魚的,請您直說吧。”
“不急,我說了,你們老闆絕對會獎賞您的。”閻家驥提起咖啡壺,往杯裡衝了半杯,用鑷子夾起方糖,“要放糖嗎?”
姜鳳旗說:“隨便。您還沒有回答我呢。”
“看來小姐是個急性子,否則就是看不起鄙人。”閻家驥尷尬地笑笑。“敝姓閻,賤名家驥,至於是哪家公司,看貴公司有沒有我要的貨。”
“貴公司需要什麼貨?敝公司是貿易公司,只要有利,什麼都做!”姜鳳旗按照設計的計劃,回答得很乾脆。
“貴公司血漿做不做?”閻家驥放出空氣,眼睛緊盯住姜鳳旗。
“什麼血漿?”冷不丁冒出這個冷門的東西,姜鳳旗以爲自己聽錯了。
“就是救人輸血用的血漿,各種血型的都要。你們日本人的血漿質量好,處理過程比較放心,我可以出高價。”閻家驥畢竟不是生意人,他是爲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務,哪管價錢不價錢,只要搞到就有功勞。
“要多少?”姜鳳旗感覺到了奇怪,哪有這麼談生意的?不是外行,就是另有企圖。於是進一步試探。
“越多越好!看貴公司能提供多少?錢是絕對沒問題的,我們可以給硬通貨,黃金!”閻家驥生怕錯過,發起急來。
“關於貨款敝公司是不擔心的。不過,——”姜鳳旗在斟酌。
“不過什麼?什麼條件敝公司都可以答應,只要有貨!”閻家驥認爲是對方在吊胃口,馬上攤牌。
姜鳳旗心裡已經明白了一條:對外採購血漿是醫療機構的事,當然也不排除中間商,但一定會通過正常渠道尋找獻血機構。儘管姜鳳旗對經商幾乎是一竅不通,但像他這樣胡亂找路、飢不擇食的商人,未免反常,她想再摸摸他的底細,於是問:“要看你們需要的量,以及批次和每批次的量。”
“大約20萬到50萬人的輸血量。具體的數字我要請示了才能答覆您。有嗎?小姐?”閻家驥從姜鳳旗的話裡,感覺到對面這位小姐的公司能夠提供,很得意。
對於閻家驥說的量,姜鳳旗沒有經驗,不知道這算是多了還是少了,也不知道價格和價值。但憑邏輯,她裝出大公司的派頭,說:“不值得敝公司倒騰,量太小。”
“不不不!小姐,我們還有別的生意要跟貴公司做,只要貴公司有貨,價錢還是沒問題的!”閻家驥一聽,對方明明是有貨,嫌量少花不來。他知道大公司都是如此的,不屑做小買賣,於是急了,馬上拉住對方。
“貴公司還需要什麼?如果量大,可以商量!”姜鳳旗見對方如此着急,知道自己臨時編的一套話沒有破綻。對方比自己還要外行。
閻家驥遲疑了,看樣子猶豫不決。
姜鳳旗拿起桌上的手袋,站起身來,故意裝出要走的樣子,“先生,您可以考慮清楚了再談,不急。對不起,我的老闆肯定等不及了,再見!”
“哎哎慢走,小姐!”閻家驥馬上站起來,恨不得上前去拖住姜鳳旗,臉上堆起笑容,可眼神閃爍不定。“小姐,您,您,貴公司、敢問貴公司做軍火嗎?”
軍火?姜鳳旗心裡一個激靈!眼前這個人是什麼身份?居然冒冒失失與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提軍火!這不能不令姜鳳旗疑惑,更讓她警惕。而職業的本能使她感覺這是一條重要情報,面前的這個人也許是條不大不小的“魚”!情報,驅使她要弄清面前這個人的真實面目和動機。
“就憑你?敢做軍火?”姜鳳旗追問。
“只要貴公司有,我就做!”閻家驥的樣子很誠懇。
“那要看貴公司具體需要什麼了。”姜鳳旗又拋出一個空氣。
“小姐,您坐下嘛。否則,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閻家驥真有點鬼迷心竅的樣子,賴上姜鳳旗了。
“先生,我做不了主的,必須報告老闆。我勸您也問清了貴公司老闆後再約時間談也不遲。”姜鳳旗沒有坐,仍是一副說走就要走的樣子。
“我可以透一點點風,橡皮膠舟、登陸艇這樣的軍品能不能搞到?還有——”閻家驥幾乎要湊到姜鳳旗耳邊,壓低聲音說。
“您的公司是——”姜鳳旗已經猜到五六分了,試探着問。
閻家驥東張西覷一番,又湊近姜鳳旗耳邊:“臺灣!”
“噢,大老闆!”姜鳳旗最後一點疑問落地了。“請您留下電話,等我向老闆報告後再答覆您,您看可以嗎?”
“可以可以,完全應該!”閻家驥立即從口袋裡掏出金屬名片盒,從裡面抽出一張,雙手捏着,恭恭敬敬地遞給姜鳳旗。等姜鳳旗接過,又說:“敢請教貴公司名諱和小姐芳名?”
“哎呀,名片沒帶,您就叫我芳子吧!”姜鳳旗順着“芳名”二字胡亂編了個名字。她爲自己的機智暗暗高興。“我就住在這家酒店,要有一段時間呢。”
“好的好的,等小姐方便的時候,我們再談。”閻家驥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姜鳳旗也彎彎腰,算是還了禮。
PT小說程序
PT小說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