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溪主動發問的時候,其實她就有這個意圖了。
只不過,有件事連花飛都不知道,那就是,從一開始,其實唐溪根本就沒有給他吃什麼毒丹。那個所謂的‘墨毒七蟲丸’,不過是她隨口說說罷了,她何曾練過什麼毒丹?
只是這個,就沒必要告訴他了。
這段時間,花飛跟着她也算老實,讓他做什麼從來沒有違背。也或許是他真被毒丹嚇着了,不管怎麼,他還算老實。
看着花飛一臉哀求的樣子,渾然沒了半點最初的囂張氣焰,唐溪認真看了他一眼:“好。”
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麼快,花飛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才狂喜起來:“多謝郡主,多謝郡主!”
隨手摸了一枚藥丸給他,花飛忙不迭的吞了下去。藥丸下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一股舒爽的感覺蔓延全身,似乎連身體都輕飄飄了起來。
拿起放在桌上的請柬,唐溪看了起來,才知道是二皇子方濯塵請她得月樓一敘。
方濯塵?難道有什麼事嗎?
心中略微有些好奇,想起上次他來參加喬遷之喜那此,吹奏的一曲笛子,唐溪不覺又心動起來。這個二皇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和楚輕侯合作的,他是否真的也暗藏問鼎太子之位的念頭?
唐溪並不是很想去,因爲她知道方濯塵並不是如外表表現出來的那副樣子,只怕他,也是和楚輕侯一般的人,將真實的自己深深隱藏起來。一想到有可能捲入太子之爭,唐溪心頭只剩厭惡。
奈何,方濯塵終究是二皇子身份,親自下了請柬相邀,若她不去,未免太擺架子,傳到德慶帝耳中更是不好。
再三考慮,唐溪還是按照約定時間,準時到了方濯塵約定的地點——得月樓。
得月樓是盛京城中最出名的一家酒樓,據說得月樓的大廚是御膳房退下來,再被請到這裡來掌勺的,因此生意從來都很好,僅僅是最普通的小菜都是五錢銀子起價,至於那些精緻的點心,招牌菜什麼,幾乎一桌就相當於普通人家三個月的開銷。
幽靜的獨門小院中,唐溪見到了方濯塵。也在她的預料之中,方濯塵僅僅帶了兩名下人,一副普通富貴人家的公子打扮,極是低調。
不過由此也看得出,方濯塵微服便裝,還包下了得月樓的小院請她,只怕有什麼不容人知的事情要對她說。
“郡主來了,請坐。”看到唐溪帶着一名容顏嫵媚俏麗的丫頭前來,方濯塵的目光稍微再那丫頭身上停留了片刻,不明白爲何她身邊的丫頭竟然如此絕色,實在容易搶了主子的風頭。他不過略微一頓,目光便落在了唐溪身上。
依舊是那副面色蒼白的樣子,連脣上的血色也很少,即使現在天氣炎熱,他也比旁邊穿的多一些,一看就是一副病容的樣子。
好在方濯塵底子好,相貌俊逸,眉清目朗,即使有些病容,也看起來賞心悅目,倒叫人多了幾分感慨的憐意,看着他如欣賞一朵谷中幽蘭。
“實在不知二皇子會相邀,唐溪不甚榮幸,勞煩二皇子久等了。”
施施然坐下,唐溪也不矯情,淡淡一笑道:“最近天氣炎熱,二皇子倒是要多注意身體。”
“多謝郡主關心。”方濯塵點點頭,話才說完,又是捂着嘴忍住,總算沒有咳出聲來。
看他這個樣子,半點不似假裝,唐溪越發覺得奇怪起來。無論他有什麼病,依照楚輕侯的手段也應該能夠治得好,況且他和楚輕侯的關係,身爲皇子,隱約還有爭儲之意,怎麼可能由得自己身體這麼差?
以前對他不甚瞭解,她也沒心思多管閒事,只是想起上次,方濯塵一曲笛聲,實在讓她有驚豔的感覺。無論他是不是狡詐之人,至少目前爲止,方濯塵給她的感官還不算太壞。
心中一動,唐溪便道:“二皇子身體似乎還沒有好轉,莫非是上次傷勢未愈?”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問這個,方濯塵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含笑道:“不是。本王身體天生如此,無論吃什麼藥都調養不好,就算是楚先生也無奈,頂多平日裡用一些藥幫本王將養着。好不了,也死不了人。”
說到後面,話語中不覺帶上了淡淡的自嘲和暮氣,彷彿已經認命。
怎麼可能?唐溪心中更覺懷疑。
若是一般的醫者,想要治好先天疾病,或許還無法,但楚輕侯是什麼人?特殊醫道天賦‘起死回生’,連長生丹都妄圖煉製出來的人,怎麼可能調養不好他的身體?
“若是不介意,讓我給二皇子把脈一下如何?”
“這……”不過一猶豫,方濯塵看唐溪面色如常的樣子,便點點頭,掀起衣袖露出瑩白而略帶消瘦的手腕,放在了桌上。
三指附上,指腹細細的感受皮膚下的脈搏跳動,不過片刻,唐溪心頭已經明白了什麼。
“二皇子,你可是在幼年的時候落過水?”
眉峰一挑,方濯塵眼瞳中閃過一抹光彩:“郡主果然不愧也是醫道特殊天賦之人,不過一把脈就看出了我的身體情況。”
他說了一下落水的事,那是他在八歲的時候,有次在御花園遊玩,無意中失足落入蓮池,偏偏周圍又沒有太監宮女,等救上來後已經昏死過去了。從此以後,他身體狀況就越來越差,藥石無用,直到現在。
堂堂皇子怎會輕易落水?似乎明白了什麼,唐溪心頭沉了下去,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原來這樣,竟然是小時候傷了身體,難怪不容易治好。”
“難道郡主的醫術,也治不好我的身體?”
方濯塵忽然冒出來一句,唐溪之言本是隨口應付,卻叫他這句話問的一頓。眸眼一轉看了過去,唐溪淺笑道:“二皇子不是都說了,你的身體連楚先生都無能爲力,我又有何能超過他?”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唐突,方濯塵訕訕一笑,不再追問:“呵呵,是啊,是啊。本王只是……只是……還抱着一線希望罷了。唉……”說罷搖頭,很是無奈的樣子。
他眼眸又垂了下去,細細密密的遮擋住下眼簾,眼線那一抹狹長的弧度幽幽斜飛入眼角,襯上他眼底的憂鬱和無奈,彷彿落花紛飛,帶不盡無限的惆悵。
似乎耳旁又響起了那天的笛聲,婉轉悅耳,清麗悠揚,似仙樂飄飄,餘音繞樑。
唐溪心頭越發感慨,如此一個絕代天賦之人,竟然生在皇室,就算無心於帝位,也只能身不由己的捲入兵戈劍影,爾虞我詐之中。若是他能夠出聲一般的世家,只怕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中,唐溪又恢復了心境,面色平和帶着一絲淺笑,:“不知今日二皇子請我來,有什麼事?”
方濯塵彷彿已經拋開了方纔之事,臉上帶起一抹淺淡平和的笑意:“無事,只是本王有些無聊,想找人說說話,於是就想到了郡主。郡主不會介意本王唐突了吧?”
“原來是這樣,能受二皇子相邀,這是唐溪的榮幸。”口中雖然說着這樣的話,但唐溪心中卻是半點不信。
方濯塵豈會是個無聊找人說話的人,還偏偏找的是她?能夠和楚輕侯合作,敢用自身性命做代價,只爲了重獲帝心,要說東秦國的二皇子是個散漫逍遙,毫無野心之人,唐溪第一個不信。
只是,對方既然以這個做理由,她更懶得多事。相邀閒聊那最好,省的說到了敏感的話題,她不想答,對方也沒了面子。
心中定了主意,唐溪越發表現的輕鬆,也不在意說起唐家以前的事。方濯塵似乎也對唐溪很感興趣,很問了一些明溪館的事,當聽到唐溪說杏林行會副會長找自己姘頭來訛詐,結果反而打了自己臉的事,方濯塵更是控制不住笑了起來。雖笑的含蓄,但眉眼中的笑意卻看的出來發自真心。
方濯塵似乎也真沒有在乎自己的皇子身份,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無意中說了自己不知何時失去了父皇的歡心,語氣間的黯然和茫然,那拎起的眉頭,很有種讓人同情的感覺。
不知不覺,二人已經聊了一個時辰,卻彷彿時間稍縱即逝。
談到興頭處,方濯塵直接道:“今日實在高興,劉東,拿我的笛子來。”旁邊一個候着的男子立即上前,雙手呈上一隻玉笛。
多談了幾句,唐溪心中的疑惑越大。
之前她還懷疑方濯塵相邀是有什麼正事,但看他現在這樣,分明就是一副和朋友暢談聊天的樣子,喝酒吹曲,人生得意,好一副事不掛心的悠閒模樣。現在聊的盡興了,居然還要再吹奏一曲?
一想起上次聽到方濯塵那一曲仙音,她彷彿又沉浸在那種若有若無的美妙意境中。脣角一揚,直到現在唐溪才真的帶上了一絲期盼,笑意也變得更顯真誠,面頰上流轉的一抹緋紅,彷彿牡丹般豔麗奪目。
不經意的轉頭,方濯塵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卻飛快的掩飾了過去,他笑道:“不知今日郡主想聽什麼?”
“難道我說什麼,二皇子便吹奏什麼嗎?”帶着一絲打趣,唐溪眸眼清亮而淺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