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溪飛快的縮手,纔看見他眼底的笑意,他剛纔……
他說着玩的吧?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要她的暗器?他分明就是看她願不願意給他,答不答應!不經意的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她果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實在和以前的她截然不同。
這個人,這個時候還不忘逗她,試探她心意嗎?
驀地,那暗道中突然發出一陣響動,似乎是有什麼東西重重的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即便這聲音從地底傳來,但在這寂靜的房間中,依舊顯得很清晰。
兩人的注意力立即轉到牀前,唐溪走過去掀開垂下的紗帳,那個暗道入口更加顯露了出來——出現在牀底的一條石階,直通下面,隱隱有燈光傳來。除了那碰撞聲,隨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但聲音飄忽迴盪,聽得不是很真切。
要不要下去?這是擺在二人面前最急切的問題。
楚輕侯神色凝重,自然知道下去有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斐子稹佈置在這個莊子的所有人,此時都在地下的密室中,只要通過這條暗道就會和他們碰面。他可不僅僅想要看看這些物資是什麼,若是可能,直接弄走纔是最重要的,只是,下面只怕人數不少,怎麼才能進行的順利。
“喂,這次該你動手了吧?”唐溪忽然看着他,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楚大神醫,這麼簡單的方法都想不到嗎?下面既然是密室,你隨便弄個什麼毒啊藥啊下去,弄倒他們不就行了?”
出乎預料,楚輕侯竟然緩緩搖了搖頭:“我答應過一個人,今生今世,絕對不用醫術傷人。”
居然……
唐溪真的有些驚訝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過,楚輕侯竟然從來沒有用他最擅長的醫術,來爲他更快捷的達到過目的。他真的從來沒有用醫術傷過人?他又怎麼會答應某人這種古怪的承諾?那人是誰?
看着他眼底的黯然,還有那低沉的語氣,透着一股肅然和崇敬,唐溪似乎能夠體會他的心情。他的承諾,從來沒有因爲特殊原因而有所違背,即便是在這種情況,只要略施妙手,便能得到對頭手中意想不到的重要物資。
她似乎記得他有過兩次出手,一次是對莊永思,但是那次也是在他心臟附近留下一道天賦之力,保持他不真正死去的假死狀態,這不是傷人,竟然算得上救人。只不過,他並沒有真正救活莊永思,而是藉助了她的手。
還有一次是對季鴻卓,楚輕侯治好了他的腿傷,但卻給他遺留下一個結巴的後遺症,只是……這依舊不是傷人,而是爲了保住季鴻卓的性命。
細細一想,她一直以爲他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但他竟然從來沒有用最簡便也是他最擅長的方法去傷過人。他可以用自己的武功,自己的雙手,自己的計謀,去剷除擋在他面前的所有人,但是於醫道一途,或許他真的從未利用過。
有所爲有所不爲,他最擅長的手段,只因爲一個承諾,便在他陰謀算計中失去了最大的作用,猶如斬斷了一隻臂膀!
難道,這對他有着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還是僅僅因爲那人,他才謹守承諾!
看着楚輕侯略顯黯然的容顏,唐溪脣角一勾,揚出一抹笑意,伸出手指勾住他輪廓分明的下巴,古怪而曖昧的道:“楚大神醫,你對某人承諾過,我可沒承諾過,你不動手,換我來好了。”
正被她不經意勾住臉的楚輕侯,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對上她那俏皮的眼神,不由得飛快抓住她那根白皙的手指,輕輕一咬,低聲道:“好,你來。”
他願意謹守承諾,是對往昔的緬懷和祭奠,但卻不至於死板迂腐到別人動手也不同意。唐溪的能力不會比他差,她願意出手,效果一樣。
但見唐溪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極小,只有兩節手指般大,她打開瓶塞,拇指和食指上一道綠光飄散而出,鑽入了瓶中,隨即就是淡淡的白煙冒出。
“你……”楚輕侯無奈,她居然又用天賦之力,只是這回他卻沒法再阻止她了。他已經說了不用,那麼只能她動手,想要快速弄倒下面密室的人,除非事先準備好了大劑量的迷藥,否則只能利用天賦之力來增強藥效。
她手中那麼個小瓶,即便藥效強烈,但如此特殊方法,只怕要損耗三分之一的天賦之力。
這般率性而爲的性子,他一定越發要準備周全了。
絲絲縷縷的白色煙霧,順着那一縷綠光飄入地底,化爲無形無味的水霧附着在空氣中。煙霧持續不斷的從小瓷瓶中飄出,唐溪指尖的綠光也一直涌出,直到過了半盞茶時間,唐溪看看瓶口,已經空了。
再了片刻,估算着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楚輕侯走在前面,唐溪跟在後面,二人慢慢走下了石階。
……
西城小門外,一片暗色,樹影婆娑,氣氛卻充滿了壓抑和緊張。馬匹在林中不安的嘶鳴着,騎乘在上的兵士們一個個面色驚惶,似還沒有從剛纔的廝殺中平復過來。
從來沒有這般惱怒過,宮談的臉幾乎黑了一夜,他的手死死握緊繮繩,渾身的戒備就沒有鬆懈過。他在等着,等着蔡文新帶兵趕到,不過纔等一刻鐘,他就有種急不可耐的焦躁感,恨不得重新殺回去,將那些突然冒出來的人通通殺死!
腦中閃過一個人影,唐溪!
可惡,這個女人竟然將所有人都騙過去了,那個莊子里居然隱藏着如此衆多的死士,身手高強,遠超他帶着的安平城這羣廢物兵士,而且還有讓人心驚膽顫的蒺藜火彈,若非他們人多勢衆,只怕今晚統統會死在那裡!
該死,安平城附近什麼時候有了蒺藜火彈,他和大皇子竟然半點不知曉,魯同甫身爲閩貴布政使,居然在大皇子巡視閩貴時出了這種紕漏,他腦袋不想要了嗎?
唐溪和那些炸燬河堤,引起岷江決堤的幕後黑手有何關係?難不成大皇子遭遇的這場人禍,竟然是她設計的?
那些死士對他們瘋狂進攻,一定是想保護她,他們都是那個神秘男人的手下吧?真想不到她區區一個商戶出身的僞郡主,竟然也能夠籠絡到如此手段高明的強者。
若是不殺了她,他決不罷休!
雖然剛纔一戰死了上百人,但是他好在及時反應過來了,他留
下小部分人暗中監視,以防那莊子的人逃走,等到他搬來援軍,就會有好戲看了。他們絕對想不到他會殺個回馬槍,等會連同唐溪,連同那個神秘男子,他統統都要一網打盡!
終於,等待了好久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全副武裝的安平城都指揮使蔡文新終於帶兵趕到,看着他一騎絕塵衝在最前面,宮談的怒火總算減小了些。
“宮大人!”蔡文新勒住繮繩在宮談身側停下,抱拳道:“下官接到大皇子命令,帶一千兵士前來協助,請宮大人吩咐!”
“東西呢?”宮談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帶來了。”蔡文新勒馬讓開,露出身後一隊兵士推着的四架板車。
看着車板上裝的幾個巨大木桶,宮談眼瞳中閃過猙獰之色,而後舉劍一揚,沉聲喝道:“好!蔡大人,你即刻率一千人馬,務必掩其行藏,趕往城西三裡處劉家莊,給我圍個水泄不通,連只鳥都不許放走。”
“是!”蔡文新揚手一揮,喝道:“走!”
馬蹄一動,健步如飛,頃刻間衝了出去,跟在他身後的密密麻麻的一羣佩刀兵士立即跑步跟上,魚貫出城。綿長不絕的隊伍,浩浩蕩蕩沒入黑暗之中。
濃黑的樹蔭下,宮談遙望了遠處的城西正門一眼,一抹厲色閃過,收回眼神重新凝視在面前幾個木桶上。
等着吧,唐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倒要看看,等他將整個劉家莊圍起來徹底毀滅的時候,她究竟還躲不躲得住!不管她在不在那莊子裡面,也不管她和那莊子有沒有關係,今晚,他很快就要大開殺戒了!
“走!”一聲令下,宮談策馬出城。
……
暗道一出,果然不出唐溪所料,竟然是個極大的密室。
密室中燈火通明,四面牆上各點亮着一盞防風燈,地上橫七豎八的倒了十多個人,穿着普通,毫不起眼。但她上前一檢查,各個都是身材精壯,結實有力之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莊戶佃戶。
這間密室的東西幾乎已經被搬的差不多了,只留下滿地的枯黃稻草和幾個木箱,裡面放着的果然是軍備物資弓箭。只是,唐溪還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的硝石和硫磺味道,猜想,這間密室之前還應該存放了不少火器——蒺藜火彈,只不過這回已經被人運送走了。
環視四周一圈,這間幾乎相當於她郡主府正廳大小的密室,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但唐溪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被眼前的景象矇蔽。上次斐子稹的密室也是還藏着一個密室,那麼此地多半也是如此,還隱藏着一個暗門。
她朝楚輕侯一點頭,後者會意一笑,二人也不管地上那些人,開始四處檢查起來。
片刻,楚輕侯的聲音響起:“溪兒,過來,在這裡。”
走到他身側,唐溪一看,楚輕侯腳邊地板上,有一道幾不可察的縫隙,縫隙的整體形狀正好是三尺見方大小,由四塊青磚地板的邊緣組成。旁邊的地板縫隙已經被塵土填滿,而這四塊地板的縫隙,細看之下格外明顯,果然是有暗道。
“你可知道怎麼打開?”唐溪笑吟吟的看着楚輕侯。
(本章完)